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的这句话,一半是对男人说的,意思是没混成上等人,就别去调戏女人。另一半是对女人说的,等着吧,等个上等人。
如何等来上等人?在上海名流圈泡大的张爱玲沿用的是惯常思路,穿上贴身的旗袍,戴上晶莹的珍珠,头发烫得弯弯曲曲,再喷上香水,扭扭捏捏地跨出去。1950年,作为文艺界知名人士的张爱玲,就是打扮成这样去参加了新上海的座谈会,她觉得,这个座谈会来的都是大官,应该也是西装革履,绅士风度。
等她步入会场,发现一切都变了,那些她相熟的时髦人士,都换上了灰色的粗布衣服,头发要么剪短要么盘起来,有的还戴个帽子。闻到她一股香水味进门,齐刷刷的眼神投过来,仿佛不认识。
散会后,有人找她谈话,要她不要穿旗袍了,不要烫头发了,不要踩高跟鞋了,香水味更不能要。最好是带点汗臭味,那种刚劳动完汗津津的感觉。
回到家里,张爱玲想了一夜,善于抓住男女之间任何一点小心思的她,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不能打扮了,不打扮漂亮那怎么调戏,不调戏女人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男人。
想不通的她,不久后乘船去了香港,那里的旗袍仍旧扭扭捏捏,后来又去了美国,那里的衣装更加花花绿绿。她转头离开了,留下灰蒙蒙的上海,再无一点艳丽的着装。
直到二十年后,大洋彼岸来了一架飞机,走下来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烫着弯弯曲曲的头发,走路扭扭捏捏,香水味扑鼻。
看看这张照片吧,其实这位洋太太完全是得益于颜色的衬托,长得并不漂亮。她的侧旁就跟着一位美女,年轻、五官精致,只是由于穿的是灰黑色的大衣,剃的是盖不住耳朵的短发,才显得灰扑扑。
美女名叫章含之,也是在上海名流圈出生、长大。但与张爱玲不同,她的家世要更加显赫,显赫到可以被邀请住进北京四合院,收了全世界最有名的一位学生。
章含之跟在洋太太后面,跟了足有一周。她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学生会见洋太太时,已经浑浊的眼睛禁不住地一亮,玩笑随口而出。是啊,好久好久,没有见到过这种打扮、这么惹眼的女人了。
那一瞬间的震撼效果,让章含之记在了心头,小时候的记忆重新回到了脑中,那时的她住在花花绿绿的上海,读着你侬我侬的张爱玲。她是个美女,却直到此刻,才知道美女需要颜色。从此她爱上了红色的大衣,即便多年以后年纪很大了,也要穿成一身红。
但在那个时节,她还不敢穿,只能把这份爱藏在心里,然后想办法送自己十二岁的女儿去了美国,踏上了张爱玲离开后第一批飞往美国的航班。
十二岁,足够小,小到可以精通英语,融会西方文化,拿到美国国籍,并连连嫁了两位外国人当老公。
十二岁,也足够大,大到小时候的那份记忆,那份灰扑扑的世界里热血沸腾的记忆,永远淌在血管中。
这就是出自名门的洪晃,她好像是个作家,办过时尚杂志,写了很多文字,但一点点张爱玲的味道也没有。她爱战斗,好骂人,常常出口成脏,一点点都容不得调戏。即便是跟一堆名媛站在一起,她也沿袭着小时候的习惯,灰黑色着装、短发,袖子挽起像是随时要劳动。
现在她老了,老得一点都不像她的母亲,谁说儿女一定要像父母呢。她们更像的,是孩童时代的启蒙。不同于母亲生在30年代的上海,洪晃是长在60年代的北京。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如果你对这个世界出现的变化常有困惑,不知道为什么一会是东风压倒西风,一会儿又是西风压倒东风,不明白自己辛苦半生的追求,转眼成了逆风。
那就看看这个世界的上等人,孩童的时候,正在刮的是什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