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王晶”的日与夜 | 万小刀

一、

 

 

1955年，王晶在香港出生时，他父亲王天林很得意，给他取名叫“王日”，意为“天中有日”，这是他王天林的儿子。

 

然而取好念了两遍，发现“王日”读快了像“我日”，于是王天林就在后面加了一个“祥”字，“王日祥”，寓意他的儿子每天吉祥。

 

此后“王日祥”行走江湖，可能嫌一个“日”不过瘾，搞成“三个日”，便成了“王晶”。

 

王晶出生1年后，他的父亲王天林因执导音乐电影《桃花江》一举成名。3年后，他又凭借《家有喜事》拿到了亚洲影展最佳导演奖，小王晶耳濡目染，也对电影有了兴趣。

 

 

因为忙着拍电影，王天林经常不在家，王晶识字后就经常翻看父亲的大量藏书和剧本，9岁便完整地读完了《西游记》，感觉比他爸的剧本精彩得多。

 

后来，王晶便不满足于只读，他就地取材，自己也做起了“导演”，指挥4个妹妹根据父亲留在家中的剧本“演戏”。

 

时间一长，王晶对导演这事有了点感觉，到了15岁左右，就经常替他爸看剧本。

 

那是70年代初，无线艺员训练班还没开始，亚视艺员训练班也才办了几届，香港男演员非常缺乏，王晶就自己“赤膊上阵”，比划几下。

 

到了1971年，王晶16岁时，他43岁的父亲王天林任职的影视公司忽然破产，他们一家5口的生活立刻陷入了困境。

 

偏偏在这时，王晶的母亲也发生了一件极不光彩的烂事。

 

 

二、

 

 

不知何时开始，王晶母亲染上了赌瘾，她不仅常在外面“豪赌”，还背着王晶父亲，在外面借了不少的债务。

 

以前王天林工作忙赚钱多时，她还能时不时还上一点，如今工作没了，债务还不上，债主找上门来，王晶和父亲才终于知道了她的“秘密”。

 

失业的王天林不得不四处找工作，讨生活，却因性格内向，以前也没有怎么“结交”人脉，最后只能去台湾地区或者替嘉禾公司补拍一些俗套的烂片。

 

不知拍了多少部他本来瞧不上的烂片，王晶母亲的债务才终于还清。

 

这一切，年少的王晶都看在眼里，他不希望父亲那么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后来，父亲还清债务，又在TVB谋得了一个职位，一家人的生活才重又稳定下来。

 

TVB期间，王天林教会了徒弟们许多电影方面的技巧，带出来的徒弟有林岭东、林德禄、杜琪峰、黄建勋、刘仕裕、王晶、谭朗昌、潘嘉德……

 

其中，尤以杜琪峰深得王天林喜爱，以至于多年以后，杜琪峰还非常感慨地说：“他不只是师父，还是我人生的转折点，没有他，我当不成导演。”

 

然而在那时，全家人的生活刚刚再次稳定下来，王晶母亲却又出了幺蛾子。

 

她又偷偷出去赌博，又一次欠下了比上次更多的巨款，王晶和父亲都崩溃了，父子俩抱头痛哭。王晶哭了一个晚上，暗暗发誓：“这辈子，我不要再这样哭了。”

 

此后，王晶的家庭分崩离析，他的内心世界也发生了巨变，开始把财富看得非常重要。

 

因为少时的困顿，让他长大后变得贪图名利，拍电影都只有一个标准：“只有大卖的电影，才是好电影。”

 

而在此后，命运给予他的所有风光、风流与风雨，都与此有关。

 

 

三、

 

 

1973年，王晶年满18周岁时，45岁的父亲王天林在TVB升任监制。

 

几年下来，他监制过的作品有《啼笑姻缘》《书剑恩仇录》《陆小凤》《万水千山总是情》……并是他第一次将“威亚”引入电视剧拍摄，把武侠剧提高到了一个新境界。

 

后来，由他执导或监制的《楚留香传奇》《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等热播电视剧的成功，更是直接奠定了王天林在香港影视界的地位。

 

1975年时，20岁的王晶考入香港中文大学，一边在中文系学习，一边做起了TVB的兼职编剧，笔名很个性也很随意地叫做：“不是女人”。

 

 

同年，刚刚读大一的王晶，经人介绍认识了17岁的高中女生丁德君，两人干柴烈火，很快开始谈恋爱。

 

次年，21岁的王晶，以极高起点，在TVB导演招振强拍摄的琼瑶剧《心有千千结》中担任编剧，随后，又被父亲举贤不避亲，担任起了武侠剧《陆小凤》的编剧。

 

 

