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看到网络上纷传电影导演吴贻弓去世的消息,脑海里立即想到的是他执导的电影《城南旧事》。
这部1983年的电影,是根据台湾作家林海音的自传体小说改编,由沈洁、张丰毅、张闽、郑振瑶等主演的,当年好像是获过马尼拉电影节金奖。
我是在这部电影里,第一次听到李叔同作词作曲的《送别》。
歌曲《送别》在电影里出现两次,一次是学校的毕业典礼上,一次是电影的结尾。小英子的爸爸去世了,她们家要离开北平南归,在墓地告别父亲,小英子和妈妈坐上马车,歌声响起。
爸爸的花落了,我也不不再是小孩子了。
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送别。
在我有限的音乐素养里,送别的歌曲,除了这一首《送别》,我印象最深,感受最深的是《魂断蓝桥》里的《一路平安》。
电影里,罗伊和玛拉翩翩起舞,侍者喊:女士们先生们,今晚最后一首曲子,《一路平安》,两个人紧紧拥抱。
那么忧伤,那么深情缱绻,又是那么绝望。
就是通过这部电影,我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友谊地久天长》,是著名诗人彭斯根据苏格兰民歌创作的。
这是我最感动的两首送别音乐。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听到,心里都会疼痛。
02
我曾经写过一篇《美丽,而且干净》,写我印象最深的两部电影。
一部是前面提到的《城南旧事》,一部是凌子风导演的根据沈从文小说《边城》改编的《边城》。
我说《城南旧事》里的沈洁,和《边城》里演翠翠的戴呐,在电影里的形象,都是美丽,而且干净。
当然,也看过她们两个长大成人的影像,只能说,人一生里,最美的时候,最干净的时候,还就只能是童年的时候。
这样说,很容易给人萝莉,或者贾宝玉那句话的感觉:女孩儿都是水做的,男人都是泥做的。
但经历了这个尘世的那么多,现在越来越想用干净来形容一个人了。尤其是男人。
对男人的最高级的评价,也是干净了:干净,就是不油腻吧?
03
和家里的小辈聊家常,说起小时候。
我父亲是生产队的副队长,这是他一辈子做过的最大的官。如果生产队队长算官职的话。
我和队长猫眼二大爷的儿子发家,我们几个小孩放羊。发家的大爷是部队转业军人,转业到了我们家几十里外的大学做了管后勤的官员,他不知道怎么给发家搞了几只绵羊回来。那种白色的,角弯成好几圈,角尖往前长的那种。我父亲就给了买了两只山羊,就灰色那种,我们老家叫狗羊子。
我和发家我们就去坡里放羊。发家比我大一岁。我叫他发家哥。他爸爸的外号叫猫眼,不知道为什么,我当面叫他二大爷,因为他兄弟两个,他行二。背后大家都叫他猫眼,不论大人小孩。
那个时候,我们都在读小学。学校里没有足够的老师和教师,只能让我们上半天。上午我们上课,下午另一个年纪上课,课本是全日制,其实上的是半日制。
不上学的半日,我们就去放羊。
村子北面是农田,我们叫坡。坡背面是一条河,两条河堤之间,我们叫河里。水小的时候,河里有草地、沙滩,柳树杨树林。我们就在那里放羊。
可以捉鱼,可以用搪瓷缸子煮鱼吃,可以洗澡,可以去生产队的地里偷地瓜,回来用火烤着吃。烤着吃的还有玉米棒子和毛豆。
现在想来,那是童年里最自由、最烂漫的时候。现在想来,这一生里,除了那一阶段,再也没有了那样美好的时光。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前些年,我清明节回家给父亲上坟,父亲的坟地,就在河堤外面,坡地,全部变成了工厂厂房。河里的河,被污染,变得干涸,两岸都被种上了庄稼,变成了村子里的墓地。
同去的弟弟指着远处的一个坟,告诉我,那是发家的坟。
我远远地看着,心里的感觉很异样。
他好像是前些年,喝醉了酒,出车祸死了。
其实,除了童年那一段时间,我们有交集,再后来,就很偏离了。我一路读书,读大学,去往异地,越走越远,他呢,娶妻生子,忙生计。我们就像两条线,有过交集,但越走越远。
就像鲁迅写《故乡》里的闰土。
那天看见一段话,说童年的友谊,就像童年的衣服,满是儿时的记忆,但再也穿不上了。
还看见有人说一段话,为什么说鲁迅深刻?就“少年闰土”这个选段而言,上小学时,觉得自己是文中的“我”;长大成人后,觉得自己可能是“闰土”;人到中年后,才发现其实自己就是那只月光下四处窜腾,找口吃的还是别人剩下的,就这样还被追杀的猹……也有可能只是被猹啃了一半的瓜。
上个月,我回老家,隔着老远,看见发家的父亲,我父亲当年的搭档,猫眼二大爷,他在我前面走过,很远,我想和他打招呼,估计是他已经认不出我了,远远地走远了。
在他眼里,我可能就是个远方过客吧?
没有什么笑问客从何处来。
真正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连离别的骊歌声都没有。
04
羊养大了,就会生下小羊羔。小羊羔长大了,就要卖掉。
我喜欢那些小羊羔,它们那么可爱,可怜,干净。我不想没有它们。
但家里需要钱,我父亲坚持要卖掉它们。
卖掉它们,要去赶集,很远的集,叫太平集。要走半天一晌午。
我和父亲一起去,走路,赶着羊。起很早,没有公交车,没有自行车。
现在已经记不得集是什么样子了,好像是在河边的树林子里,河堤上。
有人看上了我的小羊,父亲和他讲价,五块钱。
他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的票子,交给父亲,然后把小羊抱走。
母羊叫着,不想自己的孩子离开。小羊叫着,不想离开妈妈和我。
我看着它被抱走,满心里不愿意,但没有任何办法。
回去的路上,我觉得心里充满了悲苦。对钱,对着父亲兜里的那五块钱,充满了仇恨。
为什么钱,就可以换走我的小羊呢?
现在想来,那回去的路真远啊。脚步那么沉重,走不完的河堤,走不完的柏油路,走不完的杨树林,走不完的夕阳黄昏。
我不知道,此后的一生里,我都要去和钱打交道。用自由换取钱,用钱换回自由。
这是我一生里,对钱的最初的认识。
05
《城南旧事》里,小英子说,爸爸的花落了,我也就长大了。
人生,真的是一场又一场的送别。只不过,过去的长亭古道,现在变成了机场车站。
因为放羊,我们唯一学会的技能是学羊叫,学得惟妙惟肖,可以乱真。尤其是学小羊羔叫,会引起羊妈妈到处寻找声音。
我曾经有过想法,要移民去新西兰,买下一个牧场,放羊。有时候想想,觉得这像是一个隐喻,就像阿Q说的,要画一个圆。
很多时候,只好自嘲:孙子才画的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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