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1年的1月24日,似乎是在转眼之间,2021年的第一个月,就要过去了。
这一个月,似乎比2020年更不平静。
很多人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2021年似乎要比2020年更糟糕。
大洋彼岸的美国虽然完成了权力交接,但似乎不仅仅是在全世界丢了体面。分裂和对立依然存在,拜登的弥补之路路漫漫。
弥漫全球的疫情不仅没有消退,病毒变异,反而来势似乎更加凶猛。
回想起刚刚过去的一年,有人甚至用“屎上雕花”来做比喻。
尽管这个比喻很令人恶心,但认真推究下来,屎能雕花,那一定是干的,或者是冻住的。
老百姓有句话,叫屎不撅不臭。如果按照这样的逻辑,那2021年是不是就是化冻或者撅的年份?
想想,细思恐极。
01
这两天都在讨论B站上一个up主去世的消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饥寒交迫、贫病交加形容我们这个时代一个年轻的网络作者的死因。
很悲情,很忧伤,很让人内心里不能接受。
在我的认知里,这两个词,是用来形容万恶的旧社会,或者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的。
而现在,我们的一个年轻人,还是活跃在B站的up主,居然是贫病交加死掉了。
而且,在 很多自媒体的文章表述里,他临死前的愿望,居然是想吃草莓而不得。
然后是前天下午的昆明的新闻,一个人绑架了孩子,被特警狙击手爆头。年头年尾,常常是这样的极端事件高发的节点。
再然后是昨天早上,在微博上刷到一段视频,湖南益阳,资江大桥底下,有人敲招魂鼓,为一个跳江的老人招魂:
2021.1.21,深冬,下午三时,益阳资江一桥,阴雨,寒风,一个瘦弱矮小的老男人,正在桥下打鼓,打得很认真,一打就是几小时。
他说:寻了几天都寻不到,他是去走亲戚去了,不可能找见了,以前打鼓能把人从河里打出来,这次不灵了。
口中所寻的人,其实与他无关,不是朋友,也不是亲属,他住在附近,只知道有人跳河了,尸体连捞二天还没捞到。
死者叫曹荣林,今年62岁,做杂工为生,一生积蓄被益阳纳诺养老院,以预订床位名义收取,最后却化为乌有。
19号下午1点多,他脱光衣服,以裸体之姿,纵身一跃,从益阳资江一桥,跳入30米下的江水中,以此成就了他人生最后的画面。
而此时,曹的老婆刚从益阳三医院,转院到益阳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病因是糖尿病并发症,现在正等着曹过来送钱。
截止目前,据不完全统计,自益阳养老院全行业因预订养老床位服务爆雷后,先后绝望而死的老人已有李有才、曹荣林。
但从益阳、乃至全国范围来看,因参与预订养老床位致死的老人,相信他们两人都不是最起初的一位,也不会是最后的一位。
再然后是在三联生活周刊的微信公号上,读到一篇北京交通大学的学生跳楼的分析报道:
里面写到这个早夭的年轻人的遗书:
“二十年来我坚信做题是唯一出人头地的途径,我因此放弃了其他的方向,使得做题成为我唯一而且是最为突出的优势,并且相信这是唯一的正途。”
这封遗书被年轻人聚集的知乎转载,随后引发了大量关注和讨论。单单在“如何看待2020年12月15日北交大大三学生跳楼,疑似遗书称‘失去人生目标’”这个问题中,就有2835条回答和高达842万的浏览量。
其中一条对理想主义年轻人心理状态的剖析得到了1.1万个赞。作者认为这份遗书“充满了理想主义的傲骨”,但也凸显了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年轻人容易踏入的成长陷阱。
