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悲剧性在于人的不自知 | 瞎爷

01

昨天早上在酒店的餐厅吃饭，自助，取餐的时候，一个应该是小学生的胖墩，取餐的时候不小心撞到我身上，我端着的粥洒在了地上。

我下意识地哎呦了一声，然后餐厅的服务员过来赶紧打扫卫生。一位坐在一边餐桌上的年轻妇女过来，对着孩子仔细问询，烫着没有，等等等等。还拿警惕挑剔的阳光看我，打量我。似乎我是肇事的罪魁祸首。

看来，这位，应该是孩子的妈妈。而且她一定是坚定地认为，她的孩子没有错。错的，是我。

其实，这个年龄的孩子，稳定性差，是很正常的，毛手毛脚，也是有情可原的，可是，为什么这位妇女，这位母亲，眼里只有她的孩子，却没有别人呢？

我安静地坐在一边的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打量这对母子，餐桌的对面，还有一位男子，他们应该是一家三口。那男人，也是警惕的目光看着我。

那位母亲，穿着那种像马蹄一样粗的鞋跟的鞋，无形中把自己抬高了很多，只是那脚后跟，粗壮，圆滚，让我想起很多年以前看电视，看到的一幕：

那是偶尔看电视，随手打开的电视剧，室内，两个操东北口音的一对中年男女，应该是夫妻，对话：

女：我不和你唠了，我得去化妆了，王姐还在广场上等我跳舞呢！

男：你，化什么妆啊，看你那老脸，老树皮似的。

女：我脸老树皮似的？你脸好！你那脸，脚后跟似的。

我一向认同东北人民是个幽默的族群，比如赵本山和他的徒弟们，以及二人转之类的文化。

我只是对这个脚后跟似的脸，印象深刻。还有就是我以前曾经有两个东北同事，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打趣，一个说一个对方是猪腰子脸，一个说另一个是鞋拔子脸。

我当时就想，真形象啊。

夏天到了，很多人穿得轻薄，妇女踩着凉拖，很担心她们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脚后跟。

这是看电视的后遗症。

生活总会露出它粗粝乃至丑陋的一面，人生最大的悲剧性，在于人的不自知。

02

我印象里，凡是自称“兄弟”“兄弟我”这种情况的，一般都是在电影里，一般民国时期的人，才这样。

但是，前几天的某一天，我遇到了这样一个人。

那天，在北京谈事，谈完事，往机场走，打了个滴滴快车，系统给派了个滴滴优享。

车来了，上去，车开起来，我发现车的座椅上，没有套，就是那种原始的座椅，但又不是新车。

于是忍不住问：您的车，座椅套拿去洗了？

司机回答：租来的车，没有装套。车主没给装，我也懒得装。

我大惊：租来的车，也可以跑滴滴吗？

司机：我不是北京人，没有车，只能租了。驾驶证是我的。

我表示理解，然后问他是哪里人。

他回答是陕西渭南人。然后问我是哪里人，来北京做什么。我简单回答了。

然后开始聊。

他说他是陕西渭南下面某个县的人，当了五年兵，回家后安排进了当地的水利局，干了两年，一个月2000多块，看得清未来，看不到未来，于是辞职来了北京。

先是在一家酒店给人开车，负责采买。酒店是潮汕人开的，学了很多东西，然后辞职，开始开滴滴，准备再干一年半载，回西安创业。

他很关注形势，特别是最近西安吸纳人才，说明西安有机会。北京不行了，北京没机会了。但在北京，能学很多东西。就像拉车开滴滴，和各种人交流，就能学很多东西，回到他们老家，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一口一个兄弟，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才意识到，那是自称。就是兄弟我的意思。

他说现在每个月租车费是5000块，自己在天通苑附近住房子住，要1000多块，然后每个月必须要挣到15000块。今天早上是4点起来出车的，每天基本干到晚上十点。遇到限号，就在五环外拉活。

我问他辞掉公职，家里人支持吗？他说支持。先说有兄弟两个，后来又说自己兄弟一个。我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

我问他成家了吗？他说没有。有女朋友吗？说出来十多年了，肯定有感情。然后感慨，说兄弟感情道路很坎坷。

我问怎么坎坷法？他就说了几段感情经历。其中一个是安康的女的，两个人在北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但女的回去，有人给介绍了一个男的，有钱，愿意为她在安康城里买房子，女的在电话里告诉了他，他沉默了一阵子，就挂了电话。

我说，都是男人，问个男人的话题，你血气方刚，生理问题怎么解决。他很爽快，这个，没办法，花钱解决吧。

他说他考察了这么久，就是看准了两点，一个是医疗，一个是教育，自己都有机会。

我说你倒是看得很准，但这两个行业，进去也是有门槛啊！

他说不怕。我不怕失败。

我说你是不是花钱读过什么培训班啊？他说是，他这两年进了不少的创业培训班，学了不少东西。

我说怪不得，看你一说一套的，很有见识啊。我说是啊，我来北京，就是来长见识的。

他说，兄弟我准备再干个一年半载，就回去，干一番事业。你觉得兄弟我能不能成功？

我沉吟了一下，说，我觉得一个是要正确地认识自己，再就是要选准方向，还有就是要能吃苦，还有就是要有机会，要有贵人。命运这个玩意儿，不好说。

他说，我能吃苦，我一定要成功。

到了目的地，我下车，对他说，祝你早日成功。他说，我一定能。

他的眼睛红红的，黑瘦，让我想起马加爵，又想起李自成。

上车的时候，发现他没有开空凋。那天我乘车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多，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北京的气温高达35度。在我的要求下，他才开的空凋。

