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摊的底层逻辑 | 瞎爷

01

 

飞鸟毛毯厂临时工张某与外地务工人员陈某、河南籍无业青年刘某在网吧结识。

 

2月12日晚，张某约陈某、刘某到自己的出租房喝酒。其间刘某感慨“富人太多”，张某表示“不如搞点钱花”，陈某随即响应。

 

三人于是来到刘某的暂住地准备工具。

 

解放路的监控探头显示，凌晨5时26分许，他们的早点摊儿支起来了。

 

这是前两年的一个段子，昨天有人贴出来，感叹说终于把日子过成了段子。

 

02

 

地摊经济民意汹汹，各种跃跃欲试，各种风凉话和各种调侃。

 

日子和段子，地产和地摊，都是一个字的差别，但现实现在就这样掉诡，就是这样魔幻现实主义。

 

最近这两年，除了歌功颂德的话，我们只剩下了少量的说风凉话和调侃的权力。即便是这少量的风凉话和调侃，也是有安全尺度的，在被允许的范围内。

 

在风凉话和调侃之外呢？作为一个人的正常的感情呢？

 

比如鄙视。比如愤怒。被粗暴地阉割或者巧妙地遮掩了。主动或者被动。

 

压抑得愈久，压抑得愈深，结果呢？会爆发得愈猛烈。这是常识。它不会像当年的非典一样，乖乖滴听话，消弭得无形。

 

我还是想说一句，这是常识。不是任何一个伟大人物或者自认为伟大的人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诚如鲁迅的话：地火在地下，奔突，运行，总有一天，会冲出地面，烧掉地上的野草。

 

就像美国现在的骚乱，其实是同样的道理。任何一个社会体制，都需要相应的机制，让各种力量的冲突得以消解。

 

就像我们看海。

 

海有时候咆哮，冲天巨浪，有时候平和，风平浪静。它包容了各种力量，也就让各种力量有了博弈的机制。它不排斥冲突，尽管有时候冲突会很剧烈，甚至是破坏，乃至毁灭。

 

03

 

刚刚看到美国前防长马蒂斯批评川普的声明，批评川普鼓励仇恨，是在分裂美国。

 

他说，“唐纳德·特朗普是我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位不试图团结美国人民的总统，他甚至都不愿意（假装）尝试一下。相反，他试图分裂我们。我们目睹了三年这样的‘努力’的后果。”

 

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出现这么多类似川普的神经病领导人？

 

答案或者结论其实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变了。

 

新技术革命改变了生产力，但生产关系没有做出相应的调整，大量的底层的人，对这个社会不满。要求改变财富的分配方式。这是大势，也是鲁迅所谓的地火。

 

一个最鲜明的例子是，疫情使普通民众财产收入大幅缩水，但很多资产大佬资产财富爆增。

 

任何一个社会的问题，都是生产财富的方式和分配方式的问题。一个健康的社会，就是会合理地调节生产方式和分配方式。不能合理地调节，就会爆发革命，以革命的形式硬调节。

 

04

 

回到地摊的话题，其底层逻辑，可以分解为几个层面：

 

第一，为什么要提倡地摊经济，甚至从政策上放松，甚至予以政策上的扶持？

 

第二，什么样的人才会摆地摊，什么样的人会去地摊上消费？

 

第三，地摊经济是长久的政策，还是阶段性的，还是心血来潮，还是临时抱佛脚，还是随意为之？

 

第四，地摊经济是一部分人的临时就业过度，还是全民性的就业狂欢？

 

试着按照正常思维逻辑，依次回答上面的问题：

 

第一，之所以提倡地摊经济，是因为世道不好，经济下行，很多的人失业，很多的人无以谋生，衣食无着，不得已而为之。

 

所谓地摊经济，换个说法，就是谋生。广东话里相对应的词，叫搵食。

 

在广东话里，摆地摊有个没有尊严的词，叫走鬼。在中国的文言文里，有个词叫贩夫走卒，卑下，充满了无奈。

 

