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人”的生猛往事 | 万小刀

2020-09-27
图:网络资料  作者:一心
广州的天桥和立交桥多,流浪汉和艺术家都曾被生活卷进过这里,仁科就是其中之一。
有人说水边吧的老板「江南藜果」就是在立交桥下“捡”到了仁科。他邀请仁科来酒吧演出,还信誓旦旦知会了一些广州的乐评人和文化人:“来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这是仁科的第一场相对正式的演出。但乐评人一个也没来,只来了一个文化人,诗人杨克。
如果只是这样,那一晚还不能叫惊心动魄。最终,演出以一场闹剧结束。
另一位在场的流浪歌手喝多了,抓起啤酒瓶,往不认识的姑娘头上浇啤酒。旁边一位诗人看不顺眼,大声喝止。
双方推推搡搡,大战一触即发……
 
也许仁科已经忘了,这样的场面他早司空见惯,因为在海丰,为芝麻绿豆大点事儿,人们就会拿着西瓜刀互劈。

 
喊来喊去 吼这吼那 骂爹骂娘 又跺脚荡手
十多个人 比手比脚 喊道:
你们敢来乡里拆我的房 pu母啊 嗬!
《曹操你别怕》 五条人
曹操你别怕五条人 - 一些风景
△ 一首描绘村民打架的歌 
一、
 
“天上雷公,地上海陆丰”,不是一句玩笑话。
关于这里的传闻太多:走私,抢劫,冰毒贩卖,持枪械斗...以至于一段时间内,外人一听便被吓得落荒而逃,不敢踏足一步。
 
网剧《破冰行动》里毒品村的原型博社村,就在茂涛和仁科的故乡:海陆丰。
 
即便你听不懂五条人的歌词,从这些刀光剑影的片段中,也许已经隐约拼凑出它曾经的魔幻模样。
 
海陆丰属汕尾地界,但人们还是喜欢“海陆丰”这个称呼。
△ 县城模样
1981年,阿茂出生在海丰县陶河镇。
 
老爹是泥瓦工,靠走街串巷招揽生意,一开始并不富裕。
 
但这不耽误阿茂跟人打架,也不耽误他喜欢镇上那个听起来就很“牛逼”的电影院。
 
很奇怪,男孩子天生就会爬墙,碰上少儿不宜的三级片,阿茂就和朋友从厕所翻墙进电影院。
记得看过《官人我要》,露两点而已,动作很假。”阿茂说。
上世纪九十年代,先富起来的人把小洋楼盖成了风气,也把阿茂家从贫盖到富,老爹变成了包工头,一家搬到县城居住。
 
阿茂第一次听打口带,用的就是家里几万块一套的音响。
 
可很快生活被打回原形,因为一笔至今未结的工程款,阿茂的老爹破产。
△ 经常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茂涛
另一边,仁科家也倒了霉。
 
仁科的家本在一个风中就带着鱼腥味儿的小镇——海丰捷胜镇。
 
广州五羊邨有家很有名的潮汕菜——捷胜渔港,算是南方报社的半个食堂。里面的人和菜,大致就是仁科老家的味道。
小时候,仁科有过一段风光的“少爷”时期,是名副其实的“郭富县城“。
 
爷爷在国营单位工作,父亲是个开酒楼、发廊、卡拉OK厅的大厨,家中积蓄颇丰。
 
在酒楼吃饭、在发廊洗头、在卡拉OK和妈妈对唱《纤夫的爱》,就是仁科的童年故事。
 
卡拉OK厅里的歌声,发廊里的洗发水香味,在餐馆里看我爸做烤鸭杀蛇剖鲎,还有当地人求神拜佛的各种祭祀仪式,各种街头卖艺表演,有线电视机里的香港电影、日本卡通片......
《马戏团和流浪歌手来到捷胜城》文/仁科
1996年,仁科10岁,老爹终于把老本赔了个精光,再加上赌博输钱,除了欠银行和朋友的钱,还借了高利贷。
为躲债,全家趁着天黑,半夜跑路到海丰县城。
 