我知道，在北京，应该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真心地祝愿他能够成功。

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所谓成功，会是什么样子？

03

在哈利波特第四集里，天狼星曾经说过一段话：

“你若想了解一个人的为人，就应该好好去观察，他是怎么样对待地位比他低的人。而不是只看他如何跟同等地位的人相处。”

04

豆瓣上，有人打捞出我2007年写的一段文字：

龟头酒和于丹

我早上起来看中央台的新闻，朝闻天下，里面有个聂卫平做的广告，是什么龟头酒。我吓了一跳，天，中央电视台怎么这样大胆，聂卫平怎么这样开放，竟然做龟头酒的广告。

等广告播第二遍的时候，我才看清了，原来不是龟头酒，是鱼头酒，虚惊一场。

有一次我和朋友去一家叫做谭鱼头火锅的地方吃饭，他们的那个包装筷子和餐巾纸的塑料袋上，印着他们企业的LOGO和商标图案，那个鱼字，书法家不知怎么处理的，很像个龟字，我的朋友是近视眼，看了就喊：“天，谭龟头火锅！”，声音之大，引得众多服务员回头看，恨得我当场恨不得把他的头按在火锅里。

我一直没吃出鱼头有什么好来，所以也就一直不知道人们为什么爱吃鱼头，关于鱼头的故事，我倒是听说过一个：

说某个地方有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山下是条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大多要从此经过，所以他就经常让他的喽罗去山下绑人上山，然后根据穿着判定贫富，据此来确定肉票的价钱。后来发现失灵了，因为行人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就都穿破衣服，即使富人，也故意打扮得很寒酸，希望以此蒙混过关。

山大王也不是吃素的，很快想出一个办法，把肉票绑上来后，先饿三天，待把你饿得前胸贴后脊梁骨，就端一大盘红烧鲤鱼上来给你吃。看你吃鱼就能知道你家里有没有钱，是不是大户人家。

为什么呢？大户人家出身的人，吃鱼是从鱼头开始的，第一筷子应该先挑动鱼眼，然后逐渐往下吃，穷人家的，好几辈子吃不了一次鱼，看见大鱼大肉，还不给疯了似的，管他呢，赶紧填饱肚子再说。

这一动筷子，穷人和富人就立刻分出高下了。

所以巴尔扎克说过一句话：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人的努力，连吃个鱼都这样有讲究。

不过，扯了那么远，我还是没明白这个鱼头酒是个什么玩艺儿，难道是用鱼头酿制的吗？

我出门去上班，在街上看见一个拿着油条豆浆的老头儿，也许没那么老，但绝对是不上班的人，但也不能说人家游手好闲的那种，这人一边走，一边看一本书，我仔细看了看，是于丹论语心得。

这个景象很特别，在大早上，一个手拎油条豆浆的人，一边走一边看论语心得，怎么也是个景。

这有点像前几年流行的段子，说警察扫黄，在妓女的包里，除了搜出安全套以外，还有余秋雨先生的书。

我有点疑惑的是，现在“国学”复兴，孔孟之道大行其道，那我们从五四以来就追求的德先生和赛先生怎么办？

孔孟之道无非就是“王者之道”，君臣父子而已，那我们还要不要民主科学。现如今的中国，是孔子那一套重要，还是民主科学重要？

鲁迅说，有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欲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其实，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的出来，中国社会的逻辑是，如果欲做奴隶而不得，那自然要造反，要民主要科学；一旦自己做稳了江山，自然要求别人做顺民，孔子常常是在这样的时候就被抬出来了。朱元璋是这样，老蒋当年也是这样，后来么，不说了。

只可惜那些在现实生活里屡屡碰壁、被挤压得扭曲的人，也傻比得什么似的，拿起孔子的破衣衫，以此来修炼自己的心灵，修身齐家了。

孔子救不了你，也救不了中国。要想活得像个人，有点人的尊严，还是需要德先生和赛先生。

05

打量一个人，常常要看他（她）的鞋子。

上海话里，有句谚语，噱头噱头，噱在头上，蹩脚蹩脚，蹩在脚上。

还有句话叫没鞋穷半截。

噱头噱头，噱在头上，这句话，可以用周立波来做例子。

蹩在脚上，这个例子就很多了，随便遇到一个人，打量一下，就可以了。

一个人的穿衣打扮，生活水准，不是在上面，而是在底下的鞋子上。因为很多人，只顾及到了上面，顾忌不了下面。就像看一个人家，讲究不讲究卫生，看厨房，看卫生间。看一个人，从内里看，是内衣内裤的品质，外面看，从头看到底，好的鞋子，配得合适的鞋子，就像一个完美的句号。或者像一个恰如其分的惊叹号，吸睛。反之呢，就令人恶心，或者叹息，好好的衣服，好好的人，瞎了，可惜了。

没鞋穷半截，细节最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