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 | 瞎爷

2021-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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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12年的1月27日,腊月十五。这意味着,再过半个月,就是大年初一,牛年的新年了。

越来越觉得,现在的过年,不如小时候隆重,不如小时候有趣,不如小时候去期盼。越来越发现,和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觉得,其实就是几天假期而已。

问题的关键是,假期结束后,日子还是要继续。

不像小时候,过完年,就会有一个变化,比如,开学就升级了,换学校了,换新衣了,大一岁了。

而现在呢?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继续,年龄呢,大了一岁,却是沉重的一岁。

真惶惑啊。

01

昨天看到马伯庸在微博上贴他老家赤峰的生老病死的习俗,我用分割线分割一下:


搭梯子说说我们老家的大仙儿。

大仙儿在老家是个专有名词,涵盖一部分阴阳先生的职能,但又不算专业的。这种人会出现在各种仪式,比如婚礼、满月、大寿、葬礼等场合,指导流程,每一步都能说出各种讲究。主人信与不信不是很重要,只要讲出去有名堂,安排起来有秩序,一场活动顺顺当当办完,就够了。

之所以说他们不算专业,是因为这些大仙儿其实并不怎么讲究传统。我盘过道,古人婚丧嫁娶那些讲究,他们也不甚了了。这些大仙儿指导的礼仪规矩,往往全是来自于民间风俗,还会根据当地政策、天气、主人要求甚至建筑布局等等,因地制宜地做出改良和变通。所以这些大仙儿的真正特长,是设计一个可定制的仪式,再编出一套合乎情理的科儿,贴牌传统文化。

比如说吧。我们老家的殡仪馆在城郊,距离公墓大约三、四公里路。按照老规矩,遗体火化装盒之后,家属要抱着骨灰盒,坐上灵车,一路洒着纸钱和哭丧棒(贴了白纸条的高粱短杆,很轻)洒到公墓入口为止。大概十年之前吧,这条路上修了个收费站。于是每次出殡,都得提前派家属去把钱交了,杆子抬起来,灵车不停直接过去。

但收费站有一个头疼的地方:每辆灵车过都会洒纸钱和哭丧棒,一天五六次,积少成多可不得了。放眼望去,整个收费站全快被纸钱和哭丧棒淹没了,整得跟灵堂似的,也不太像话。这时不知哪位大仙儿站出来说话了:“过收费站,家属不许哭,不许洒纸钱和哭丧棒。收费站是收阳间钱的,你把阴间钱洒在这,就卡住了,死者在地下收不着。”

一句话,立刻移风易俗。

不过现在收费站撤了,这个存在不足十年的民俗,也随之消亡。

老家殡仪馆原来是一层平房。大家一般在里面守灵三天,再起灵,把棺材抬去大厅,遗体告别之后,直接送去火化,这么个流程。后来殡仪馆改建成了三层小楼,硬件得到大规模提升。每一间灵堂旁边都会有专门的休息室,有床有电视有厕所,甚至还有按摩椅。家属们守夜的时候,没那么难捱。

但这同时也带来一个新问题。如果是在二楼三楼守灵的话,棺材起灵时没法抬下楼梯。旁边有一部专门尺寸的电梯,但空间很小,基本上除了棺材,只能容纳一两个人。按照规定,应该是工作人员推进去推出来。可总有至孝至亲的家属也要挤进电梯,觉得送最后一程中间缺一截不好,为此没少发生争执。

为了避免拥挤风险,大仙儿的说法又来了:“棺材从电梯往下送的时候,只能工作人员进去,家属谁也不许陪,都给我从楼梯下去等着。你想,电梯是往下走的,你们是想老人带着亲人一块儿下去吗?”

