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大师的“秘密情史” | 万小刀

作者：有鸭蛋

  来源：深夜疗心（ID：shangzhou2018）

 

一、

1897年。

 

巴黎还在寒冬中沉睡。

 

忽然，凛冽的街头，一个黑衣女子怒气腾腾，疯狂暴走。

 

她走到一栋楼前。

 

一边咆哮：“罗丹……罗丹……”

 

一边抓起手边的石头，砸破楼上的窗户。

 

屋内亮了灯。

 

不过几秒，又恢复了黑暗。

 

女子见状，更癫狂地把垃圾桶，砸向大门。

 

她嘶吼着：“罗丹……你现在就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剥削者！”

 

女子的控诉得不到任何回音。

 

她的呐喊，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乃至巴黎的沉睡。

 

唯独叫不醒，那个装睡的男人。

 

他叫奥古斯特·罗丹。

 

是撼动全球的雕塑大师。

 

对外是女子的恩师，对内是她的情人。

 

他们曾是雕塑界的一对传奇。

 

心有灵犀。

互相成就。

 

然而，这段痴缠15年的旷世绝恋，背后却藏着阴谋。

 

直到女子死去。

 

世界才终于承认，她是艺术家卡蜜儿·克洛岱尔。

 

而之前，

她一生都被污名化。

她只有一个代号：罗丹的情人。

 

二、

罗丹曾说，卡蜜儿是他最危险的敌人。

 

这是有理的。

 

卡蜜儿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6岁就无师自通，学会雕塑。

 

如果没有19岁那场相遇。

 

她很有可能，将会拥有超越罗丹的成就。

 

那年。

 

卡蜜儿父亲决定全家搬迁巴黎。

 

原本是想让卡蜜儿获得更好的艺术教育，结果却将她推向了毁灭。

 

而始作俑者，正是她日思夜想的偶像。

 

罗丹。

 

当时，无人不爱罗丹。

 

他象征着雕塑艺术金字塔的顶端，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卡蜜儿从小就有一个愿望。

 

希望自己做的第一个大理石雕塑，能得到罗丹的喜爱。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初次见面很快就到来。

但这次会面并不愉快。

 

罗丹满嘴市场价值、创作效率。

 

与卡蜜儿心中，那个醉心艺术的形象截然不同。

卡蜜儿不甘心。

 

眼看罗丹要离去。

 

她提出了一个要求：跟罗丹索要一块大理石，雕塑作品。

 

这是她唯一的自证机会。

 

她选了难度系数最高的帕罗斯大理石。

 

所有人都嘲讽。

 

这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

 

数日后，卡蜜儿送来了作品。

 

一只青筋暴怒的脚。

 

罗丹用手抚摸着，脸色渐渐从平静，变成了惊讶。

 

趁着夜色，他举着这只脚，仔细端详。

 

轻轻点了点头。

 

眼里出现了，久违的闪光。

 

 

三、

必须留住卡蜜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罗丹绞尽脑汁。

 

先是抛出橄榄枝，将卡蜜儿收编他门下，邀请她到工作室。

 

卡蜜儿受宠若惊。

 

她以为，终于有机会见识罗丹的伟大。

 

却不料，得到的只有轻视和骚扰。

 

罗丹只顾着谈生意。

 

将她和其他徒弟，丢到工人堆里。

 

卡蜜儿因为外貌出众，长期遭受工人的调戏、乃至性骚扰。

 

她绝望至极。

 

最终，怒而离去，蜷缩回自己的世界。

 

卡蜜儿走了。

 

但罗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他需要卡蜜儿。

 

一方面，他迷恋卡蜜儿独特的才华。另一方面，卡蜜儿能给予他灵感启发。

 

于是他心生二计。

 

主动上门邀约，这一次目的地是他的秘密工作室。

罗丹是出了名的情场老手。

 

他深谙，年轻女孩的心理需求。

 

不是平等对视。

而是仰视崇拜。

 

没有意外，年幼的卡蜜儿，果然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她的心再次被挑动。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合作。

 

布景。

模特。

姿势。

意境。

两人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而这，是罗丹此前不曾拥有过的。

 

 

四、

时间总能帮助一对男女酝酿出情感。

 

但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份情感的含义，可能各有不同。

 

罗丹的表白，很快来了。

 

一次夜里，他故意送卡蜜儿回家。

 

他尽诉情深。

 

他赞美卡蜜儿是他的“灵感女神”，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将他沉睡多年的激情，再次激发。

 

彼时，卡蜜儿才19岁。

 

罗丹已经43岁，并且有一个未婚妻，两人还育有一子。

 