一时间,家里穷得叮当响,旧书店淘来的1块钱2本的《故事会》,替代了仁科的香港电影和日本卡通片
△ 年轻时的仁科
也许是两人巧合的童年落差,激发了他们的创作欲望。
 
至少《音乐天堂》杂志的忠实粉丝阿茂,小便时就真切地回答过朋友的问题: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我想做音乐。”那一年,阿茂读初三。
 
而仁科想过自己可能成为一个画家。
 
可生活就是比你小心翼翼的想象还令人崩溃绝望。
△ 故事会对仁科影响很大
五条人第五张专辑 《故事会》
 
二、
 
2001年,阿茂高考失利,趿着破拖鞋,坐上开往广州的大巴。那时,广州CBD珠江新城还是一片荒地。
 
“来广州(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有打口唱片,就这么简单。”
 
要是深究,阿茂的高考就是被打口唱片耽误的,高考前,他还在猛听唱片。
 
早知道要倚着卖打口碟挣钱他可能会再努努力。
一到广州,阿茂就投奔了在华南师大读书的哥哥大茂,蹭住在学生宿舍。蹉跎了一阵,开始挣钱。
 
先是在华师西门的斜对面卖口盘(打口唱片),没多久就为了生意,搬到人更多些的石牌村。
 
货是从汕头和平镇进的。
 
国外卖不动的唱片,划一道口子,就被当做塑料垃圾,走私运往汕头或其他几个港口
 
△ 打口碟
这些年,由于深圳过于耀眼,汕头这个经济特区被人遗忘得差不多。
 
但二十世纪初,这里是打口碟的集散地,各式各样的音乐都要经过和平镇。小贩们来进货,再流向全国各地。
 
的时候论斤收,2块钱一斤。
 
阿茂干的就是这个生意。
 
像一尾从小溪游入大海的鱼,如饥似渴地,把世界各地的唱片混起来,什么都听:英文的,阿拉伯语的、法语的、西班牙语的,还有各类小语种;摇滚乐听得多,港台音乐也有。
 
总之,哪一斤能卖个好价钱,全凭一双耳朵。
△ 各式各样的音乐都能听到
除了耳朵,阿茂人缘儿也好,摆地摊儿和周围的叔叔阿姨都摆出了感情。乞丐大爷也看他顺眼,自己买几个水果,路过地摊儿还要分他一个。
 
但阿茂并不满足,他想要试试在街头卖唱。
因为他已经写了一些海丰话的歌。
 
兴许是那天高兴,拎着篮子去买菜,哼着哼着歌灵感就来了,他下意识地用海丰话唱起来,突然发现这么唱也有趣,回去就写了《李阿伯》。
 
这件事,他告诉了哥哥大茂的朋友“区区500元先生”。
△ 2003年 茂涛就创作了用方言演唱的《李阿伯》
 
“区区500元先生”,是海丰中学的美术老师,他说:可以联系其他有写歌的海丰人,搞一个“首届海丰原创音乐会”。
 
 
演出场地定在海丰文化局门口,报名来演出的人很多,又正值年关,连上街买年货的阿公阿婆都好奇地驻足,看个热闹。
阿茂光是唱了首《高等教育》,就点燃了小城,这是他借宿在华南师大宿舍时写的歌,最后一句“高等教育狗屁狗屁!”
 
高考是很多人的梦魇,这一句发泄的歌词,听得人热血沸腾。
全场一齐高呼“高等教育狗屁狗屁!”观众兴奋起来,边喊边冲上台去,场面一度失控。
隔壁文化局的牌子在阳光下闪着肃穆的金光,“500元先生”捏了把汗:“幸好是过年(文化局不上班),要不然被人举报我们就惨了”。
 

△ 2011年的回到海丰民谣会现场
阿茂唱完就回了广州。仁科也继续回去学画画,后来经母亲朋友介绍进了一家贝壳雕塑厂。
 
说是创作,可还是无聊得要死。
 
2004年,仁科决定去广州,找阿茂。
 
他本打算张张口,让家里再给点钱。可老爹是一分也拿不出,临走前拿了一袋香蕉给他,路上吃。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有辆车在等我
马上就要载我离开这个县城
我想带你到外面逛逛看看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
你可别嫌弃这辆车太过旧,太过破
《海风》五条人
海风五条人 - 广东姑娘
△ 乌坎事件后推出 给五条人带来更多关注
而这一年,远在北京的摩登天空也在改命。
 