这么一说,立刻没人闹了,都乖乖走下楼等着去。

我奶奶和我爷爷的葬礼,都是同一个大仙儿操办的,可巧他还是我爹小学的同班同学。正好这次赶上大降温和疫情,我爹对他说我们兄弟姐妹也都六七十了,别折腾活人了,怎么简便怎么来。大仙儿就召集亲属们,说:

“很多规矩,其实都是给活人看的,怕人家说闲话。现在有人说你们不孝吗?没有对吧?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你们尽了孝心没有?有对吧?那就得了。你们老爷子一辈子清清白白,没麻烦过别人,他身后肯定也不希望子女为他冻出个好歹。你们身体健康,家庭和睦,老爷子就走得安心了。”

他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都达成共识。

其中有一个起灵流程。按照规矩,我作为长孙扛着灵幡,要走在棺材前头,每走三步回身磕一个头,一直走到遗体告别大厅,几百多米的距离。那天赤峰零下二十七度,可人在悲恸中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我一心想着多磕几个头,甚至觉得越是折磨自己,越能压制心中的难过。

大仙儿过来,跟我说:“今天外头太冷,不磕了。你是在老爷子棺材前面带路的,磕一下地上就一个坑,坑坑洼洼,老爷爷子上路走得不稳当。你听我的。我喊你,你就回头鞠个躬。” 我那会儿有点恍惚,就答应了。起灵的时候,我扛起幡来往前走,听见大仙在后头喊:“一回头,眼泪流;二回头,心中愁;三回头,朝前走;四回头,去仙游;五回头,莫怀忧;六回头,送到头。” 喊到第六回,遗体告别大厅就在眼前。他就喊:“家属送到头了啊,老爷子从此一去不回头。”

礼成。

我不知道这是他现编的词儿,还是早准备好的。但这套说辞还真是因地制宜、严丝合缝。


看完马伯庸说的这些,我就想了想我们老家生老病死迎来送往红白喜事的习俗,发现其实有些东西,都是相通的。

所谓传统的,习惯性的东西,其实都是世道人心,世道人情。

人在天地之间,人之为人,很骄傲,也很委屈。很高尚,也很卑贱。很直曲,也很变通。

我记得,在我们老家,红白喜事的总负责人,叫大总理,其余的一应帮闲,叫咨客,也可能写成值客。读音是“支kei”,其实就是支应客人的人。

谁家里有事情了,乡里乡亲,本家近门先上来,商量一下,然后请村子里的红白喜事的头儿,他会招呼一众人等,大家算一算流程、有多少亲戚,待客需要多少桌,吃几顿饭,大办还是小办,分工清楚了,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事情就按部就班地招呼起来了。

但也会出问题。

出什么问题,就怕有人闹事。

为什么会闹事?人心不一样啊。这个时候,家里的族长、大总理等有分量的人就要顶上了,不管红事还是白事,体面、顺利、大家都满意,就是目标。

当然有不满意的,不体面的,不顺利的,这就看主家这家人家平常的为人处世了。

我听家里长辈讲过一个故事,过去白事,发丧,孝子要拄哀杖,就是一根棍,表示自己先人去世了,自己悲痛难支,站不起来,所以需要拐杖来支撑,所以叫哀杖。哀杖上面要缠绕白色的纸。

如果这个孝子,确实是个孝子,乡里乡亲处的比较好,大家都宾服这个人,那就给你准备一个长短粗细轻重都很合适的哀杖,拄着轻巧,不费力气。因为过去埋葬死者的坟地和家里住的地方,都很远,而且一般是步行,如果给你一个不合适的哀杖,能累死你。

话说就有这么一个人,父母活着的时候不孝顺,在乡里乡亲中名声很差,大家都恨不得找机会惩治你一下,现在,你老爹或者老娘去世了,有机会了。

你到处磕头,请亲戚邻居帮忙,人们看着你老人的面子,过来帮忙,但对你,可能就不客气了。

哀杖,给你砍一个树,需要你用两个手抱住,再短,需要你弯腰120度才能两个手抱住。还重。

等到出殡的时候,有人拿过来了,说这是哀杖,你拄着吧!

你拄着,还是不拄着?

累死你,活该!这些人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我听家里长辈讲过,我们家有个亲戚,据说就有人遇到过这事。后来,和这家亲戚就断了来往了。

我有时候读史记,读左传,读战国策,会读到一些很熟悉的地名,都是我们家周近的一些地方。再看看这些书里写的一些习俗,居然觉得很熟悉。

比如史记里提到过亢父这个地方,到现在离我们老家,大概几十公里。孟子里经常提到一个叫万章的人,万章墓,离我们家,我估计也就是不到十公里,有个村子叫万村。我从他的墓前经过,很破烂,柏树阴森森的,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古往今来,世事沧桑。人性变了么?没有。人性变了么?没有。

马伯庸的老家赤峰,是属于内蒙古,我们老家山东,孔孟故里。相差几千里,差异大么?好像不大。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现在习惯说内卷化,其实,古往今来,没差别。

往来成古今。一代代的人,一辈辈的人,太阳底下无新事。

02

也是昨天,看微博上很有名的电影编剧程青松,也就是金扫帚奖的出品人,发微博,说他出柜了,另一半是比他小33岁的,还差一天就19岁的大一学生。

微博下很多人就炸了,说这不是恋童癖吗?

