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一 LUSHIYI
《贫穷女的逆袭之路:冷静、决绝、精明、
盘算.....》
来源:甘北
ID:ganbei1990
Part.1
发发说,她有个同学,从高中起就立志只嫁有钱人,并且说到做到,班上不少男生追求她,她通通不为所动,一心只想好好读书,待价而沽。
这让我想起小庄,一个成长在向阳巷,却早开心智的姑娘。
小庄的父母,跟大多数贫贱夫妻一样,总有吵不完的柴米油盐。
爸爸怨恨妈妈不懂体贴,妈妈怨恨爸爸不会赚钱,一个粗鲁莽撞的丈夫,和一个刻薄尖锐的妻子,总有一种特殊的本领,让家在一息之间变成战场,轰隆隆地对着彼此开炮。
生于斯、长于斯的小庄,天然带着几分对凡尘俗世的恨。
她不爱说话,眉间噙着几条熨不平的皱纹,嘴唇很薄,眼神很冷。
对于爸妈的争吵,她似乎早看淡了。
偶尔他们会在午饭时间吵架,妈妈太过恋战,以至忘了做饭。
小庄放学回来,看一眼一片狼藉的家,就什么都明白。她不怨不怒,一言不发,一头钻进厨房里,乒乒乓乓就炒出了两个菜,独自坐在桌子前吞咽起来。
向阳巷的大人们都说,小庄这姑娘的心思真深沉,一点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她的确不像十来岁的姑娘。十来岁的我们,正是爱玩、爱闹、爱笑的年龄,穿松糕鞋、阔腿裤,买花里胡哨的发卡。可小庄不是,她对穿衣打扮都没有兴趣,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读书。
别人玩耍,她在学习,别人恋爱,她在学习,别人睡觉,她还在学习。
她有许多学习的独门秘籍,比如把单词写在小纸条上,随手塞进口袋里,上厕所的时候翻阅。又比如早上晨练时,一边小跑一边背课文……
这些方法都很管用,却也令她越发特立独行,站在学生堆里,像一只吞食生肉的怪物。
学生时代,大家都对好学生怀有一股天然敌意。
酸酸的,醋醋的,即便人人都渴望一份好成绩,但嘴上一定会落下几句对乖乖女的奚落。
小庄因为她的过分刻苦,不得不忍受同学的孤立排挤。
她们笑她“虎姑婆”,说她身上有股酸臭味,搞不好头发里爬满虱子;说她的鞋子大得像棺材,走起路来踢踢踏踏,楼板都震垮……
有一回,她们还在她白色的校服衣背后,用刺眼的红色签字笔,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我不知道独自端着一盆泡泡水,一遍一遍搓洗校服的小庄,那一刻内心在想什么。或许正是这些一场场独自吞咽的孤独,在她身体里积蓄了刺骨的力量,令她来日里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硬而正确。
Part.2
顺理成章地,小庄考上了大学。
录取通知书送到那天,爸妈罕见地拥抱在一起,还分别亲了亲她的脸蛋。
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小庄没有什么恋恋不舍,相反,她恨不得早一点,再早一点,离开这个充满争吵和贫穷记忆的小巷。
她只收拾了几件日常衣裳,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就独自北上了。
去北京,一座名为首都的城市。
那几年里,我再没见过小庄,只知道她拿奖学金了,又拿奖学金了,代表学院参加比赛,拿奖,又拿奖,大四那年,小庄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定考研。
那一年,小庄哥哥谈了几年的女朋友,正式来家里商谈彩礼。
女方家里开口就是十万,小庄家根本拿不出,更别提在这城市里买房……
可是,不给彩礼,姑娘就要跑了。
于是,父母便跟小庄商量:“念这么多书,像样了,家里的条件最多只能负担你到这儿了,去找份工作吧,就当爸妈求你了,给你哥攒点彩礼,给家里续个香火吧……”
后来,我时常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想起当时的小庄。
我想,如若是我,在现实和家人的夹击下,大概率是会妥协的。
贫穷带给人的最坏副作用,便是短视。
缺衣少食的人,蓝图里不该谈及后天,因为他的唯一当务之急,是确保明天不会饿死。
读研很好,可是读研需要钱,更需要时间。三年,我不确定这个家能不能等,更不确定三年里会有多少不稳定因素,多少前击后伏、哭穷卖惨。
我从来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最擅于的,就是用妥协换取安宁。
更何况,母亲连“求求你”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在这样的夹击下,脑袋里的那根弦,只要稍微一松,就彻底崩坏了。
毕竟,她也不过是个22岁的姑娘。22岁,拿得住什么大主意呢?