2003年,全球唱片都不景气,眼看着家底要要被掏空,危难之时,大品牌摩托罗拉相中摩登杂志,第一笔订单就是150万,生生把摩登天空给救活了。
 
广州的独立音乐圈却还在蛮荒之中艰难地生长,阿茂和仁科,前路混沌。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10年后,会被这个早已拥有唱片、经纪、图书、数字和音乐会几大业务版图的公司,收入麾下。
三、
 
 
暨南大学旁边的石牌东路,不是繁华,是兴旺,晚上十一二点过马路的人也乌央乌央的。
 
进入这里之前,阿茂他们在华师小北门一个9楼的小房里,有过一段宽敞日子。
 
9楼上的绝妙天台,让人难忘。如果不是涨租,不得不搬离那里,创作灵感说不定会来得更快一些。
 
因为石牌村真的太挤了,逼仄压抑。
 
走进石马新大街一巷,隐约从交错的电线看到被四分五裂的天空,就是阿茂和仁科的家。
 
这是一个极短的死巷,却已经算开阔。
 
仁科喜欢在巷口给海丰的老朋友楚雄打电话,一打能打好久。
晚上睡觉,总能听见脚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老鼠窜上肚皮,然后“嗖”地爬上脑门溜走,不知所终。
仁科并不在意:“从此以后这只老鼠的灵魂就与我融为一体了。”

△ 拆、锯、建后 以前的住处以被改的乱七八糟
白天,阿茂在石牌东的天桥和附近的天桥卖盗版碟,仁科则去天河购书中心门前卖盗版书。
 
几十本书背去摆摊,重量不轻,城管来了也不好跑。仁科就特意做了个大书包,能装下所有书,还能顺便伪装成路人甲,蒙混下城管。
 
也许是演技太差,有次碰上城管大部队,周围的走鬼(小贩)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仁科抱着丝侥幸心理,站着没动,佯装路人。
 
结果,连书带书包,一起被城管给没收了个精光。
 
“刚好我那天下了重本,拿了很多货,全部被收了之后,我就觉得差不多了,手头没钱,这个事情就结束了,因为我不是要靠这个一路发展的。”
 
仁科毅然放弃了盗版书,拿着阿茂的打口碟出去卖,“但是我没坑他,卖一张分他一半钱。”
 
△ 仁科回忆当年
 
假日的时候购书中心门口摆地摊走鬼的小贩很多很多
很多 很多
一个城管跟一个走鬼说 今天生意不错 卖了很多哦
很多 很多
卖打口碟的黑哥说 我箱子里CD很多 世界上所有音乐都有
很多 很多
《很多很多》五条人
很多很多五条人 - 梦幻丽莎发廊
大半年后,仁科一个人搬出来住,一个月300元,租了一个大单间。可能是为了谈恋爱,也可能是因为吵架。
但不管搬到哪儿,石牌村依旧是小饭馆、烧烤摊、发廊、诊所、碟片店、租书店、成人用品店……小广告被贴得到处都是,只有宗祠的门口干净些,摆出来的几张老木头凳子,人来了又走。
 
仁科喜欢找一个没有客人的时间,去发廊花5块钱洗头,顺手挑一张自己喜欢的唱片,去发廊放音乐。
 
“这五块钱花得很值,我可以听到我喜欢的歌”。
发廊成了仁科生活中的一部分,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男孩有点神经兮兮。
 
△ 喜欢穿红色的仁科
 
2006年,阿茂的女朋友借了台老式手风琴给仁科。
 
在吉普赛音乐唱片里听过手风琴的音色之后,他就忘不了,想学。
 
那时,为了不被邻居投诉,科经常三更半夜背着手风琴,去石牌村附近的跑马场练习。
 
广州在20世纪90年代,曾出现过一段长达7年的赛马运动历史。1999年7月停赛后,这地方寸土寸金,因为背后各方利益拉扯,一直没有决定盖什么,荒废很久,却成了仁科的天地。
 
