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不正确,在编辑部眼里,大约有两种。
一种是具体的政治不正确。写出来后,原地执法。微信会秒删你,平台会屏蔽你,轻则小黑屋,重则销号喝西北风。
这种政治不正确背后,往往是一个个找敏感词找到眼瞎、胆战心惊的小编辑。小编辑明白,要敬畏规则,权力的政治正确不可冒犯。
卑微小编的职业素养之一,就是要火眼金睛,揪出具体的政治不正确词汇和表达,安全护送每一篇文章到读者面前。
另一种政治不正确,则相对抽象。比如今天的pdd在知乎上的回答,简短的人话中,蕴含着极致的“理性”,秒删的“勇气”和辟谣的“智慧”。准确冒犯大众情绪的话语,便是此种“政治不正确”。
这种“政治不正确”背后,往往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式的傲慢——世界就这么残酷,咋地吧?我明白,但偏要冒犯,因为站在资本的位置上,大众的政治正确可以冒犯。甚至在冒犯的时刻感受到一种强者的共情。
而大厂公关的职业素养之一,就是要保持视而不见的平静,准确说出:“我没有,不是我,别瞎说”的万千翻版,让隔靴搔痒的解释,畅通无阻,若有似无。
政治正确在高速发展的时代往往以懒惰的方式被遵守。所谓懒惰,便是具体的“政治正确”规则严苛,而抽象的“政治正确”规则模糊。
高速发展的时代,贫富差距加大,带来的也就必然是富裕阶层的话语权膨胀,少数人富裕起来之后,敢于说出政治不正确的“真相”,而富裕得过快过顺,还来不及恐惧,这种“敢说”就表现得更加明显。
资本代表的巨头,哪怕“政治不正确”,常常不会有任何惩罚。不但没有惩罚,反而能成为一种榜样——996福报说,甚至成为一种颇有格调的共识——给你卖命的机会,赶紧卖命,不然连卖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们有时会解释,“政治不正确”是为了启发明智,冒犯大众,说些难听的话,夹杂几句“您细品”的忠告。
而更多时候,“政治不正确”仅仅成为了一种成功者的实践宣言——敢于突破陈旧底线,勇于面对残酷真相。他们确实拥有真相,而大多数人拥有残酷。
十二月之前,这种实践,鲜有人怀疑,甚至会进一步被肯定。十二月之后,会有多少人重新思考这种实践的“政治不正确”,也是一个问号。
马云引发的监管,不如也从政治正确与否这个维度,顺着想下来。
上周,老板写了郭敬明和于正的文章。老板老老实实把郭敬明当编剧,语重心长希望“编剧”工人阶级团结起来,认清形势,一致对外。(第二天,文章删了,小贾立刻马后炮出来杠了一下老板,具体聊天观点比较繁杂,有空再整理。)
郭敬明,是编剧吗?也许是吧,但他更是资本。
郭敬明的成功之路,不妨视作一条“资本壮大不断冒犯老百姓三观”的政治不正确之路——最直接的政治不正确,就是作为作家,去“偷”,去“抄袭”。最极致的政治不正确,就是被判抄袭后,拒绝道歉。
不干净的第一桶金,滚出了后面的海量IP和文娱资本。
第一桶金的“政治不正确”,被资本的镀金保护,一路风华。和巨大的“恶名”相对应的,是惩处代价的“轻微”——这也是互联网巨头们,早已娴熟的道路。
凡媚上者必欺下,互联网垄断平台们帮助具体的“政治正确”规则严苛实现——是为媚上,换更多发展空间;资本行业巨头们敢于挑战大众的“政治正确”,规训大众“资本无罪”,是为欺下,换更丰饶劳动力因素。
巨头们敢于“政治不正确”,底气源于新资本打破旧伦理之后获得的巨大利润。久而久之,新规则建立,新认同确认,新的“权力”也就不远了。
反垄断,必从“政治不正确”的高调处打响,对不对留待历史公论,准不准,是一定很准的。
从马云到小四,他们的勇气绝不是一时头脑发热,是万千个敢于“政治不正确”瞬间的积累,使之成为了最扎眼的靶子,不冤。
之前蚂蚁借呗的广告被热议,白毛女又被拉出来遛了一圈。殊不知,最能借力打力,借用“政治不正确”之恶,统一战线的经典作品,就是《白毛女》。黄世仁冒犯的政治正确,是当时最广泛的乡村伦理:年三十不催债,年三十还催债,是明摆着逼死人。
这个时候的观众,是不会共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而29日猝死的打工人,也大可不必感恩有班可加。
60年代《白毛女》电影下乡演出时,有士兵共情到了愤怒,拿出手枪对着幕布上的黄世仁就是“啪啪啪”几枪。
而今天,大众都是键盘侠,偏偏拼多多cos黄世仁也敢往枪口上撞?
无他,钢铁侠尔。不怕。
很快的,公关公布了知乎答案背后的小秘密:原来是一个手残的编外人员,忘记切号了。
对,不是官方,不是管理者,不是资本家,只是另一个普通的95后打工人,他回答了那段政治不正确的话。
这不是更可怕么?
可怕的是什么,是这种政治不正确,可能正在成为一种正确。
手写道歉信的李某某,既不是pdd的老板,甚至不是员工,只是一位合作方,他不是资本,但已像资本一样思考——此情此景,颇有点祥林嫂受苦受难久了,死后还要捐门槛的姿态了——挤着地铁,用着工作号上网,对着一个同龄人加班后的猝死,他脑子里全是资本家的屁股——996是福报,底层人民有命可卖要感恩。
政治正确,确实可能成为虚伪的温情面纱,但在此之前,政治不正确需要付出代价,资本付出的代价,也会成为这个社会为更广大的人民挑选正义标准、提高效率、保证公平时拥有的筹码。
最后,从全然功利的角度出发,混乱时代,监管的铁拳,往哪儿挥?最近发生的一连串热搜事件也可提供一些提示。
谁蔑视人民的“政治正确”,谁就会被打。4G时代的竞争到了衰微期,比的是谁少犯错,裁判员之一,依然是人民。
毕竟编辑部在2020年中总结的最后写到了:人民至上。
今夜,小贾确实是个打工人,大家是不是,小贾也不好断言。要不要谢谢老板呢?要谢谢的,谢谢老板让我有班可以加,文章有地方发,编辑部后台登录的手机号码,是我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