可是小庄拿住了,以一种几近铁石心肠的姿态,奔上了她的考研之路。她换了手机号码,不再接收来自父母的呼天抢地,就连哥哥都拉进了黑名单。
她几乎跟那个家断绝了联系,除了,每个月,往父亲卡上打回500块钱。
直至今天,也没人知道,在完全没有家人的支持下,小庄是怎么在寸土寸金、物价极高的北京生存下来,并且每月往家里汇一笔钱的。
若干年后,当我走在北京的街道上,感受北方的寒冬和冷冽,看路上的行人一个个行色匆匆,把手插进口袋面无表情地走向一个又一个路口,他们的头顶是一排排光了枝桠的树……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小庄,独在异乡的那些年,她该是多么地孤独啊!
Part.3
我后来跟朋友聊起,人这一生要走的路,很大一部分,是从出发就注定好的。
就像发发说的那个一心只想嫁有钱人的女同学。
高中,同龄人还只会捧着言情小说傻乐,连钱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又谈何嫁有钱人呢。
可有些人就是知道。她们的成熟,远比同龄人来得更早,心智也时常伴随不合年龄的坚忍。
她们可以坐在教室一整天,只为攻克一道数学题。可以无止尽地忍受他人的嘲讽、讥笑、捉弄,拒绝无数镶金带银、包糖裹蜜的诱惑,只为抵达真正想去的地方。
那漫长的路程中,又需要怎样的忍耐和毅力?
小庄就是这么一个极其坚韧的人,她人生的每一步,都无比精准地踏在正确的节拍上。考研,找工作,随即在二十九岁,事业小成这一年,找了一个家世清白、性格温良的男人结婚生子。
我见过那男人一回。在北京。
小庄请我吃饭,带上了老公和孩子。一个斯斯文文戴眼镜的男人,话不多,却又很周到,一顿饭替我们斟了几回茶,我们聊天,他就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哄一哄身边的小女儿。
小庄说,她和丈夫都是彼此的初恋。
我猜也是,这样的女孩,人生就像一道经过精准计算的方程式。她不能错,也不会错,即便是在最易神魂颠倒的感情问题上,也不会迷失心智。
一看就是良配,一看即是良缘,小庄,向阳巷里走出来的小庄,在无数踏披星戴月俯身潜行的旅程后,终于光明正大地走在了皇城根上,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更令我暗自惊讶的,是她如今的柔软。
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笑眯眯的。
眉间那抹熨不平的皱纹,早已不知去向。她不再冷冰冰了,相反,热情得令人有点措手不及。她不断地招呼我吃菜,叫我在北京多玩两天,带我去一趟滑雪。
温暖的,熟络的,热情洋溢的。
她给女儿夹菜,嘴里念叨着:“烫烫,妈咪呼呼……”,又给丈夫剥了一只虾,温柔地放进他的碗里,随即与他饶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谁又能想到,这样的小庄,会是那个十几岁时,独自坐在向阳巷逼仄狼藉的小房间里,一口一口把汤饭送进嘴里,只为活下来,活下来逃离那令人厌恶的一切的女孩呢。
或许,独在异乡的漫长岁月里,她不但一遍遍地练习着生存,还练习着柔软,练习着爱。
而我果然猜得没错。
从北京回来,我在微信上向她道谢,顺便感叹道:“真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温柔。”
她给我发了一张女儿的表情包。
“我现在是她的原生家庭了,我希望她能成长在一个好一点的原生家庭里。”
那一刻,我的鼻尖陡然一酸。
谁说小庄变了呢,这么多年了,小庄分明还是一点没变。
她脑袋里的那根弦,从来从来就没有放松过,丝毫都没有过。她不是变得温柔了,而是此时此刻,唯有温柔,才是正确的。
她选择的,从来不是温柔,而是正确。
— E N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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