不管怎样,生活终于跟音乐挂上钩了。
 
△ 没人教 一点一点摸索
 
“有时候想到一段很好的solo ,能哼出来但不会弹,我得先练我自己想出来的那段solo ,练好了才能加进去。不像那些技术先行的音乐人,他们随手就可以拉出来,我得练好几天。”
2006年10月,广州芳村“民谣之灯”音乐会是阿茂和仁科的处女秀。
 
“他们当时喝了酒,拿着酒瓶上台唱歌,丝毫不怯场,好像要把这场子给搞炸了那样,如猛虎下山。”
 
亲爱的春天小姐
那些最鲜艳的吻最美丽的笑声
市长先生把你给遗忘了吗
他曾对你说
亲爱的春天姑娘这儿永远爱你
...
《晚上好,春天小姐》仁科
晚上好,春天小姐仁科 - 春就很好听了
△ 收录在李文枫监制 仁科个人专辑《春就很好听》
 
四、
 

这次音乐会不像在水边吧的演出,来了不少音乐人。

 

他们相信,这两个小伙子会很快成名。

 

但轮到“五条人”正经搞音乐,还要2年。

 

2008年,春天,阿茂和仁科搬离了石牌村。这一年,对他们很重要。

 

南亭村西社上街2号,如果你想要找他们,坐地铁到大学城南,再坐摩的到南亭村菜市场,找到一个看起来曲折的小路,就是阿茂家。

 

月租800块,两层楼。

半夜2、3点睡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到村里转悠,有朋友来,仁科就热情地请他们喝自己泡的果酒,白色塑料桶泡的劣质白酒,把大家统统灌醉。

不再摆地摊,搞了一个CD店,但大学生没钱,CD店又改成海丰食店,名曰私房菜。

 

仁科当过厨子的老爹帮忙,在一楼门口挂一块小黑板,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粉笔写着:“秋刀鱼、鸡炒酸菜、五香排骨”。

 

△ 早期演出照片


阿茂和仁科忽然多出很多时间,整理、排练。在房子里、停车场、马路边或者桥下。夏天有蚊子,就随身带着蚊香。

 

2008年6月28日,在番禺大学城的“青年新觉公馆”,一个有黑板、投影幕、音响很差的空间,他们搞了一个挺”正式“的音乐会,门票10元一张。一连唱了十五六首,包括《梦想化工厂》,虽然音响很差,但反响热烈。

 

同年,他们在B8音乐仓库办了一场演出,门票“高达”50元,在豆瓣发了招募贴。据说,那一次,“差不多广州所有地铁流浪歌手都来了”。

 

“很快会成名”,越来越多人对他们说。

 

但真正实打实给钱的人,是当时周云蓬的经纪人佟妍。

 

2008年春天,周云蓬来广州,在南亭村搞了一次火爆的音乐交流活动。那天晚上大家都喝醉了,但佟妍没有忘记承诺。她给了一笔经费,帮助五条人乐队重组。

 

虽然原来的五个成员只剩仁科和阿茂,但还是叫了「五条人」。

2009年3月,五条人乐队第一张专辑《县城记》录制完成。7月,佟妍创办的独立厂牌“刀马旦”发行了这张专辑。

 

△ 《县城记》设计独特

专辑大部分的歌都取材于家乡海丰,用方言唱。
歌词印成报纸模样,封面底部的八个大字霸道十足:「立足世界,放眼海丰」。这句话是“区区500元先生”想的。
虽然大部分人听不懂也看不懂,但并不妨碍五条人得奖——《县城记》获《南方周末》文化原创榜年度致敬音乐大奖。
 