很多事,说说可以,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估计很多人接受不了。

我也就是在微博上关注这个人,老早知道他是同性恋。同性恋就同性恋吧,反正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也许是天生的性取向和后天的教育,反正我是不能接受同性恋。你可以想像一下,一个53岁的男子,和一个19的男孩子,说他们是爱人。

不能想像。细思恐极。

读《红楼梦》,常常读到兔子,读到后庭花,读到柳湘莲,还没觉得多恶心。现在如果发现你生活里有这个,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尤其是大张旗鼓地宣传这个,我的思想还是做不到这样宽容。

尽管有很多的科学家艺术家是这个,尽管有很多的理论劝人要多元。

违背自然的天性,就是天谴。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没办法,我改变不了自己的思想。

就像我看到金星主持节目,我总是觉得别扭。

人间正道是沧桑,歧路总是歧路。

03

民国时期,安徽大学的校长刘文典,看不上蒋介石,他曾经和蒋介石对打。蒋打了他两耳光,他踹了蒋一脚。

这个人很有趣。

他曾经说过如何写文章:

刘文典在西南联大上课时,学生请教刘文典先生,怎样才能写好文章?

他说:只要注意“观世音菩萨”就行。观,是要多观察生活;世,要明白社会上的人情世故;音,文章也要讲音韵;菩萨,要有救苦救难、为民服务的菩萨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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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留言
  • 少闻鸡声眠, 老听鸡声起。张老师今天晚了,是因为要过年,公鸡不下蛋,都被宰了吗?
    我感冒得要死要活,你不知道安慰一下,还抱怨,你这个周扒皮。
  • 大支客,这种人在当地吃得开,除了红白事,日常邻里的纠纷处理,喊过去,也得给几分面的。
  •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 看同性恋变扭,看强奸小女孩变不变扭?人家是真心喜欢也好,是为了钱也好,都是别人的事情。又没有爱到你头上,少操点这种闲心吧!
    祝愿爱到你头上。
  • 我老家是河南农村的,我是第二代北京移民,家里从小就和这些习俗文化绝缘,不太讲究这些老的礼仪,北京老话形容可能就是“这人做事特生”。偶尔碰在老人丧葬的节骨眼上,会听老家的亲戚说起这些严格繁复的习俗,感觉十分“惊悚”,好在亲戚们都“体贴地”不让我们出席现场,说是怕我们辛苦,我估计也是避免出现“尴尬”。想想,随着这些维持“宗族文化”传承的礼仪,在今天城市化的社会架构下逐渐简化或消失,我们所谓的“根”似乎也跟着虚无了。
  • 重庆南岸殡仪馆居然有豪华炉,烧我婶的时候,主事的一致认为应该进豪华炉,自己辈份低,说不上话,也不敢问,所以到现在也没分清豪华炉和平价炉的区别。
    唉!都是灰
  • 推荐岳南著的《陈寅恪与傅斯年》,内容除讲述这两位大儒的起起落落,还涉及自上世纪20年代起众多民国知识分子的遭遇,包括胡适、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吴宓、鲁迅等等,另外,还有蒋家、孔家、宋家、俞家……蒋介石和刘文典打架那段里面也有。
  • 同感,我也别扭
  • 那个词,是不是叫“知客”更妥贴呢?
    有各种写法,但意思应该是一样的。
  • 想看的没看到,看到一“变扭”
  • 一般感冒,当时非洲的医生只给我们吃维生素C,不知道您算哪一种感冒?风热还是风寒,这时候在南方应该是风寒感冒:生姜红枣红糖煮水,祝安康
    谢谢
  • 今年的99步走的辛苦,最后一步也即将到来,想迈过又留恋不愿意迈过。时间碾压着每一个人徒增了一岁
  • 2012年?
    笔误
  • 虾爷好!虾虾侬😸
  • 人间烟火。

作者: RES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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