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同学会：暗流汹涌的资本往事 | 万小刀

一、

 

 

2005年，中欧商学院推出个CEO总裁班，4周的短训班，蒙牛董事长牛根生、TCL总裁李东生、百联总裁王宗南、红豆董事长周海江、万通董事局主席冯仑、汇源果汁董事长朱新礼、博时基金总裁肖风、建业集团董事长胡葆森、奥康集团总裁王振滔等几十号CEO大佬们高调入班，学员的高端性让中欧在国内学府名声大噪。

次年，长江商学院也风风火火地办起了CEO班。学时仅16天，但课程阵线上更为豪华，上课地点纵横香港、北京、美国、法国，穿越了三大洲。

牛根生、冯仑、李东生再次被荣幸地邀请入班，学员名单中还有马云、郭广昌、汪立成、傅成玉、吴鹰等一波光芒四射的企业大佬们。

组饭局、酒局、KTV局，是大佬学员们下课后的常规项目，觥筹交错中，人脉、资本、利益，三者猛然得到机会，迎头碰撞，一些商事、趣事、情事，重磅上演了。

 

 

二、

 

 

冯仑和李东生在中欧初识时，因为一堂制造业转型的课扯上了话题。李东生的TCL园子里闲置着一大片土地无处可用，冯仑凭着他的新潮地产思想，一番让资产盘活的妙语让李东生动心了，两人一拍即合，情谊升华。

 

友谊伴随着商机，同学就是生产力。

（冯仑）

 

在这片肥沃的人脉结交土地上，冯、李二人作为两间学府的“双料学员”，和两边的同学自然是最为熟稔的。两人一牵头，组成了迄今为止最神秘的组织——华夏同学会。起初就是一个组饭局酒局的帮派，从来不见报和媒体，也不参与商界活动，慢慢人多了，柳传志、牛根生、马云、马化腾、李彦宏都来了，最后发展到五十几位同学了，几乎执掌着中国商界的半壁江山。

 

那些不能出席同学聚会的，把罚款交上，款项全部进入华夏慈善基金会。

 

2006年，一帮子人又筹办了“中国企业家俱乐部”。柳传志任主席，俱乐部的成员包括吴敬琏、张维迎、周其仁、许小年，王石、马蔚华、马云、郭广昌、王健林、牛根生、朱新礼、俞敏洪、李书福、李东生、冯仑等人。

大佬们的关系网果然是纵横交错的，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欢迎。

柳老是建林子的开荒者，早在1993年，他就是 “泰山会”的会长了，这家号称中国最知名、最神秘的大型商会，代表中国民营企业家的高度，一年只有一个名额。

新生辈中的马云沉迷于金大侠的武侠世界中，以武侠人物“风清扬”自居，满腔侠义情怀拉上冯根生、沈国军、宋卫平、鲁伟鼎、陈天桥、郭广昌、丁磊8位浙商于2006年投资修建了 “江南会”，请来金大侠撰写馆名，被称为杭州最高档而神秘的会所。

（金庸为“江南会”题词）

江南会以江湖闻名，后受杭州市政府对高档会所的整顿影响，转型为“湖畔大学”，有了阿里的根基，马云的徒弟不止一个令狐冲，每次开会一声号令，犹如武林大会齐聚各路英雄豪杰。

湖畔大学办到第三年，无故有了“东林党”的指控，被造势成偏居南方的“小朝廷”。

（几把椅子和一个国家的经济）

马云当然是很委屈的，纵使阿里有湖畔大学，腾讯不也有青腾大学么，诺大的企业家圈子，为何如此厚此薄彼，唯独把他拎出来当成修正主义的靶子？

柳传志比马云更着急，公开撇清“东林党”的嫌疑，还称企业家里“热爱国家、热爱中华民族”的朋友都应该站出来发声。

柳老爷子的呼声固然是真实诚意的，不过那些不出来发声的企业家，也不是故意要和马柳二人过不去，与政界如此暧昧的混水事件，还是不要瞎掺和。

在商言商嘛。

 

 

三、

 

 

2006年4月8日，中午，香港维多利亚港湾。

 

当中环长江中心大厦第70层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时，走出了马云、傅成玉、李东生、郭广昌、朱新礼、江南春等35位当下最风云的中国内地企业家。

这是李超人特地为长江商学院“中国企业CEO班”首期学员举办的欢迎午宴。当一行人抵达时，李超人早已在外恭候，精神矍铄，态度恭谦，主动与每人一一握手。

35人被分成4桌，座位排序此前就已抓阄定好。按照流程，3小时的宴会，李超人会在每桌各坐半小时。

虽然每个大佬学员都纵横江湖多年，但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超人真尊，狂热程度丝毫不亚于我们普通老百姓。李超人每到一桌，都掀起一阵拍照和问题碰撞的热潮。

