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生别再做山东的驴 | 郝大星

几天前，东阿阿胶发布了半年报预告：预计净利润2亿元左右。

今年一季报的时候，东阿阿胶的净利润接近4亿元，也就是说，二季度他们可能净亏损2亿元。

这是东阿阿胶上市23年以来首个季度亏损。大星记得，今年三月中旬，面对去年73亿元的营收数据，董事长秦玉峰把胸脯子拍得山响：

今年营收破百亿不在话下。

从16岁做临时工开始，老秦就开始张口闭口都是驴。2005年成为东阿阿胶董事长之后，他主持发掘了东阿阿胶的故事线：

三千多个药方、唐太宗“官封其井”、杨贵妃“暗服阿胶”、朱熹“阿胶孝母”。

他甚至还会专门跑到青海给一头特殊的毛驴过生日。东阿阿胶还说自家怀孕的母驴流产率能控制在1%。王朴石说：

这样的公司，不去做莆田系医院可惜了。

这种男女通吃，包含了权力、美和孝的故事，深深打动了国人，阿胶价格一路飙涨，从2001年的每公斤80元，涨到了每公斤接近6000元。

东阿阿胶成为了“药中茅台”，而作为故事主角的驴，待遇一落千丈。

大星翻了一下中国统计年鉴，1999年中国有接近千万头毛驴，到了2018年，毛驴数量只剩下250万头左右。每张驴皮大概可以产2公斤阿胶，以东阿阿胶每年近万吨的产量，以及大量杂牌阿胶的需求，中国毛驴肯定是不够用的。

这么多年来，驴皮价格涨了上百倍，阿胶企业全都在满世界找驴。据说，在非洲，偷猎者们已经不爱瞄准保护动物了：

还是驴好，皮卖给阿胶厂家，肉可以做火烧。

由于东阿阿胶驴皮用量巨大，甚至被外国别有用心的动物保护组织质疑，对此，秦玉峰说：

从伦理道德上说，中国人买驴皮制作中药，至少比拿动物皮做包要强。

从2015年开始，为了缓解驴皮不足的情况，东阿阿胶和全国多个地区一起搞了养殖基地，大搞毛驴养殖精准扶贫。

大星研究了一下，母驴租借，政府补贴等项目的引导下，养驴产业如火如荼。秦玉峰还因此获得了“全国脱贫攻坚奖奉献奖”。

但是从2017一年开始，阿胶不好卖了。媒体们发现，东阿阿胶经销商们的打折促销力度越来越大。可惜，愿意买单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过去12年来，东阿阿胶保持持续增长的秘诀，就是宣传产品的神奇功效和药品保健功能。

去年初，国家卫计委下属单位官微转发过一篇文章，里面提到用来做阿胶的驴皮所含胶原蛋白不是好蛋白质来源：

用水煮猪皮、牛皮也能得到类似效果。

公司去年度财报说，卫健委北京老年医学研究所杨泽教授课题组发现阿胶具有修复脓毒败血症并提高免疫功能。

大星查了一下，杨教授确有其人，他的236篇研究论文里，没有一篇明确提到阿胶和败血症有什么直接联系。

杨教授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明确地告诉大星：

没有做过相关临床实验，阿胶能修复脓毒败血症、提高免疫力并不确定，也没有发表过相关论文。

王朴石问我：

上市公司披露虚假信息判多少年来着？

东阿阿胶的惨淡生意背后，驴驴们的命运也波澜起伏。

按照秦玉峰的说法，每头种驴大概值1万元。大星看了下东阿阿胶的财报，2017年初，他们有1600多头种驴，到了年末，成了1350头，这些种驴是被杀了剥皮做阿胶了。

到了2018年年末，种驴的数量猛增了2800多头，达到了4100头。多出的来的驴驴们，是因为阿胶卖不动了，只能少杀生，让它们承担交配的功能。

东阿阿胶为了让财务报告稍微好看点，把驴的寿命都延长了，以减少折旧成本。2017年，作为生产资料的种驴寿命还是5年，一年后寿命已经提高到了10年。

是默默的忍受坎苛命运之无情打击, 还是应与深如大海之无涯苦难奋然为敌？哈姆雷特之问如今也摆在驴的面前：

是宁愿被马上剥皮熬胶，还是在未来漫长十年里无休止没日没夜地疯狂交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