这样边学习边编剧的日子过了些时，王晶又被学长吴雨拉去给他做编剧的综艺节目《欢乐今宵》去写段子，8块钱一个梗，80块一个短剧，写了整整2年。

 

不甘心一直写笑话的王晶，一狠心，憋了一个大招，写出平生第一个喜剧电影剧本《鬼马狂潮》，拿给吴雨大哥一顿狂改，并署名在他（王晶）后面。

 

后来，吴雨加入华星娱乐做总经理，成功打造了“华星三宝”（陈奕迅、杨千嬅及梁汉文），和谢霆锋、容祖儿等，此后又出任英皇执行董事兼行政总裁，手下有无数红星。

 

 

到了1978年，23岁的王晶大学一毕业，就和20岁的丁德君结了婚。当时他已立志在影视圈发展，接触美女的机会一大把，为毛要这么早结婚，把自己拴在一棵树上呢？

 

 

四、

 

 

对于早早结婚的原因，王晶跟朋友是这么说的：“江湖”险恶，所以提前把后方搞定，好专心拍电影赚钱！

 

也不知道王晶是有多缺钱，或者多爱钱，就在结婚的当年，他就忙里偷闲地编剧了短片《狮子山下：吸烟的故事》。

 

第二年，王晶又参与了TVB豪华长剧《网中人》的编剧，这部长达80集的大戏，直接捧红了当时24岁的周润发，和22岁的郑裕玲。后来发哥就拍了《上海滩》。

 

1980年，25岁的王晶和父亲王天林再次合作《千王之王》，父亲任监制，王晶任编剧。

 

 

结果，戏刚开拍就遇上了台风天，无奈之下，王晶现场改剧本，把所有室外戏都改成了“室内戏”，并且通宵拍摄，以至于当晚饰演“千王罗四海”的谢贤一夜都没能回家。

 

拍到第二天天亮，台风停了，谢贤得到消息说老婆拉姑生了，赶紧跑往医院，去看刚出生的儿子谢霆锋（详见往期精选：《港圈第一花花公子风流史》）。

 

从此以后，王晶学会了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去拍片。

 

到了1981年，26岁的王晶，终于开始做导演，为邵氏公司拍摄动作电影《千王斗千霸》，因为是第一次，王晶心里很忐忑。

 

前一天晚上，他特意向父亲请教一部电影有多少个镜头，父亲却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在第二天，直接跑到片场去陪儿子，一连3天，天天如此。

 

 

到了片场，看王晶挺紧张的，甚至问老爷子要不要和他一起坐到监视器旁，老爷子说不要，然后就在片场随便转，假装在做其他事，其实一直在关注儿子那边的动态。

 

后来有一个地方好像出了问题，老爷子就慢慢走到王晶身边，对他说：“今天先收工吧，等想通了再拍！”

 

一直到了第4天，王天林离开剧组放儿子自己飞，王晶才终于明白了各个镜头之间的奥妙，从此踏上了正式的导演之路。

 

后来，《千王斗千霸》大卖，邵氏公司和王晶所在的TVB都大喜过望，给出了包含升职加薪在内的各种诱人待遇，王晶左右为难，就找黄霑喝酒商量，看怎么选择好。

 

 

黄霑酒足饭饱，却只给了他一句话：“边度多钱，就去边度！”这是何意？“边度”是粤语，翻译成普通话，就是“哪里”的意思。

 

于是，王晶就跳槽到了薪酬更高一倍的邵氏。

 

到邵氏后第二年，王晶就拍出了以“泡妞”为主要剧情的喜剧片《花心大少》，没想到这竟成了王晶电影事业，以及情感波澜的转折点。

 

五、

 

 

1984年，29岁的王晶拍了部《青蛙王子》，该片集齐香港三大美人钟楚红、张曼玉、关之琳，票房又炸了，直接超了同期新艺城的《英伦琵琶》800多万票房。

 

新艺城当时拥有麦嘉、黄百鸣、曾志伟、徐克等“七怪”，从《最佳拍档》系列到《鬼马智多星》，积累起大批粉丝，于是，拥趸们就纷纷开骂：

 

“王晶的电影哪点好？不就是‘屎尿屁’吗，他有什么了不起？”

 

这要是一般人，受此一骂，估计就要“痛改前非”，但王晶偏偏不是一般人，你骂我是吧？你骂你的，我拍我的，只要有人爱看，有人埋单，你又能奈我何？

 

于是，王晶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沿着“屎尿屁”的道路，继往开来，大放光彩。

 

 

到了1985年，邵氏公司因业务不景气，宣布停产。王晶便于次年转投向氏麾下的“永盛”，并于1987年请周润发拍了《精装追女仔》。

 