但这些，都被他刻意隐瞒了。

 

年轻的卡蜜儿，哪能敌得过偶像的表白？

 

她只觉，幸运遇上真爱。

 

1885年5月。

 

雨果的离世，震动整个法国。

 

作为雨果的好友，罗丹更是悲痛欲绝。

 

这份悲痛，化作焦虑。

 

他失去了灵感，对着模特，丝毫没有下手创作的欲望。

 

是卡蜜儿救了他。

 

她松开衣领，露出肩膀，弯曲着身体，乖顺地躺在展示桌上。

 

罗丹看呆了。

 

阳光洒在卡蜜儿身上，化作圣光。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颤动，轻轻地抚着她娇柔的身体，亲吻着她的香肩，埋进她的颈脖。

 

一股暖流涌入他的心底。

 

后来。

 

这座雕塑成了罗丹的代表作之一。

 

取名《达那伊德》。

 

这是卡蜜儿对他表白的回答，也是少女宝贵的第一次。

 

 

五、

罗丹很强势。

 

借着大师的身份，直接到卡蜜儿家中“抢人”。

 

一句“邀请”，成了通关令。

 

没有人能拒绝，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卡蜜儿被他带走。

 

家人们还很感激，以为女儿终于要出人头地。

 

谁料，却是深陷泥沼。

 

她最私密的媚态。

 

都成了罗丹的灵感来源。

 

他的创作激情，达到了人生巅峰。

 

每天不是和卡蜜儿缠绵，就是沉迷于创作雕塑中。

 

卡蜜儿呢？

 

她成了罗丹的徒弟。

 

荒废了自己的艺术生涯，为他免费工作，全力支援他的艺术创作。

 

但卡蜜儿不在意。

 

爱情如蜜糖，让她甘之如饴。

 

后来，她窥探到外界的异样眼光。

 

他们唤她“荡妇”。

指责她是无耻之徒。

 

她发现，罗丹似乎刻意隐瞒着什么。

 

图：罗丹与未婚妻

 

直到一个女人的到来，打破了卡蜜儿的迷思。

 

女人身穿黑衣，宛如从黑暗走来。

 

她宣誓罗丹的归属权。

 

称她是他的未婚妻，而且还有一个孩子。

 

女人将卡蜜儿推向烧红的碳里，命令她立马远离罗丹。

 

纠缠许久，女人才终于离去。

 

卡蜜儿蜷缩着。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肉体更痛，还是心灵更痛。

 

 

六、

遇到渣男，你会如何做？

 

相信大部分人，都会作潇洒状，转身离去。

 

但局中人哪能轻易做到？

 

遭遇欺骗后，卡蜜儿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搏一把。

 

她笃定罗丹只爱她。

 

她为他创作。

 

雕塑象征爱情与痛苦的自画像。

 

但她错了。

 

罗丹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想吸取她的爱，证明自己的魅力。

 

他对卡蜜儿的深情，不过是一种自恋。

 

他最爱的，只有自己。

 

可卡蜜儿不懂。

 

对爱情的盲目，让她过于理想化。

 

她隐瞒罗丹未婚妻的伤害。

 

甚至，隐瞒了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

她逼问罗丹。

 

“我和她，你选谁？”

 

但罗丹只觉可笑。

 

昔日情深，不过是追求的套路。

 

而今，面对卡蜜儿要求的名分，他马上换上狡辩的说辞。

 

他称未婚妻不是妻子。

 

不存在负责任一说。

 

还冠冕堂皇道，爱本来就是分支的，谈论专一很不艺术。

为了说服卡蜜儿，他甚至谎称未婚妻身患重疾。

 

 

卡蜜儿醒了。

 

她终于看穿罗丹的把戏。

 

所谓真爱，不过是老男人套取成功的工具。

 

而她于罗丹，只是一剂营养剂。

 

 

七、

 

 

离去罗丹，卡蜜儿下了很大决心。

 

她努力忍受痛苦的侵袭。

 

但谈何容易？

 

这个男人，曾是她的神明。

 

这段关系，是她开启爱情之门的第一把钥匙。

 

卡蜜儿浑浑噩噩。

 

终日流连在外，和各种男人调情。

 

她想借此麻痹。

 

但灯红酒绿只让她更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悲哀。

 

她尝试过接受他人。

 

其中，对她最痴心的要数音乐家德彪西。

 

德彪西的追求很猛烈。

 

但最终，卡蜜儿还是无法违心，接受这个不爱的男人。

 

有一夜。

 

她与德彪西参加一个舞会。

 

跳舞时，她瞥见了一个白发老妇。

 

