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无路，莫怪歧途 | 瞎爷

01

我刚到广东生活的时候，有一年春节，到一个类似过去的乡村祠堂或者家庙改建的茶楼喝早茶，在门口看到一副对联，让我惊叹不已。这副对联是这样的：

唐行岭南道，宋走广东路。

这副对联嵌了唐宋两个朝代，也暗含道路两个字，看似普通，其实蕴含很深刻的意义。

唐代的行政区划是道，在唐代，广东属于岭南道，道在这里和省是一样的行政区划。

宋代的行政区划是路，广东在当时属于广东路，路也是行政区划，也是和现在的省一样。

一个小小的乡村茶楼，能有这样的对联，这样的见识，真的了不得。

道路问题，是根本问题。广东为什么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就是因为见路不走，走得和别人不一样的路。

我对这个茶楼念念不忘，去过两次，后来再去，拆了。我心里遗憾了好久。

在我，也许不是去喝茶，仅仅是为了去看这幅对联。

忘记了这副对联是不是挂在墙上的，还是嵌在墙上的。如果是挂在墙上的，真想收藏这幅对联。

昨天看到人人影视被关停，有人说了八个字：正道无路，莫怪歧途。

意思就是都是被逼的。

我就想起来这副对联。

02

人人影视被关闭，很多人义愤填膺，怀念字幕组的好。

我也觉得字幕组好。有人说中国的文化交流，翻译功德无量，历史上有几次大的翻译时代，一个是唐代翻译佛经，一个是近代西学东渐。一个是改开国门打开的翻译，再一个就是互联网时代字幕组。

功莫大焉。

但这个事情，有时候也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不同的屁股，决定不同的脑袋。

正面的理由，当然是知识产权。因为西方国家一直指责中国的知识产权保护不力。中欧协议，知识产权保护是重头戏。

暗面的原因，是审查，各种阉割。这是群情舆论的基础。

还有一个就是，有声音说，这个APP，确实是有盗取别的字幕组产品牟利被举报的原因。

我前面说屁股决定脑袋，就像最近网络上常常出现的新闻一样：一个是杭州的一个外卖小哥，因为骑电动车闯红灯违章被交警查扣，要罚款，要扣押电动车，在他哀求先送完单之后，他跳河自杀，索性被救了。

一个是一个保洁大姐，被举报偷公厕还是酒店里的手纸，她下跪，自杀，说自己没偷。

一个是，一个外卖小哥，为了讨回自己的4000块钱罚款，去外卖站浇自己身上汽油自焚。

类似的新闻，一方面说底层老百姓的生活逼仄，一方面是令人同情，也令人唏嘘。

因为我们都是底层，都是普通人，他们的命运，可能就是我们的命运。

另一方面，也有不同的声音：

他们乱闯红灯，很危险，扰乱交通。

平台资本之恶，他们压榨外卖小哥。

不同的人，不同的认知，不同的道德情感，看问题的角度就会不一样。

我有时候会觉得，水有时候会变成油，如果社会机制上没有减压阀的话。水浒传之所以发生，就是当时的社会减压阀失灵了。

底层的人也要活。每一个人都想活得更好，关键是有些人，你得给他们活路。包括思想，你也得给他们出口。有些地方，你也得在管控上给出口。

公权如果把私权逼到极点，反向的力，也是很大的。于无声处听惊雷，不是一句虚话。

03

看很多人讨论贾平凹的女儿贾浅浅的四个创作，看到了很多冷嘲热讽。

为贾平凹感到悲哀。

官二代，富二代，演二代，学二代，现在来了个文二代。

权力可以继承，财富可以寄继承，表演的关系能量圈可以继承，现在学阀之后，文二代也出现了。

那穷二代，农民工二代，也生生不息。

有人说，这是内卷。

有人说这是封建。

有些东西是继承不来的。老天爷有老天爷的道理。

才华这玩意儿，继承不来。

富不过三代，君子之泽，三世而斩。老天爷有老天爷的调节法则。

满清政权传到溥仪，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而康熙，生了50多个儿子闹家窝子。

这就是调节。

即便是西方的皇室，英国的，也是为子嗣发愁，如果不和平民通婚的话。日本王室也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最深远的爱是教育，把知识传递下去，把文化传递下去，把教养传递下去，而不是这样吃相难看。

才华没法传递。荒山野岭，也出俊鸟。皇宫大院，生不出孩子。这是规律，不要痴心妄想，万世一系。

所以中国人相信皇帝轮流转，明年到我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以黄炎培老爷子说窑洞对，历史的周期律。

DNA可以遗传，但才华、荣华富贵不可以遗传。

刚刚看到微博上说，任正非道歉，因为他让他的公司法务知识产权部门为他的女儿姚安娜帮忙注册商标。呵呵。

英明如任正非，在儿女问题上都如此，更何况贾平凹呢。

而且，贾平凹的作品，说实在的，我以前说过多次，是秦砖汉瓦，上面是尿啧尿碱，透着一股封建气息。

最关键的是，他沉溺在这个古老的厕所里，没有阳光，找不到指向未来的新的力量。但他特别中国，特别关中，特别传统，和二月河其实是一脉相通，暗通款曲。

任正非也是。不管他造的是什么样的手机、电脑、交换器。

骨子里的东西没变，很中国。

04

看到一个视频，说埃及大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古希腊庙宇，都是伪造的，西方文化历史造假。

呵呵。

想起来郭德纲的段子，说我和航天科学家聊天，对他说，你的航天飞机，应该烧煤，应该烧水洗煤。如果科学家离我，那天就输了。

都什么时代了。这样的学者，脑子是进水了，是被门框挤扁了。

想起来前几天看一个游戏的广告片电影，是吴宇森监制的《川流》。很好的短篇，我不是惊叹它的历史观，我是惊叹一点：在三国时代，因为没有现在医学，死了多少人啊。

病毒、细菌、现代手术学，都是西方文化，西方科学，甚至我们现在所生活的物质世界，都是在西方文明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你可以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你现在的衣食住行，哪一点离得开西方文明所建立起来的基础？

我小时候，汽油叫洋油，铁钉叫洋钉，火柴叫洋火，布料叫洋布，连晾衣服用的铁丝，都是洋铁丝，这才几十年！所以，别闹了。

都航天时代了，还把脑子浸在尿桶里，欣赏里面的水花，赞美那股酸爽。呵呵。

05

李海鹏在《对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怀有乡愁》里写道：

事实就是如此：当日有人死去，有人演戏，有人发财，却没人感到一丝惊讶。至今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我听到看到的一切：

风过林梢，戏文在咿咿呀呀地唱，宛如细线在空中浮动；秋天的冷雨漫过了山梁，那恍若浮晃飘摇着的，正是我们百年多难的中原河山。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这个人：我们不能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却依然对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怀有乡愁。

06

昨天是立春日。

济南的党老师发了一个链接，我点开看了，是我大学时的老师孔孚先生的诗作和书法作品。

孔老师是为诗人，书法家。当年他为我上过课，现在还记得他在黑板上写字，用左手。

他的右手，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被打残了。

和党老师交流了几句，他说收藏有孔孚老师的一幅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睹字思人，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孔孚老师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