此片延续《花心大少》的戏路，加上戏谑调侃新艺城《英雄本色》里的造型及桥段，处处恶搞，笑点密集，一不小心又开创了“追女仔”的喜剧类型，被誉为“港式喜剧经典”。

 

 

尝到甜头的王晶，如法炮制，又迅速搞出了《最佳损友》《求爱敢死队》《最佳损友闯情关》等一系列“抄”自己的卖座电影。

 

直到观众看厌了，看烂了，再不埋单，王晶才又开始琢磨“转型”。

 

同年，19岁的邱淑贞参选“香港小姐”，凭借过人的颜值和身材，成为最热门的佳丽之一，她那诱人的容颜和倩影，也映入了32岁的王晶眼中。

 

 

一段众说纷纭的虐恋，就这样，徐徐拉开了序幕。

 

 

六、

 

 

邱淑贞本是夺冠热门人选，然而中途却遭闺蜜举报，导致她愤而退出了“港姐”比赛（详见往期精选：《“三级片女神”的火辣人生》）。

 

尽管如此，王晶还是非常喜欢这个有灵气的女孩，可惜TVB捷足先登，将其签走，并给了她很多和梁朝伟、曾华倩、刘嘉玲等合作拍戏的机会，不过邱淑贞始终不温不火。

 

1988年，33岁的王晶干脆将20岁的邱淑贞从TVB挖走，随后5年，邱淑贞紧锣密鼓地出演了王晶的22部电影，平均每年4部以上。

 

然而最开始，邱淑贞正被一位富家公子狂热追求，每天都开着一辆法拉利跑车，定时全程护送美人拍戏，王晶一看这架势，也不好插手。

 

 

到了1989年，34岁的王晶，终于拍出了《赌神》这样的神作，周润发、刘德华、张敏、王祖贤，身处其中，个个留下了精彩瞬间。

 

曾经，王晶的老妈因为赌，欠下了一身债。如今，王晶却用“赌”，赢得了从影生涯中最大的名和利。

 

《赌神》上映半年后，27岁的周星驰挟《赌圣》疾驰而来，并也因此大火。永盛老大向华胜直接发话，要求周星驰出演《赌神》正牌衍生片《赌侠》，与王晶亲密合作。

 

 

从此，王晶和周星驰这两个“创作型”天才，开始了长达10年的蜜月期，并一起解锁了一个新的流派——“无厘头”。

 

1991年春节档，观众在电影院看王晶和周星驰用5个星期赶制出来的《整蛊专家》，他们一边捧腹大笑，一边又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鬼搞笑，于是骂道：

 

“无厘头鸠。”

 

36岁的王晶，就在观众们的笑骂声中，赢来了自己电影事业的最高峰，同时也迎来了与邱淑贞的进一步发展。

 

 

七、

 

 

还是1991年，23岁的邱淑贞和富豪男友分手后，与王晶的关系有了进一步发展，王晶便决定力捧邱淑贞。

 

可惜那时，观众已对满屏的玉女审美疲劳，反倒是拍了“全裸三部曲”的叶玉卿，红得独树一帜。王晶看看屏幕里的叶玉卿，再看看眼前的邱淑贞，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1992年底，王晶为邱淑贞精心打造的三级片《赤裸羔羊》上映，24岁的邱淑贞一脱爆红，直接提名香港电影金像奖“影后”，跃升为香港影坛一线女星。

 

 

于是王晶趁热打铁，启用原班人马，炮制出续作《香港奇案·强奸》，影片上映后依然火爆，更令邱淑贞人气狂飙。

 

到了1993年，38岁的王晶导演了周星驰的《逃学威龙3》，以及张卫健、刘德华的《超级学校霸王》，成龙的《城市猎人》，李连杰的《黄飞鸿之铁鸡斗蜈蚣》等多部电影。

 

同时，他还监制了3部影片，囊括了每个当红的类型片，每个当红的演员，每个制作班底……简直火得一塌糊涂。

 

 

最忙的时候，他往往早上拍成龙，晚上拍周星驰，而且票房还都能大卖。拍得最快的一部电影，他甚至只用了十几天就完成了。

 

之所以这么拼命，大家都知道，什么火拍什么的他，不见得有多少情怀，基本只是为了钱。

 

但是除了爱钱，他还好色。

 

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句名言：“你要把她拍好，就真的要爱上她，拍完你可以抽离。”

 

从“屎尿屁”喜剧开始，一大批港姐成为王晶最喜欢拍的对象。此外，他还有很多“晶女郎”，包括朱茵，黎姿，翁虹，以及最具传奇色彩的舒淇，等等。

 