老妇双眼空洞，完全失去光彩，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

 

卡蜜儿恐慌。

 

仿佛看见的，是未来的自己。

 

她顿悟。

 

决定不再颓废，再次回到创造中。

 

 

八、

 

 

她以为，只要愿意就能回到过去。

 

但现实是残酷的。

 

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卡蜜儿，失去了对创作的原始灵感。

 

心不静。

 

何以谈创作？

 

她的心仍在滴血，脑子里不停闪现罗丹的身影。

 

从前和泥土是交融。

 

而今却成了一种宣泄。

更糟糕的是。

 

世人将她纳入罗丹的成就。

 

因为曾经师从罗丹，她在市场上的个人价值，也与罗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的失败归于自己。

 

而成功，全都归功于罗丹。

她是他的徒弟。

 

她是他的情人。

 

罗丹犹如一张巨大的网，套死了卡蜜儿的人生。

 

她无路可走。

 

再次回头，发现罗丹仍在等待。

 

被伤透的心，只能再次投入罗丹怀中，即便她明知前面很可能是一条死路。

 

 

九、

 

 

重逢不像初见。

 

两人各怀心思，说的全都是自己的不幸。

 

罗丹嘴里是自己。

 

而卡蜜儿却满嘴罗丹。

趁着醉意，卡蜜儿想寻旧梦。

 

谁知，罗丹却只顾着抚摸卡蜜儿的作品。

 

他像中了魔。

 

试图再次从中，获取灵光乍现的快感。

 

黑夜里，卡蜜儿一再询问。

 

“你为什么不碰我？”

 

罗丹的沉默，让她的羞耻、委屈彻底爆发。

 

她还是工具人。

 

压根和爱扯不上丁点联系。

 

她疯狂咆哮。

 

指责世人对她的羞辱与误解。

 

质问罗丹为何从不解释，视而不见，任由她承受一切。

 

卡蜜儿的疯狂，没有叫醒装睡的罗丹。

 

他看着她痴狂。

 

只觉她确实如传闻所言，喝酒喝疯了。

 

爱他入骨的卡蜜儿，如今更像他最危险的敌人。

 

稍不小心，就可能摧毁他的声誉。

 

罗丹宣誓，与卡蜜儿一刀两断。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卡蜜儿，独自与情爱产生的痛苦纠缠。

 

她不过想要罗丹的爱。

 

为何这么难？

 

当时，卡蜜儿并不知道，人生还有另一条路。

 

那就是，放过自己。

 

 

十、

 

 

卡蜜儿渐渐疯癫。

 

她开始出现了幻听。

 

总是听见，周围无数声音在责骂、羞辱、谴责她。

她看过心理医生。

 

但毫无作用。

 

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开始出现被害妄想的症状。

 

她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因为，她觉得所有一切都是罗丹在设套。

 

后来，卡蜜儿父亲患上绝症。

 

这个消息灭了卡蜜儿仅剩的理性。

 

她赶回家中。

 

看到曾经如山高大的父亲，已经衰老到连站立都成问题。

 

她羞愧难当。

 

久久跪在父亲面前，眼泪早已干涸。

 

她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也再没机会，让父亲看见她未来的成就。

 

1913年。

 

卡蜜儿父亲病逝。

 

卡蜜儿彻底失去人性，变得魔怔起来。

 

有一天，她忽然拿着铁锤，疯狂砸碎用生命创造的雕塑作品。

 

一下。

两下。

……

铁锤把雕塑砸到粉碎，也将她的心摧毁。

 

最后，

她拿着那只脚。

那只把罗丹带到她生命里的脚，来到桥边。

 

她没有犹豫。

 

一把扔进了河里。

1913年7月。

 

卡蜜儿被确诊患有重度精神分裂症。

 

她偶尔清醒。

经常处于癫狂状态。

甚至出现自残、伤害他人的倾向。

 

家人逼不得已，只能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一住，就是30年。

 

她的母亲不曾探望过她。

 

就连她最亲近的弟弟，也逐渐疏远，离她而去。

 

她失去了与世界一切的关联。

 

直到死去。

 

卡蜜儿还在用仅剩的心力，做着同一件事。

 

恨罗丹。

 

在她死后多年，有人公开了她写给弟弟的多封信件。

 

里面，都有同一句话：

 

“请不要告诉罗丹，谨防他再次剽窃我的想法。”

 

从19岁起。

 

她就将人生，架构在罗丹之内。

 

她为罗丹而活。

 

却不知，这个男人不过把她当做情妇之一。

 

不管卡蜜儿是爱，或是恨，他都无动于衷，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