朱新礼和江南春很幸运，座位上紧挨着李超人，拍下的合影是最多的，提的问题也是最多的。从办企业到谈人生，李超人一一作答。一旁的马云没有提问题，只是安静地听着。

席间得到李超人偏爱的企业有三个，一个是与之有生意往来的中海油，一个是名气很大的阿里巴巴，第三个就是进入香港超市很受欢迎的蒙牛。李超人还称蒙牛是养牛、卖牛奶的，蒙牛二字“如雷贯耳”。

李超人此番话让牛根生激动不已，频频起座敬之，一杯接一杯，先干为敬，一番诚意颇得李超人的欢心。

3小时后，午餐结束，李超人亲自将学生们送至电梯口，一一握手告别。CEO班的同学们将此次零距离的午餐视为至高荣耀。可不，在中国，一张与李超人的合影，能抵两年吃过的饭局总和。能亲面，那就像是朝圣般庄重。

宴会当晚，回忆起白天李超人的赞扬之言，牛根生半宿没睡着。

铭记着李超人的“建立自我，超越无我”的人生感悟，牛根生继续对其紧密跟随。当李超人荣获“2006年度中华慈善奖终身荣誉奖”时，牛根生也获得“2006年度中华慈善奖最具爱心捐赠个人”提名奖。

随后，老牛基金会与李嘉诚基金会又展开了不少紧密的合作。还被李的基金会点名为社会责任的榜样企业。

蒙牛是颗大树，所谓树大招风，牛根生以为驻扎在李超人的林子里是最安全的了。

 

 

四、

 

 

李超人的林子里飞过不少爱情鸟。

 

2007年，长江商学院推出多款短训班，其中就有很受瞩目的“影视明星班”。

明星也是从一线排到十八线了。长江商学院设立了一个条件：一线、口碑好、无负面新闻、事业成功、掌握话语权。满足条件者，学费全免。

十八线演员田朴珺自然是要自掏学费的。这个在影视圈没有扑腾出浪花的田小姐，刚进入一家上市公司担任顾问，主营房地产的烂尾楼收购，急需在新的领域补充养分。

一日，王石作为教学嘉宾，给田小姐所在的班级作了一篇地产知识演讲，王石的良言片语，田小姐深受启发，她开始经常向王石讨教房地产的问题，一番又一番的深度思想交流后，王石成为田小姐心目中“男人中的男人”。

一来二去，就生情了。

那一年王石56岁，田朴珺26岁，二人在一起，热烈得像老房子从里面着了火。

（王石和田小姐）

生情的不止老王，还有隔壁的老潘。

当老王和田小姐的婚外情被爆出时，吃瓜群众顺便把潘石屹的绯闻对象也挖出来了，这位叫俞扬的妹子，是田小姐长江商学院的校友。

有人爆料，老潘和俞扬两人未婚，已有一名7岁女儿。当年，张欣知晓此事，离婚在即，被任志强劝和了，老潘悬崖勒马，保住了财产和地位。

相比之下，老王在感情方面还比较嫩，很享受这段晚年恋，田小姐也是一位有手段的人，硬生生拆散了老王与江穗的婚姻家庭，登上正室。

只是舆论就不那么友好了，田小姐几番被网友骂上热搜，圈中好友冯仑平时讲道理时最爱用男女关系来打比喻，但这次的男女关系事件中，他不好发言也不敢发言，又闲不住，于是整理了厚厚一摞互联网数据，详细分析了网民群众们在骂什么，是谁在骂？帮助田小姐了解现状和解决问题。

事后，冯仑成为田小姐每次家宴中，第一个想邀请的人。

 

 

五、

 

 

经过老王与老潘事件的发酵，商学院已变“三”学院，成为众矢之的。

 

长江商学院的LOGO也莫名中枪——“横竖都是小三儿，还有一对儿在纠缠”。

如此姻缘福地，可比上《非诚勿扰》实际多了。

长江坠落八卦界，在充满娱乐精神的网友嘴里，成为与蓝翔技校齐名的“神奇学府”。

神奇学府创造的神奇当然不止爱情。

2008年，蒙牛因“三聚氰胺事件”股价暴跌，面临外资并购危险，牛根生流下男儿泪，半夜执笔写下了万言书《牛根生致中国企业家俱乐部理事及长江商学院同学的一封信》。

……

三聚氰胺事件是中国乳业的耻辱，蒙牛的耻辱，我的耻辱。它打断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链，一夜之间让人们开始倒过来看世界。

