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姬轩亦
无论华盛顿的哀歌持续多久,挽救局面的时机都已经错过了。我说过,代议民主制是印刷术的产物,表达不了信息技术时代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在一个用手机可以表达民意的时代,要求选民去现场投票本身就是反社会的(记住,这并不反人类,仅仅是反社会而已,反人类和反社会是没有必然联系的。),在华夏世界的敌人仍然沉溺于旧制度的美时,华夏世界本身已经开始了新秩序的实验,而这实验结果是好的。
所以这样的漂亮国当然配不上大明的称号,虽然,野蛮人在世界上的冒险是一个充满美感的概念,但是作为一个国家,我们并不用把自己看作是野蛮人的集团,面对病毒的时候,谁在访民疾苦,谁在率兽食人,谁代表人类文明的未来,这是一目了然的。在一年一度的大型历史穿越题材之中,已经有一个很明确的信息,
你也配叫大明?
老子才是大明。
调侃就调侃到这里,我们现在进入正题。
随着华盛顿建制派的最终回归,我们会进入一个漫长的对峙时期,勃列日涅夫的苏联对世界的压力比赫鲁晓夫时代要剧烈的多,美国的建制派已经发现,真正的敌人并不是中国,而是美国国内酝酿的变革势力,中国并不会破坏美国的民主,中国不会让美国的总统首先不敢在计票时间超过零点明确违宪的时候宣布自己的胜利并且诉诸合法的暴力,其次在错失良机之后又念念不忘于自己的权力,多少年以来第一次拒绝向胜利了的对手认输,这些中国和俄罗斯都做不到,只有美国人自己做得到。
美国人自己培养了愤怒的乡下白人和更加愤怒的宁可投票给拜登也要恶心特朗普的城市白人右派,美国人自己培养了一个居然打算大肆向黑人提供福利,然后在我不能呼吸事件席卷全国时又只敢躲在地堡里的共和党总统(您是有持枪权的,您口口声声要捍卫美国的法律和秩序,但是您居然连亲自上街巡逻都不敢),美国人自己把国家搞成了这个样子,在引入了一个外行把华盛顿搞的鸡飞狗跳四年以后,职业官僚们有一万个理由要把美国恢复成理想状态,并且把下一个搅局者扼杀在幼儿园。
但是显然,他们是做不到的。想要降低美国制造业成本,就必须引入拉美移民,想要维持美国的纯洁性,就必须忍受产业的流出。无论谁上台,局面都是这样。
所以我们会迎来一个怎样的美国呢?嗯,一个建制派必须把主要资源放在维持旧日美好时光中的美国,我不看好美国的右翼运动,就在于,这些人并不具备一九六八年的那些人的先进理论指导。用人权和民主去席卷当时封闭的社会,这是一种有效的批驳,但用民族纯洁和利益本身则不是,政治之所以是难度很高的游戏,就在于它存在一个形而上学的目的,我们之所以支持某个政治派别并不是说这样做对我有好处,而是因为这样做是正确的。正确,而不是有利,是衡量政治动物和经济动物的唯一分界线。失落的白人想要夺回过去的荣光,这不是正确。
正确是什么?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理论完全可以说服所有人,包括说服被革命者,即贵族们衣食无忧的生活是邪恶的。
问题来了,美国失落白人形成了这样的理论吗?远远没有。在一个把“物竞天择,卢瑟吃土,赢者通吃”刻在基因里的国家,建制派和硅谷的优越生活是合理的。美国的底层白人连“吃大量糖是有害的”这件事都不知道和不认同的情况下,就只能依靠宗教来动员,故而,黄巾军可以有,但是黄巾军是不能指望的。
在涉及美国命运的辩论中,“团结起来,保卫自己的利益”远远不够,也正因为在政治哲学上,整个右翼处于失语状态,才会闹出匈牙利某上蹿下跳通过反同法案的某政治大佬结果在某次同性恋滥交事件中惨遭警方抓获的悲剧事件。保守主义本身并不具备动员能力,更多的是一种对自我的约束,这句话请大家牢牢记住(不然纳粹党最想抓的也不会是哈布斯堡的人了)。胡林翼可以用保守主义号召组织同乡会收拾太平天国,但是这一套在洋人的机器船面前,除了吐血落马是没有其他结局可言的——因为保守主义的中国在与同样保守主义的西方列强争夺世界的时候,除了利益,你拿不出更加正确的东西。
故而这个会与我们僵持下去的美国暂时是有能力把内部的右翼运动控制在不出圈的状态的,这对美国不是好事,这意味着更长的内耗,意味着他浑身有劲儿试不出来。意味着他的硬实力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快速转化为国际影响力,而相对于美国陷入思想内战,早就想明白自己是谁的俄罗斯在今年年底的记者招待会上明确表示,意识形态和外交决定影响力的时代终于过去了,俄罗斯再次以军事实力为基础,开始发挥一个正常俄国应有的魅力。
2020年发生的一切验证了我在谈论贸易战时构建的模型,疫情加速了世界经济无序化的速度,虽然在核威慑的背景下,大国战争是避免了,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大国不再能够简单粗暴地通过战争去输出内部社会治理失败所产生的社会矛盾,所谓的人类文明越来越进步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在奥本海默和邓稼先的保护之下,大国的决策者必须去认真思考,怎样在不发动战争的情况下尽快解决已经要爆炸的社会矛盾,而也正是在人类社会当变得越来越文明的要求之下,各国的执政者必须进化出更加精准的社会治理,指望一切都靠社会自己来调节,那结局无非就是把国家发展的决策权交给除了煽动仇恨什么也不会的社会活动家,并且如德国和日本一般彻底毁掉自己国家的发展前景。
这是真正的斗争,这是真正的社会治理能力的考验,过去的统治者是容易统治的,但是在核武器的关怀之下,他们现在不得不变得更加像人一点,我们并不知道这一次人类将怎样度过这场长达几十年的全球危机,但我们知道的是,这场危机并不能以一战或者二战的方式来解决,那么摆在桌子上的选项其实不多。而如果你觉得这些选项就真的比世界大战要好一些,我只能说,你还不够善良。
真正的选项是锋利而残忍的。
比如饥饿游戏。
比如二零一一年的大马士革。
比如一九六八年的巴黎和华盛顿。
比如二九二年的洛阳。
最后是神学:
彗星犯紫微,主天子失威,诸侯篡弑。
瘸子和秃子已经熬过了黑死病带来的漫长死亡,也最终知道了自己是谁。
天下亡之于纵,何如矫之以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