我认真地读完了这篇报道,心下感叹:将近14亿中国人,能从三线以下的城市,跻身北上广深等一线大城市的年轻人,有多少是靠做题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啊。
包括我自己。
这篇报道的实习记者写了一篇创作后记,他写到:
他(吴磊)是一个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一方面,他的内心有一个高度理想化的社会模型,另一方面,现实又是让他无力且失望的。他又是一个高度活在精神世界里的人,可能早就体会到了崩溃。很多人都说,他们不理解吴磊为什么会选择死亡,就算保不上研,考不上研,就算学习成绩因为大一分数太低无法把平均分提上来,也远远到不了自杀这一步。
可是每一个人都是活在自己的价值观构建的世界里的,旁人认为的“小挫折”,可能对另一个人来说就是“天塌了下来”。吴磊他的内心世界是怎样的?那些其他选择极端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大学生们,他们的内心世界又是什么样的?他们所理解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旁人觉得他们经历的只是一个“挫折”,他们却要搭上生命?如果这篇文章,能引发一些这方面思考,或许就是采访和写作的最大意义。
作为一个毕业不久的年轻人,我也曾非常迷茫和困惑过。我能理解,很多同学在毕业和快要毕业时面临的焦虑和压力。如今,各行各业都在“内卷”,很多人都不会一下子找到自己理想的工作,会面临来自社会价值的否定。但我现在意识到,真正重要的是,永远不要把自己放在某个单一的价值体系中,工具性地衡量自己。
想起来也是昨天看到的一个数字:
中国各省GDP分布图
沿海省份最发达,GDP占到全国一半左右。中部省份经济水平中等,包括河南、河北、湖南、湖北、四川,GDP占到全国总量35%。其余的广大地区,经济只占全国的15%。
02
世道艰难,剧烈的大变革时代,肯定最先辗轧的是最底层、最敏感、最没有抵抗力的那些群体。老弱病残,过于敏感,过于理想主义,其实也是一种病态。
比如前面提到的年轻人、老年人。
是屈辱地活下去,还是刚烈地死掉?
也是昨天的时候,读到了《佛祖在一号线》的作者、媒体人李海鹏的一段话:
缺乏求生意志是严重内卷的体现,略萨写过安第斯山脉印第安部落考察记,就写到最后的印第安部落里的人都精神不正常,动不动就不活了。
中国历史上的内卷不到那程度,到啥程度呢,快到极限了,活不起,死不得,半死不活。
日本人歧视中国人,李鸿章的幕僚丰禄就说,“倭人常谓中国如死猪卧地,任人宰割”,歧视的点就是半死不活。
《静静的顿河》讲,一个人去当兵,他战斗,他挣扎,经历了波澜壮阔的历史,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死了,剩下他孑然一身。
同样的故事脉络,在中国就是《活着》,一个人也生活在波澜壮阔的历史里,他不战斗,也不挣扎,他就活着,最后也是别人都死了,他孑然一身。
相比较之下,朝鲜就没那么内卷。辣白菜,狗肉,大酱汤,这都不是特别穷的食物。《柏青哥》里讲个事儿挺有意思,日本人歧视朝鲜人,歧视的点是,朝鲜人太刚烈,太野蛮了。所以你看,韩国女明星被你们的韩国同类骂,就纷纷以死明志,是吧,国民性格。
中国女明星被你们骂,理由是有理由,可说到根儿,不就是你们想骂人吗。
骂人这个事儿在汉语里叫“痛快”。“痛”不是疼,“痛下决心”,“痛下杀手”,这个“痛”就是猛烈地。猛烈地快乐一下——骂人。
我们的女明星们就是没死,死了怎么说?现在不死,再被你们骂三年呢?