网上有不少质疑和谩骂，这我都能理解；过去信之愈深，今天责之愈切。不过，网上的留言，成分也很复杂。如有人就给我造了个假博客，又有人给我女儿也造了一个假博客，他们还不断往我的真博客里发布诽谤性评论，我不清楚这背后的主谋到底是什么人。

股价暴跌，导致蒙牛股份在价值上大为缩水，老牛基金会抵押给摩根的股票也面临被出售的危险。这引得境外一些资本大鳄蠢蠢欲动，一方面编织谎言，一面张口以待……

能不能及时筹足资金，撤换回被质押在外国机构里的股份，关系到企业话语权的存亡。作为民族乳制品企业的蒙牛，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

句句诚恳。

刀刀致命。

“同学会常客”柳传志连夜召开联想控股董事会，48小时之内就将2亿元打到了老牛基金会的账户上。俞敏洪二话没说，火速送来5000万元。

傅成玉打来电话，说中海油备了2.5亿元，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取。江南春也为老牛基金会准备了5000万元救急款。

田溯宁、马云、郭广昌、虞峰、王玉锁等等都打来电话发来支援问候。同学们还组团买了许多蒙牛股票，以支撑和拉升股价。

同学们齐伸援手，蒙牛在“三聚氰胺事件”中踩着三鹿的尸体顺利度过难关。

（柳传志给牛根生颁奖）

 

这股洪水奔流，激起了同学会之间美丽的浪花。也为长江商学院赚到不少名气。

 

 

六、

 

 

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长江商学院的学费逆市上扬，从40.8万元调至52.8万元，相当于一分钟学费14元，但申请者不减反增。

 

此后几年，同学会中的财富新贵越来越多，更为年轻的面庞也开始多了起来。

另一个把长江商学院再次推上风口的是俞敏洪。

2012年，新东方被同行指控，陷入集团财务造假事件中，股价从25块直线跌到9块钱。对于亲身经历了蒙牛事件的俞敏洪来说，应对此次股灾之役，他更有经验了。

于是组了个局，把同学会中的柳传志、马云、郭广昌等人召集在一起喝酒。

席间，众人表态，如果新东方的指控是假的，组团买股票这事我们再干一票。

俞敏洪拍着胸脯向众人保证：“所有的指控都是假的，新东方从来没有做假帐，这是我的底线，如果你们不买新东方的股票你们会后悔。”

众人听完以后就说：不用再讲了，喝酒吧。

（柳传志和俞敏洪碰杯）

 

第二天新东方的股票从9块钱升到了13块钱左右。

上涨的还有长江商学院的学费，2012年涨至65. 8万元，到2013年EMBA招生人数升至585人，学费涨到68.8万元。

高昂的学费并不能阻挡人们对长江的热情拥趸，同学情素来是人脉叠加的迁跃阶梯，踩着七彩云朵而行，是能大大照亮前进道路的。

 

 

七、

 

 

2013年，华夏同学会的开年首聚由马云做东，他组了一辆大巴车，把马化腾、李彦宏、古永锵、刘永好、王健林、冯仑、郭广昌、李东生、曹国伟、陈晓、沈国军、王振滔等大佬拉到了杭州。上午先是在阿里巴巴位于滨江路的B2B公司参观，下午则奔到了位于华星路的淘宝创业大厦。

（2013 年史上最贵一辆大巴车，里面坐的全是资本大佬）

阿里员工纷纷拿出相机来拍照上微博，大佬们并不介意，神情欢快像“走亲戚”。

有朋远方来，不亦说乎。但马云更大的意图是让大佬们亲眼见证电商热火朝天的氛围，让他们感受电子商务的凶猛。

 

席间，马云提到将投资千亿打造智能物流网，这次把互联网上的巨头都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资源出资源，一起做大。

有了江湖地位的马云此番话说的并不怯懦。

席间的小马哥听得是感概万千，这是他第二次到访阿里，第一次是10年前来参加“西湖论剑”的论坛会议。那时的阿里刚起步，还是个小公司，马云的座驾还是辆白色的破本田。现在阿里已是电商巨头，马云即将问鼎首富，楼下停着三台迈巴赫。