换个说法，允许摆地摊，是给老百姓一条生路。有尊严也罢，体面也罢，卑贱也罢，总得先让人活下去。

 

活着，是最卑贱的要求，也是最宏大的主题。

 

电视剧我爱我家里有句台词叫“你爷爷一犯错，我爷爷就要饭”，在时下的版本是：你爷爷一犯错，我爷爷就去摆地摊。

 

第二，什么样的人会去摆摊？走投无路的人，没有其他可以不摆摊的技能的人，才去摆摊。

 

就像旧社会的相声演员，连妓女都看不起。为什么？妓女还有个屋，还有张床，相声演员呢？连个屋，连张床都没有。随便往街头、天桥公园街角一站，说我说段相声吧，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帮个人场，就开张了。

 

现在你崇拜郭德纲，想成为岳云鹏。岳云鹏怎么成为岳云鹏的，你不知道。你只知道他现在的光鲜。

 

在过去，什么样的人去摆摊呢？穷人、小偷，家境败落的人，所以，夜市叫鬼市。有早上的，有晚上的。黑咕隆咚，大家能遮羞。

 

那什么样的人去地摊消费呢？显然，真的有钱人，不会去消费，除非你是想去消遣。看热闹。而且，地摊上的货，显然都是低廉的，质量次价格便宜的。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襟，遍身罗衣者，不是养蚕人。这是唐代的诗。说的事其实不过时。

 

传统相声段子里，过去的电影里的夜市，方式可能有变化，但底层逻辑是不变的。

 

地摊地摊，显然不可能是高大上。我去摆地摊卖房子吧？你觉得逻辑对吗？地产、地摊、地狱，都带着地，华屋、陋巷、地底下，有天壤之别。

 

放老百姓一条生路，何以至此？

 

第三，任何一个正常的社会，因为人的能力，因为各种原因，总会有人穷，有人富，社会一定是要分层的。不可能均富，虽然这可以作为一种理想。

 

允许人，特别是底层的人，靠摆摊谋生，是任何一个社会对穷人应有的善意。只要他勤奋，守法。

 

只要这个社会有向上的通道，也要有活下去的底层机制。如果向上的通道狭窄，底层求生的门也被关闭，你让韭菜何以活下去？

 

第四，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摆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需要去摆摊。对有的人来说，是应急，对有的人来说，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对有的人来说，缓过劲来了，也许就好起来了。这才是正常的社会。否则，就和神经病无异了。

 

把摆摊忽悠成全民狂欢，不是坏，就是居心不良。

 

第五，不要高估人性，底层的生存逻辑，显然是在低人性的层面运行，所以，传统文化里对底层老百姓的描述，显然是贩夫走卒三教九流，穷有穷的活法，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贫不择妻，底层的生存逻辑，显然不可高估。

这不是看不起普通老百姓，这是人性。所以，要管理，要规范。

 

前不久，我曾经说过，一场疫情，就把我们所构筑的所谓现代文明体系打回原形，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未必不是一场矫枉过正。

 

05

 

昨天看到一段视频，武汉的一位幼儿园老师，在公园里摆摊，因为三个月没有收入，不得已出来摆摊。有时候遇到孩子的家长，会觉得不好意思。她表示，如果好起来，肯定还是会回到幼儿园当老师。

 

也就是说，摆摊是应急，是过渡，是补充，不是主动选择，不是终生的职业，除非不得不。

 

所以，任何的编造出来的一夜摆摊，一夜暴富的新闻，都是没有良心的，不要脸的无耻，是对穷人尊严的羞辱。是把人当人。

 

06

 

如果把整个社会比作一部电梯，在电梯上行的时候，只要你搭对了电梯，不管你怎么样，都会是上升状态。

 

但如果电梯出了故障，处于迅速下滑状态，那你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跌下去，跌到底，才会有生机。

 

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摆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需要摆摊。而且，长胳膊拉不住短命鬼，摆摊只能救一部分人，那些顽强的，适应性特别强的，生命力顽强的，求生欲特别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