梦想化工厂五条人 - 县城记
 
《南方周末》在年度颁奖词中称:“《县城记》所富含的原创性彰显了音乐的终极意义——吟咏脚下的土地与人”。
 
领奖那天,陈奕迅、汪峰、郑秀文都是坐着保姆车来的,只有阿茂和仁科坐着公交晃晃悠悠到广州体育馆。
 
这一年,阿茂28岁,仁科23岁。民谣也骤然升温。
 
可惜初出茅庐的哥俩,没有赶上,那年北京民谣乐手在著名访谈节目《鲁豫有约》的集体亮相,不然凭借仁科聊天的功力,他俩早就火了。
 
2009年,阿茂和仁科在全国一共演了50多场,演出时,仁科和现在一样,经常穿一件红得耀眼的T恤。
 
南亭村的小食店早就关了门
 
阿茂实现了自己初三时夸下的海口,但现在,他们急需一个专业的排练房。
 
△ 五条人演出照片
 
五、
 
2016年8月,五条人已经录完了他们的第四张专辑《梦幻丽莎发廊》,高产。
 
不演出时,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广州,排练房在鹭江商贸楼二楼。
 
这是一件十平米的小屋,没有窗,月租1000元,要说性价比,肯定不及南亭村。
四周的墙壁工整地钉着红白蓝三色横条纹的塑料袋,那是仁科和阿茂用一天完成的装修。起初他们买来隔音材料贴在墙壁上,“估计甲醛超标”,阿茂说,“装完后屋里臭得进不去人”。
 
△ 专辑《梦幻丽莎发廊》封面
 
但已经比以前浪漫许多。以前,在空旷场地排练时,有时候连声音是什么也听不清:“见见世面”听起来就像“天天吃面”。
这几年,他们的创作都在平稳有序中进行。
2012年,五条人只花了15天,就录完了他们的第二张专辑《一些风景》。
 
又是一股咸咸的海风,像是从海丰县城吹来。一张专辑双盘,有21首歌。
 
没有鱼腥味儿,全是人情味儿。
△ 专辑《一些风景》封面
这张专辑除了阿茂和仁科,还有鼓手老尾,打起鼓来仿佛要把身体甩散架。歌也生猛,那些关于海丰的刀光剑影仿佛更真实了。
 
可只要你带着这张专辑去过海丰,就会发现这里和华北平原、黄土高原甚至西南边境的任何一个不发达的小镇没有任何区别。
 
阿茂和仁科唱出来小镇的荒诞与现实,比摄像机还厉害,有点像马尔克斯的小说,让人充满想象。
我们在想象中度过了许多年
农村已经科学地长出了城市
我们在城市里面找猪
想象中已经找到了几百万只
...
《城市找猪》 五条人
城市找猪五条人 - 一些风景
不过,陈升不大能接受《一些风景》,他说他一边打扫房间一边听五条人的音乐,“他们的音乐为什么要这么贫穷呢?”
陈升说的贫穷不是没钱,而是简单、粗暴、自然。
但这就是五条人,简单到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给他们贴上标签。
 
“方言民谣”、“拆下民谣的线,露出了摇滚的血口”,但这些他们都不在乎,只想巡演、挣钱,最好是全国巡演,全世界巡演。
 
△ 五条人演出照片
第二张专辑结束后,有人提问:会不会坚持用方言唱歌?
 
阿茂回答:“最初用方言,没想那么多。说坚持没意义。”
 
果然,第三张专辑《广东姑娘》,超过半数的歌用国语,发行方:摩登天空。
△ 专辑《广东姑娘》封面
2014年12月,摩登天空艺术总监张晓舟,在深圳旧天堂听到了五条人已经完成前期录音的新专辑《广东姑娘》。
 
“他们可能挣钱,但不可能臭大街,最重要的是,他们生机勃勃。”
 
科却说:“要做独一无二的东西,把它当做艺术来看,它不是为了挣钱。唱片公司将我们做成音乐人,我无所谓。”
 
就像今年参加《乐队的夏天》,五条人是最没有胜负欲的一支。
 
2015年3月,五条人第三张专辑《广东姑娘》正式问世。
 
这一年的大年初三,阿茂和仁科回到海丰县城,办了一场「五条人回到海丰演唱会」。
 
演疯了。他们跟观众一起用海丰话嘶吼,比几个月后在北京草莓音乐节主舞台上表演还要过瘾。
只是演完后,仁科妈妈跟仁科商量:演出能否不唱粗话?
你说 北方很冷 南方很热
整个世界忽冷忽热
可不知为何 
我心不在焉
一直不在你的话题上
亲爱的广东姑娘 啦啦啦
亲爱的广东姑娘 我爱你
《广东姑娘》五条人
广东姑娘五条人 - 广东姑娘
 