但小马哥并没有加入这张美丽蓝图么。

最后，银泰沈国军、复星郭广昌，联合顺丰、三通一达快递公司共同织出了“菜鸟网络”。马云的天猫出资21.5亿，占股43%。

马化腾和马云由于A和T最近些年战火频起，在支付、电商、社交等领域打得不可开交。再加之二人性格特点相差太大，私交算不上好。

和马化腾私交甚好的是李彦宏，因为都是低调技术男的原因，二人经常出席一些行业内的会议，都喜欢站在一起咬咬耳语。

与李彦宏私交最好的是雷军，李多次提及雷送给他的小米手机，雷军的冰桶挑战唯一点名的是李彦宏，两人还共同投资了爱奇艺。

（马云、雷军、马化腾、李彦宏）

 

2014年，王健林的万达集团在港交所上市，邀请的嘉宾主要来自于华夏同学会、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以及王健林的故交。

 

每位大佬都是纵横江湖多年的企业名流，偌大的人际关系网中站队也是一门大学问。

无论是华夏同学会还是中国企业家俱乐部，可从来没考虑加周鸿祎进来，红衣教主在圈内的站队能力可见一斑。

口无遮拦到处打嘴炮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当然，同学会的选人条件，并不只是论精神上的气味相投，更是一张利益密切的生意网。关键时刻，是可以拿来江湖救急的。

 

 

八、

 

 

贾跃亭同学的失败来得太快，2016年底，风光不过2年的乐视陷入缺钱危机。

 

当年上CEO班时贾跃亭还是个闷葫芦，看上去很腼腆老实。海底捞的张勇旷了几堂课，想找贾跃亭抄抄笔记，结果发现这个贾跃亭看上去伏案疾书，其实是在笔记本上画画。

这人真有意思，两人成为好基友。

为潜心造车，贾跃亭多次赴香港约见投资人，PPT之王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不久恒大宣布入股。人心是流动的，仅百天之后，双方为了公司控制权便撕破了脸皮。

买卖黄了，掺杂着利益的情谊就像镜花水月。

资本市场无人加码，资金链的断裂把乐视推向破产边缘。

贾跃亭冥思苦想后，郑重邀请了长江CEO同学会一行人到访乐视大厦。海澜集团、恒兴集团、宜华集团、敏华控股、鱼跃集团、绿叶集团等等知名企业都来撑场子了。

（贾跃亭：让我们一起为梦想窒息）

“场面越大，我心越荡”，在贾的一番PPT演讲风采后，6亿美元的投资意向金达成。

协议签订后，贾跃亭在其官方微博表示，“谢谢长江CEO六班全体同学对LeEco及超级汽车生态梦想的充分信任和大力支持”，同时还列了一长串感谢名单。

感谢名单中没有张勇的名字。

站队的时候，最容易里外不是人了，也怪不得大佬们的关系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捉摸啊。

就在人们感慨“好同学友谊万岁”的时候，感谢名单中的敏华控股、绿叶制药却在两天后变脸。先后发布澄清公告，表示集团并未与乐视订立任何投资安排。

敏华控股的黄敏利和绿叶制药的刘立波马上站出来回应，这个投资非公司行为，就是看到老同学有难希望能帮助一把，纯属个人投资。

结果当然是打了水漂。

不知现在美国的贾跃亭会不会想起他的这些“中国好同学”。

 

 

九、

 

 

与求助不同的故事，是学子们功成名就后反哺母校和恩师。

 

比如，在OFO的股东名单上，有位姓徐的先生，就连创始人戴威见了，也得毕恭毕敬地称他一声：恩师。

徐老师这1%的股份，是戴同学做为礼物送给他的。

受益的还有一帮子同学会兄弟。当年戴威在北大竞选学生会主席时演讲的主题就是：学生会产业化，日后，跟他一起创业搞OFO的兄弟，全部来自这个被产业化的的校园自行车协会。

只是，互联网环境骤变，按照如今到ofo排队退押金的人数来看，徐老师这1%的股份也就相当于10万个等着退押金的用户。

与赠股份这种虚渺套路不同，2016年雷军捐给母校武大的8个9可是真金白银。

捐款数如此“戏剧性”，距1亿元仅差1元，雷军的解释是“比陈东升师兄少一点，并希望更多的校友参与，而不是为了攀比”。

改革开放的东风，让陈东升成为楚商领袖。

改革开放也孕育着中国近代企业家群体，新生，壮大，交织着一层层的关系网。

在相等阶层的商业生态里，情分中掺杂着利益，利益搅拌着远近关系。“同学会”这个组织在偌大的人际关系中显得特别有趣有情怀。

人总会散的，茶总会凉的。这些疯狂往事都深刻地浸透了人性和商界的普世价值观。有些是会被载入史册的，有些就成了民间趣事，讪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