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是2020年的12月5日。
去年的今天，写了一篇《“一腔孤勇”与“一生治孤”》，里面写到：
多坚守你出发之初的年少轻狂，总是对的——这在围棋里，叫“治孤”——棋圣赵治勋最擅长的，就是在对方的重重包围中治孤做活。
他曾写道：“我的人生就如同一条治孤的道路。世界之大，岂能无容身之所；风浪再急，总还有停泊之港湾。在治孤的人生中，只有狭窄的空间，而没有狭小的胸怀。”
我觉得这才叫孤勇。
而蛆一样的生活，叫蛄臃。
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有多少人，凭着一腔孤勇出发，最后却发现自己活成了蛆，蛄臃着活着。我们想逃离身边的大粪缸，却无力自拔，有的人，甚至乐在其中。
01
孙红雷姚晨主演的电视剧《潜伏》是不可多得的可以一看再看的电视剧，剧情演技且不说，单是里面人物奉献的金句，就值得你再三回味：
比如，余则成对左蓝说的：我信仰你，信仰生活。
再比如李涯：我运即国运。
还有情报掮客谢若琳：比如这一块银元，你说它哪一面道德，哪一面不道德？
我前不久再看的时候，突然注意一个细节，就是余则成告诉翠屏，搞地下情报工作，千万不能说梦话，做梦也要有纪律。
我有一天和八戒讨论这个问题，问八戒说不说梦话，八戒说，不敢说，不能说，怕叫出无数前女友的名字，被老婆胖揍。
八戒还说，余则成不能说梦话，恐怕是担心自己会喊出左蓝的名字，还有晚秋的名字。
02
有人从旧笔记小说里扒出来一个故事：
狐狸：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山阴人周甫，一年夏天来到京城学习，住在青驼巷王姓人家的宅子里，搬进去的那天，宅子主人对他说：“这宅子正堂中有狐狸居住，但平时并不会骚扰人，偶尔会在夜里见到，您如果遇上了，不要害怕也不要惊慌，它一定不会伤害你的。”周甫记下了对方的话。
刚来的四五天里，周甫刻苦读书，常常从白天一直学到夜里，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后来一天黄昏，周甫吃完饭，坐在正堂中纳凉，忽然听见房梁上有人说话，声音轻细像是个女子，她说：“《诗经》上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诗说的是夫妻之间的誓言，还是军士之间的约定？”周甫回答：“是夫妻间的誓言。”对方又问：“可以解释一下吗？”周甫道：“《击鼓》这首诗，原本是戍守在外的兵卒盼望回家而作，‘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句，就是那个兵卒和他妻子原先的誓言，而郑玄却说这是从军的兵卒和他的同伴在约定，是错了呀。但这诗中有很多假借字，想要证明我的观点并不容易，没有几百字是说不清的，我曾有一篇文章尝试论证此事，放在书箱里，不能立即拿给你看，如今我就给你单独说说‘与子偕老’这一句，来申明我的想法。”
但当周甫想要继续说下去时，却发现对面好像一直没动静，于是疑惑地问：“我以为你是一只好学的狐狸，难道逃走了吗？”过了很久，天色逐渐黑下来，周甫回到了房间里，见书箱半开着，有几张稿纸放在桌案上，走近一看，正是之前所提到的论证《击鼓》那首诗的文章。在纸的空白处又见到有新多出的两个字——“有理”，墨迹还是湿的。周甫一见笑起来，心知这一定是狐女所为。
后来，周甫坐在窗前读《诗经》，偶然有一处不懂的地方，沉吟许久不得其解，忽然听到狐狸说：“您如今也遇到困难了吗？”周甫回答：“是呀。”狐狸道：“这个很容易解决。”于是为周甫答疑释惑，分析讲解，义理非常精深微妙，远超过周甫。周甫击节赞叹道：“古话说‘倾盖如故’，我对你就是如此呀，只恨不能见你一面。”狐狸道：“这有何难，只是我长得丑，担心会惊吓到君子。”周甫道：“那趁君子还没到我房间里来，快出来吧。”狐狸听了一边笑，一边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的容貌不算特别漂亮，大概就是一般人的长相，但是衣服非常华丽，色彩缤纷璀璨，身上戴着玉环玉佩，走起路来叮咚作响。
周甫见了极为惊喜，连忙请她坐到了自己对面，起初，聊的事情还都很正经，后来就逐渐变得亲昵不像话起来，狐狸对此并不抗拒，反而会时常与他相应和，但也不曾故意做出娇媚的姿态，来蛊惑周甫。天晚后，狐狸便和周甫握了握手，离开了。后来有时三五天来一次，有时十几天来一次，每次来都一定会和周甫聊上一整天，有时天黑后还会点起蜡烛接着谈，直到深夜。
过了几个月，一夜，狐狸忽然找到周甫说：“父母有命，明天我要回家去，商量结婚的事情，有阵子都不能来了。”周甫笑说：“这固然是每个人都免不了的事情。只是不知你父母为你选的那个如意郎君，它的名字能告诉我吗？”狐狸道：“没什么不可以，就是城西黄氏宅中的狐三娘。”周甫问：“狐三娘应该是女子吧？难道狐女也要娶妻吗？”狐狸道：“您搞错了，我是雄狐，不是狐女。”周甫一听大惊失色，过了半天才说：“你既然是雄狐，为何要幻化做女子的模样？”狐狸道：“我喜欢女孩身形纤细姣好，声音和婉轻柔，衣服首饰闪耀华美，所以模仿着变成了这样，您都说是幻化了，那原本就不是真的可想而知，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周甫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含糊答应，狐狸犹豫了一会儿，离开了。