 

但要说他拍得最好的女人，还是他最偏爱的邱淑贞。

 

 

为了邱淑贞，他破例允许她片场不露点，并且在片场只留服装人员和女摄影，如此待遇，就连李嘉欣都羡慕不已。

 

随后，王晶还在1994年的《赌神2》里，拍出了著名的“淑贞咬牌”，这和“张敏回头”“朱茵眨眼”“青霞喝酒”“祖贤穿衣”一起，成为五大女神荧屏经典画面。

 

 

1996年，41岁的王晶出资成立了最佳拍档电影公司，拉铁哥们文隽和“徒弟”刘伟强，拍摄《古惑仔》。结果，又一次票房大卖。

 

之后连续开发的“古惑仔”系列，让一直跟随他的“兄弟们”继续有活干。也同时，生产了内地青年长达十多年的“消遣食粮”。

 

此外，不忘三级片的王晶，还拍摄了舒淇、李丽珍主演的《玉蒲团之玉女心经》，翁虹、苑琼丹主演的《满清十大酷刑》，以及朱茵、吴镇宇等主演的《强奸2:制服诱惑》等。

 

 

然而盛极而衰，到了1997年，29岁的邱淑贞忽然官宣和王晶“分道扬镳”，原因是，说王晶做了一件极为伤害她的事情！

 

 

八、

 

 

合作多年，互相成就，一夜之间，分道扬镳，王晶到底做了什么伤害邱淑贞的事情？

 

港媒众说纷纭。有的说是王晶如日中天，投怀送抱的新欢层出不穷，如舒淇、林熙蕾等，邱淑贞受不了。

 

也有的说，主要是因为王晶只开车不领证，给不了邱淑贞想要的婚姻……

 

 

此后，向来爱钱又好色的王晶有了一些转变。

 

一方面，他又拍了《行运一条龙》《千王之王2000》，“古惑仔”系列，甚至《玉蒲团之官人我要》等电影，另一方面，他还做了一些此前没做过的事。

 

被称为香港电影救市之作的《无间道》，是王晶一手促成。当时拿到剧本第一时间，他就交给刘伟强拍，资方停拍，他又拉新投资，重启项目，还把曾志伟拉进剧组。

 

 

2008年，许鞍华到处为《天水围的日与夜》找投资，别人都不感兴趣，最后王晶给她投了120万。

 

后来，这部电影获得许多奖项，票房却刚刚回本。媒体问王晶明知不赚钱，为什么还要投，他说：“我想不计算赔赚地，投一些我认为好的人文主义的电影。”

 

到了2014年春节档，拍了多年“烂片”的王晶，竟然拍了一部《澳门风云》。

 

 

熟悉的周润发，熟悉的烂片套路，加上港星的配方，竟然拿到了5亿的票房。

 

还是那个大家熟悉的“香港胖子”，哪部电影卖座，马上就给哪部电影拍续集。《澳门风云》第二部和第三部，接着又卷走了市场20亿票房。

 

败光了口碑后，身为一个出色的“产品经理”，王晶又很快找到了新的解决办法，那就是2017年上映、口碑和票房双赢的《追龙》。

 

 

之前骂王晶的网友惊呼：“港片再现辉煌！”“严肃的王晶很厉害！”“太深刻了！”

 

如果王晶是王家卫，他可能会继续深刻下去，拍出更加严肃的作品。可惜，他不是。他只是原名叫“王日祥”的王晶。所以，他立刻又拍了《追龙2》！

 

有意思的是，这部戏中，女主角选的，正是酷似青年邱淑贞的网红邱意浓……

 

 

今年王晶65岁了，依旧奋斗不止，拍片不断。他已经拍了400多部电影，人称“王四百”，却只有4部是他自己原创，其余的，不是抄别人，就是抄自己。

 

人们说他是“鬼才”，但他拍的电影，却又被称为“烂片”。仅2019年，王晶就一口气拍了6部“烂片”。

 

《唐伯虎点秋香2019》《荷里活有个大老千》《好汉三条半》《新河东狮吼》《追龙2》《最佳男友进化论》，豆瓣评分，清一色的5.5分以下。

 

 

对此，王晶回答：“人家拍片，人家爱看，一些人说三道四，真没意思。有哪个有名的导演没有被骂过拍烂片？张艺谋被骂过，冯小刚被骂过，陈凯歌也被骂过……”

 

这时，“影帝”郑则仕（肥仔），则给出了另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他是这样说的：

 

“香港电影最低潮那几年，是王晶导演一直坚持拍烂片，才养活了一大批工作人员，大家才有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