这一年,五条人跻身广州独立音乐圈的三大巨头之一,另外两个是沼泽乐队和梅卡德尔乐队。还有一个写出经典歌曲《乐园》的广州老牌乐队与非门,影响力依旧在,只是不常出现了。
 
五条人还来不及膨胀,互联网音乐的江湖就发生了巨变:拼流量,拼版权。
 
阿里的虾米音乐被挤出战场,酷狗并入了腾讯系,后来居上的网易云音乐,用人工智能推送的“歌单“打开市场,受到新一代年轻人追捧。
 
传统唱片行业也试图分一杯羹,尝试了几个音乐圈的互联网项目。
 
只不过这一切变化,看似与独立音乐圈的人很有关系,实际上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
 
他们生活最大的改变,顶多是在饭店偶遇粉丝,拥抱之后,会有粉丝买单。
真正能让独立音乐人出圈的,是选秀节目。
六、
 
11年前的2009年,《东莞时报》的记者问仁科:“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做音乐,你们会做什么?”
仁科回答:“卖盗版碟?想做什么,想不出来。”
 
世界变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卖盗版碟。
 
只是有些变化来得快,有些变化来得慢,比如疫情,不用等10年,只几个月,就改变了所有人,包括阿茂和仁科。
 
如果不是疫情,他们6月要去葡萄牙,9月要去德国,也许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乐队的夏天》。
△ 五条人参加《乐队的夏天·第二季》
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要来《乐队的夏天》?
 
仁科直言不讳:为了名和利,同时为了更多人听到我们的歌。
确实,2019年8月,新裤子夺冠,痛仰乐队和刺猬乐队分列第二名和第三名,剩下的28支乐队虽然未获奖,但收获的流量足以让他们在线下身价飞涨。
这一回,轮到五条人了。来之前他们就想好了,会火。
 
还想好要在《阿珍爱上了阿强》中加入张亚东最喜欢的合成器,马东最喜欢的马头琴,周迅最喜欢的三角铁,可惜了,没演成。
 
再过一些日子,《乐队的夏天·第二季》也要结束。2020年9月17日,阿茂和仁科也重新回到广州演出,番禺紫泥堂的一处废弃厂房的户外
 
裸露的砖墙、生锈的钢筋,舞台效果出来,不像干冰,像工地,更像着火。
 
唱到一半,阿茂叫停,跑去场外,随手拿起一罐啤酒,一饮而下。
接受《南方日报》采访时,他们说:“马东、张亚东、周迅、大张伟他们都很配合,我觉得他们表演得很好,我想给他们打分。”
 
“全部十分”。
仁科还说,五条人接下来的发展就全球了,“地球都踩在我的脚下”
精选留言
  • 阿珍爱上了阿强 在一个有星星的夜晚
  • 目前人设太高了,担心哪天被爆
  • 世俗到底里就是通透,时不时又调戏着生活。人到中年难得有趣的灵魂。
  • 很喜欢他们,阿珍爱上了阿强好听,很鲜活。
  • 就在人人高喊着艺术高于生活的时候,有这样一支乐队,愿意平视生活,愿意为普通人唱歌,这是时代的幸事。这个夏天,感谢五条人,让我们看到了大众审美里的文化自信,接地气,也可以很艺术。
  • 道山靓仔
  • 听着五条人的歌(虽然很多不看歌词听不懂,即使看了也未必懂)走在陆丰市的老镇街上(工作地点在甲子镇)感觉自己还是很正常的一个人!
  • “马东、张亚东、周迅、大张伟他们都很配合,我觉得他们表演得很好,我想给他们打分。” “全部十分”。
  • 飞机 从头顶飞过,流星也 划破那夜空!
  • 确实挺喜欢的
  • 离开故乡很多年,儿子也在大城市长得与我一般高,很难得的是,儿子说:我喜欢回家,走在拥挤人多的老街道特别有感觉。是的,很多年前自己也是如此生猛,睥睨一切
  • 同样的追逐名利,或者说有追求,他们更真实,更专注表达真实的自我。喜欢
  • 活的通透的人
  • 复活了

作者: RES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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