生于1874年的英国人诺曼·安吉尔(Norman Angell)是一位正宗的后浪青年,属于在知乎上不靠瞎编就能火的那种。
30岁时,诺曼就已经走遍了欧洲和美国。他在果园摘过葡萄,在农场当过牛仔,挖过水渠,垦过荒田,干过邮差,探过矿山,后来成为《每日邮报》驻巴黎记者,并给好几家媒体写专栏。38岁那年,诺曼撰写了《大幻觉》(The Great Illusion)一书,受到疯狂的追捧。
这本书的内容可以浓缩为一段话:由于全球化,国家之间在经济上已经变得相互依存,战争行为已经变得“无利可图”,即使对于胜利国来说也得不偿失,因为通过战争掠夺的有限战利品和领土,远远无法抵消商贸信用的毁灭。换句话说:全球化抑制了战争,助长了和平。
观点新颖,文笔优美,《大幻觉》一时洛阳纸贵,售出了近200万册,并被翻译成15种以上的语言。澳大利亚总理称其为“一本光彩夺目的书,怀着对文明人未来的最光明的承诺”。英国防务委员会主席埃舍尔勋爵看过这本书后也认为:“战争变得越来越困难和不可能。”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该书的出版日期是1910年。四年后,萨拉热窝的两颗子弹把诺曼•安吉尔的“大幻觉”碾压至粉碎。
不过,一战并没有让诺曼•安吉尔声名扫地,毕竟这场战争既证伪了他的观点,也证实了他的观点。因为一战直接造成了3000万人的伤亡,并间接引发1918年大流感,各参战国都损失惨重(美国除外),所以安吉尔讲的“即使对胜利者,战争也是得不偿失”,并不算错。
因此,诺曼•安吉尔在一战结束后继续宣扬他的理论,并步入政坛参选议员,积极参与到国际事务之中,争取大国之间的关系缓和。到了1930年,《大幻觉》已出版到了第六版,安吉尔继续受到全球读者的追捧。1934年,他的声望达到了顶峰: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五年之后,纳粹德国闪击波兰,再次让他的理论陷入被打脸的尴尬窘境,“全球化阻止战争”这种观点被彻底证伪。
诺曼•安吉尔于1967年去世,但他当年犯的错误,现在仍然有人在犯。典型人物就《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他曾经别出心裁地提出一个著名的“金拱门防冲突理论”,简单来说就是:在全球化时代,任何两个拥有麦当劳的国家都不可能彼此开战。
他的观点跟诺曼·安吉尔有一些类似,核心就是当一个国家的经济繁荣到拥有足够多的中产阶级,以至于能够支撑麦当劳遍地开花时,它就变成了一个“麦当劳国家”。两个“麦当劳国家”通常都会通过全球化建立起紧密的经济连接,一起吃炸鸡喝可乐,怎么会对打仗感兴趣?
但显然,麦当劳没有阻止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没有阻止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的战争,更没能阻止欧洲一浪高过一浪的民粹呼声。2015年,未来“逆全球化”的旗手特朗普尚在酣战希拉里时,英国《金融时报》就发表了一篇《金拱门理论的终结》,毫不留情的打脸弗里德曼。
诺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在《新自由主义的终结与历史的新生》中,含蓄地指出:全球化是过去四十年精英们营造出来的骗局,而“我们正在经历这一巨大骗局的政治后果:怀疑精英,怀疑新自由主义,怀疑促成这一切的、被金钱腐蚀的政治制度。”
斯蒂格利茨这段总结,其实就是特朗普当政四年的社会底色,发达国家底层民众对全球化的敌意那就是徐峥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但在这个特朗普滚蛋的日子,又有专家重走诺曼·安吉尔和托马斯·弗里德曼的路子,充满幻觉地站出来高喊:拜振华上台,全球化归来!
但离开白宫的特朗普,带走的可是7000多万张普选票,这个世界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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