所以在精神层面上你们依旧处在一个内卷的历史当中,全网是一个村,活不起,死不得,拨弄是非,说人闲话,戳人脊梁骨,心冷,刻薄,恶意满满。
李海鹏这段话说得对不对?似乎对,又似乎不对。
想起来欧内斯特·贝克尔写过的一段话:
一个人需要经过很多年才逐渐成为他自己,才真正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和独特的天赋,才能完善他对世界的辨别力,才能扩展和深化他的嗜好,才能学会忍受生活中的失望,才能渐渐成为一个老练的人——他带着尊严和崇高的品德,摆脱身上的野性,最终成为大自然中独一无二的生灵。他不再受任何事物的驱使,不再受无意识的摆布,不再模仿任何人。但是接下来,悲剧发生了……在忍受了六十载令人不可思议的痛苦之后,在经过六十年的努力之后,他已经成为一个如此完美的人,以至于只有死亡才适合他。
这段话,让我联想起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哈姆雷特》里那段著名的独白: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究竟哪样更高贵,去忍受那狂暴的bai命运无情的摧残 还是挺身去反抗那无边的烦恼,把它扫一个干净。
去死,去睡就结束了,如果睡眠能结束我们心灵的创伤和肉体所承受的千百种痛苦,那真是生存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去死,去睡,去睡,也许会做梦!
唉,这就麻烦了,即使摆脱了这尘世 可在这死的睡眠里又会做些什么梦呢?真得想一想,就这点顾虑使人受着终身的折磨,
谁甘心忍受那鞭打和嘲弄,受人压迫,受尽侮蔑和轻视,忍受那失恋的痛苦,法庭的拖延,衙门的横征暴敛,默默无闻的劳碌却只换来多少凌辱。但他自己只要用把尖刀就能解脱了。
谁也不甘心,呻吟、流汗拖着这残生,可是对死后又感觉到恐惧,又从来没有任何人从死亡的国土里回来,因此动摇了,宁愿忍受着目前的苦难 而不愿投奔向另一种苦难。
顾虑就使我们都变成了懦夫,使得那果断的本色蒙上了一层思虑的惨白的容颜,本来可以做出伟大的事业,由于思虑就化为乌有了,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回到前面李海鹏的话,活着,活下去,是不是一种英雄主义?答案应该是:
是。
但前面那个跳楼自杀的北京交大的年轻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
“真正的英雄主义只有一种,即在认清生活的残酷本质之后依然热爱生活。但我没有这样的勇气,我只想做粘在生活车轮上一块铲不掉的口香糖,蒸不烂,锤不扁,炒不爆,这样兴许也不错。”
他化用了罗曼罗兰那句著名的话:真正的英雄主义只有一种,即在认清生活的残酷本质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但后面紧跟着的,却是这样悲伤的话语,和这样令世人悲伤的结局。
我们的年轻人,为什么这样丧呢?
那些忧伤的年轻人,是因为这个时代而忧伤呢?还是为自己的个体的命运而忧伤呢?
有人注意到一个现象,B站上的年轻人,在谈论起国家、社会、等宏大主题的时候,都很兴奋,很激昂,充满了自豪感和未来主人翁的担当意识。但一讨论个体命运,就变得特别丧。
就像北交大这个跳楼的年轻人,还有前面的那位UP主。
是不是像我昨天写到的那样:
时代的光鲜亮丽,很多时候是靠个体的血色涂抹的,但这种闪耀的光鲜亮丽,并不足以照亮每个个体的人生。
历史的进步,需要无数的牺牲者和献祭者。
就如鲁迅说的: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人类的...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
03
苟且屈辱地活着,活下去,似乎被人看做犬儒、懦夫、胆小鬼。但像那个年轻人,像那个老年人那样纵身一跃,带来的又是什么呢?
我还是想对所有的人,说一句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里借主人公霍尔顿说的那句话:
The mark of the immature man is that he wants to die nobly for a cause, while the mark of the mature man is that he wants to live humbly for one。
“一个不成熟的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而轰轰烈烈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的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而谦恭地活下去。”
我们成为自己的过程太难了。
在彻底成为自己之前,我们都不能死,也不该死。
死者长已矣,活着的人仍然有话想说,有梦想做。那些永恒、犬儒和虚无都忘记了,只想活着,好好活着,沉默并不是消失,搁浅无所谓沉沦,阳光和春天撒澈我的心,我想你,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