十几天后，狐狸又来了，对周甫讲起自己婚事没谈拢的情形，它的容貌没有改变，服饰也和从前一样，但周甫看在眼中，却总觉得不再像从前那样可亲，虽然应答得很周到，但一脸的不悦。狐狸也有所察觉，问道：“难道是因为我不是真的女子，所以才这样不开心吗？”周甫不回答，只是叹息而已。狐狸于是悄悄走了，后来一个多月都没有再来。
一天，周甫从外面回来，见堂前台阶下面躺着一只狐狸，三尺多长，丹红色的身体，胸前雪白，背上的毛像缎子一样闪着光泽，但却昏昏然醉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周甫见了于心不忍，于是把它抱到了正堂上，放在自己的座位旁边，不时用手摩挲着它的脖子和后背。
很久，狐狸清醒过来，抬头见到周甫，问：“您不嫌弃我吗？”周甫回答：“本来就没有嫌弃。之前所以不悦，是我误把自己的情感强加在了你身上，你以美女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我眼睛看见的是一个美女，心里怀揣的也是一个美女，久而久之便生出妄想，几乎忘了你原来是只狐狸。等到你自称是雄狐，我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的错误，而进退两难，想把你当成一个女孩儿，可心里已经知道你是雄狐，想把你当成狐狸，可是眼前见到的又确实是一个美女，内心与眼睛相违背，不知该顺从哪一个，所以才会不悦。如今你露出自己的原形，以真面目示人，用眼睛看是狐狸，用心思考也是狐狸，刚才我抚摸你的后背，感到你毛茸茸的很是惹人喜爱，又怎会嫌弃呢？”于是二人的关系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好了。后来狐狸每次来时，都是现出原形，不再幻化。
明年，周甫考进士没有考中，盘缠也所剩无几，只得满怀惆怅回家乡去了，自此和狐狸失去了联系，几年后他曾经又回到宅中寻找，但一无所获。——《废眠谈怪录》
狐狸问：爱会消失的对不对？
人呢？人也会这样问。很多曾经爱的人，山盟海誓，海枯石烂之后，都会有一个埋在心底的话：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布拉德皮特和和玛丽昂歌迪亚主演的电影《间谍同盟》里，当马克斯砸开酒吧的玻璃，拽着马丽安来到酒吧的钢琴旁，逼着马丽安弹奏《马赛进行曲》的时候（真正的马丽安生前擅长弹奏这首曲子），冒牌儿的马丽安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间谍身份。
这个时候，马克斯问了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真的是，古今中外，千古一问阿——喏，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如果爱过我，那么，即便你真的是间谍，即便你真是世俗眼中的美女蛇、贱货、混帐东西，即便跟你在一起就注定要与全世界为敌，即便跟你在一起就意味着从此只能亡命天涯，我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拯救你——一切只为了你真的爱我、爱过我。
只要你爱我，我就必然不会辜负你。去他妈的真理和正义，去他妈的国家仇恨民族使命，去他妈的战争胜负敌我矛盾，这一刻，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女人，我爱的女人，我比任何人都爱你，全心全意爱着你，从前、现在、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你一定要说爱过啊，一定，千万，哪怕只是编个故事骗骗我——这世界到处都是急风骤雨，全世界迷路的焦灼慌张都呼啸着往这儿扫荡，在我被伤心溺死之前，只有你假装出来的爱能些许温暖我，即使只是谎言撑起的情感之伞，也能让我片刻容身，片刻也好，就片刻，求求你了.....
要毁坏的已然毁坏，要来临的马上就要来临，你编的故事是我掌心里仅余的温度，能让我在这凄风苦雨的人世间，瑟瑟颤抖着，搪得一分是一分，挨得一秒是一秒。
而任何人，只要在此刻拆穿一切得罪了老子，那就是该死的碧池了。皇上二大爷也不管用。
我是说，所谓爱情，不就是这样么——永远都是有人在挥霍，有人在乞讨。
03
余则成爱过左蓝，一生的信仰，爱过翠屏，爱过晚秋，所有的爱，都是真爱。余则成是渣男吗？
所以前几天，我在《2020，我的普鲁斯特问卷》里说，爱是最奢侈的行为。
是最被高估，也是最容易被低估的情感。
特定情景里听过的歌，倘若日后再听到，总是刹那让人时光溯洄，回到当时。
你曾听着这首歌独行于哪一个季节？在怎样的夕光下或是夜色里？心怀着怎样的深情浅意？那时你身边陪着的是何人？如今ta又还在不在？如此种种，全部于当初的不经意间浸入旋律，从此，这首歌就成为打开尘封记忆的钥匙。
有些事我从未忘记，只是不忍想起，于是，连带着那首歌也不忍再听。
“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只要和你在一起，一定会止不住摇起来的。” 八戒当年写给前女友的情书片段。
04
这算是《夜深忽梦少年事》系列的第四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