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我写了神秘富豪钱多多的来龙去脉,有朋友读完,顿时觉得此人没什么,不就是个中间人吗。用一句澳门的行话:叠马仔。
但实际上,中间人很难当,像钱多多这种买卖干大了的中间人,必须要具备几大素质:
一是口风紧,打死也不说,打不死更不能说。谁是你的老板,谁是你的客户,你的客户输赢多少钱,账上还有多少存款等等,一个字都不能吐出去。
二是手段狠, 别人不敢收的钱你敢收,别人不敢拉的客你敢拉,收完拉完,欠的债还得能准时要回来。
三是守规矩,知道敬畏。这是最重要的一条,作为中间人,两头的钱都从你手里过,红红绿绿眼花缭乱,那些没定力的,从中间偷捞一把,就是坏了规矩。
这些素质钱多多完美拥有,所以他能做大做强。一般人没有他那种际遇,不懂宁波话,去不了澳门,但只要符合上面三条,也能做个好的中间人,或者更具体点,做个好的叠马仔。
别以为叠马仔只有纸醉金迷的澳门才有,我敢说,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一个个的大中小城市里可能都藏着这样的局,一个外人不知道的所在,高高的筹码堆在桌上,大开大合到通宵。如果你拍胸脯说你的城市没有,那恭喜你,你生活在一个文明城市。
这样的局自然也需要叠马仔,帮着组局,安排场地,准备吃喝拉撒,兑换筹码,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保证安全。
这是与澳门最大的不同,在澳门的赌桌上玩得再大也没人管,但在内地,早已经从理论上杜绝了一切此类活动,要想保证这类活动顺利开展,怎么也得到警察叔叔那里挂个号,投到某所长、某队长或是某局长伞下。
这可不是我瞎说,从近两年扫黑除恶的案例来看,某个地方凡是有黑,就有赌,就有黄,就有某张什么伞。
澳门的叠马仔虽然赚钱快,像钱多多那样陡然巨富,一掷千金,但根本上,他仍是替别人打工的,后台老板何鸿燊们赚得更多。
同理,内地的叠马仔虽然赚得也不少,水子钱抽得很嗨,但根本上,他也在为老板打工,可能是某所长,某队长,要是能攀上某局长,那买卖就能做大做强了。
我们不清楚局长的工资流水是多少,但从内蒙古一个地方的公安局长价码1000万这件事上,就能明白这是大买卖。
队长王永清想当局长去求厅长,厅长马明开价一千万,队长说太贵了让一点吧,厅长回应爱当不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位子就值这么多钱。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成交在700万。这过程如果把数字后面的“万”去掉,就像是大妈去菜市场买三十斤猪肉过年。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大妈与猪肉贩子可以面对面,队长距离厅长却差了好几级,不好接近。即便偶尔在厕所里遇上了,厅长也要摆出义正词严的面孔,不容接近。
幸好有中间人,弥补了两人之间的深沟。副厅长赵云辉,是厅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从中居间,找场地谈价格换筹码,彷佛就是个叠马仔。
有朋友可能不理解,副厅长和厅长一字之差,怎么一个是老板一个成叠马仔。这就是不了解情况了,都知道咱们这里领导多,却不知道咱们这里多的是副领导,一个单位什么副市长副局长副厅长可以有五六七八九个,正领导却只有一个。说了算的,也只有一个。
围在厅长身边渴望当叠马仔的估计有很多,比如老婆、儿子、女婿、小姨子、小三、小四......副厅长赵云辉能捞到这活,应该谢天谢地谢苍生,老老实实把这个活干好才对。可是,他并不具备叠马仔的好素质,不守规矩,把成交的700万私扣下500万,只给了厅长200万。
这样的干活套路,明显就是不畏苍天不敬鬼神,有一票干一票,干完这票等着哪天一了百了。
果然,2019年底,这一串蚂蚱被一网打尽。
狱中的马厅长,除了痛哭流涕愧对组织培养外,当获悉赵副厅长这一番骚操作,估计会大怒:这小子我一手提拔,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哄我骗我欺负我,把大头揣进自己口袋。
他肯定后悔提拔错了人,用人失察。下属,再亲密的下属,也够呛能信任。那么还能相信谁?老婆吧,这个级别的领导通常都跟老婆关系不好,钱进了老婆口袋很难再取出来。儿子女婿?还是别让他们淌这摊浑水,靠自己的本领办公司包工程不是更好。小姨子?有的话也是关系太复杂。还是独立在外的情人比较好,既跟自己的原生家庭没有牵扯,又时常与自己同床异梦,爱得深沉。
这是我的一番揣摩,搁到马厅长那里,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让情人去当中间人。因为前车之鉴就在他的前任,前一位厅长赵黎平,因为让情人经手了太多的事,分赃不均,感情破裂,反被胁迫。一怒之下,赵厅长刀枪并用,一路追杀将情人击毙。
工作之余,赵厅长爱好写诗,出版过好几本诗集,得到了一堆专家的一致赞誉。诗人总是多愁善感,情爱时时刻刻在心头,他之所以怒发冲冠,估计是看到自己爱了多年呵护多年的小情人,竟然为钱不为爱,跟自己翻脸。
多情总被无情伤,换句话说,一个好的中间人是多么难寻。再换句话说,守规矩知敬畏的钱多多是多么的可贵。
读到这里,有朋友可能会说,我既不去澳门玩骰子,也不在家里扎金花,认真遵守一切交通规则,这些买卖通通与我无关,中间人与我无关。
其实,市场经济,每一个人都需要中间人,无论是买房买车还是相亲找工作,不好好了解中间人,对中间人不够重视,结果可能会比身在狱中的厅长们还惨。
最近牵扯到数万人的蛋壳公寓,就是个坏透了的中间人。
蛋壳公寓忽悠租客们长租,一下子交几年的租金,没钱的提供房租贷。跟房东却是签短租,一个月一交租,然后把手里多的房租用来投资。蛋壳公寓大概觉得自己是巴菲特,可以抓好时间差跑赢市场,但巴菲特是在股市又创新高的美国,而咱这里的市场行情,巴菲特来了都困难。
投资亏损,账面亏空,这帮没良心的家伙眼看窟窿越来越大补不上了,干脆卷掉余下的钱拍拍屁股跑了。
这下好了,房东收不到租金,就来驱赶房客,房客说自己已经交了几年的租金,正在还着贷款。房东才不管什么贷款,他们只要现钱,没钱就断水断电,砸门换锁卷铺盖滚蛋。
可怜那数万的房客,多数是刚毕业的年轻人,来到大城市没安顿几天,就被赶出了房子,软弱点的寄居在肯德基,强硬点的去有关单位呼喊。有个年轻女孩,竟也如赵厅长一样抽出了菜刀,怒发冲冠。
唉,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这算是什么中间人。你有种去骗骗厅长们,还博一个劫富济贫。把主意打在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身上,本就口袋空空,又兜头一盆冷水。
念及此,才明白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钱多多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