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循着问题爬行的蚂蚁 | 衣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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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末，微软在PC（Personal Computer，个人电脑）业务上一家独大。

 

苹果推出OpenDoc，妄图制衡微软，有IBM，摩托罗拉（Motorola）做盟友，也有一众软件开发者的支持。苹果一度看到自己重新崛起的希望。

 

谁料到，1997年乔布斯回归，第一个就把OpenDoc这个项目砍了，团队就地解散。

 

被解雇的员工很不爽，其中一位混在1997年的WDC（Worldwide Developer Conference，全球开发者大会）上，向乔布斯举手提问：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瞎BB什么，你能解释一下JAVA和其变种语言在OpenDoc中的应用吗？你丫的，这7年你都在干什么？

 

这位程序员的意思，是嘲笑乔布斯不懂技术，被赶出苹果的这十几年，已经远离了美国科技的第一线。

 

后来的一幕，成了乔布斯的名场面。

 

全场安静，等着看笑话，乔布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水。缓缓地说，我是不太懂技术，很多技术细节我也说不上来。但是，我想，从今以后，我们要从用户体验出发，倒推用什么技术。

 

而不是一群工程师聚在一起，意淫着我们有哪些吊炸天的技术，然后做一个产品再要求用户必须尖叫。——这就是OpenDoc的错误。

 

从用户出发，或者更准确的说，从现实中的问题出发，用技术解决问题。这是乔布斯带给苹果，也是带给我们这个时代的金科玉律。

 

那个名场面的十年之后，iPhone横空出世。其实，iPhone的主干技术一点都不新——触屏手机早就有了（还是“手机之王”诺基亚最先尝试的），第一款移动端操作系统出现十年了（还是“操作系统之王”微软最先做的）。

 

智能手机开启了一个新时代：大数据、AI、个人数字化，产业数字化……今天大部分的商业模式创新和技术方向变革，都是以智能手机的出现为开端。

 

作为这场科技革命最重要的奠基人，乔布斯的话，振聋发聩。

 

从问题出发，用技术解决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技术最大的价值。

 

01

 

如果我们像《信条》一样，时光逆行，找到1999年的马云，问他2020年阿里巴巴会是怎么样的。

 

我打赌，他也说不清楚。

 

因为阿里巴巴，no plan，一路走来，就是个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

 

淘宝网上线，付款成了大问题，因为没有信任，卖家怕发货后收不到钱，买家怕付了钱却收不到货。

 

马云首先想的是去找银联。在上海浦东松林路300号的中国银联总部，这场会面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现有的制度和资源解决不了新出现的问题，阿里才自己做，成立支付宝，做担保交易。

 

支付宝很快又遇到新问题：网络转账。

 

用户付款必须通过网银，很不方便。网银，即网络银行，不仅申请步骤麻烦（大多数银行需要用户本人亲自到柜台申领，并绑定U盾），而且使用步骤繁琐，付款失败率很高。

 

支付麻烦，网购体验差，用户就容易流失。支付宝早期统计，支付页面每跳转一次，用户就流失20%。当年衣公子就遇到过，从淘宝网页，跳到支付宝网页，再跳到银行网页，再到处翻抽屉找U盾……烦了，XXX，不买了！

 

支付宝又只能靠自己，和银行一家一家地谈。爬了六年，做出“快捷支付”，终于媳妇熬成婆，支付宝第一次有了国民级支付工具的样子。

 

02

 

2010年以前，阿里的技术底色不算强。BAT概念刚刚被提出，公认百度强在技术，腾讯强在产品，阿里强在运营。

 

运营，就是会来事，拉商家参加活动，找银行谈合作，人家不鸟你，就厚着脸皮盘他，不停推销自己，最终铁杵磨成针。

 

阿里巴巴是科技公司吗？2010年之前，衣公子会犹豫一下再回答。

 

但是，今天，no doubt，阿里是科技公司。

 

阿里的科技底色是怎么提升的呢？还是因为遇到了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业务量激增，系统要爆。代表性的是双十一，每年11月11日0点，疯狂的人流涌入淘宝系统，再集体疯狂地剁手。其瞬间集中爆发的流量和计算量，是整个世界互联网行业不曾见过的。

 

第二个问题是，要上线金融业务。首先，淘宝生态遇到问题，中小商家做买卖需要资金周转，但是他们都是银行不服务的人，阿里只能自己干。

 

问题一环接一环。

 

既然要干金融，就要有金融级别的系统，真金白银可错不得。尤其是阿里发明的310贷款模式——3分钟申贷、1秒钟放款、全程0人工介入。数据处理能力、计算量、系统稳定性，这些问题逼着阿里往科技公司的方向走。

 

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熟悉了，阿里自主研发阿里云、分布式数据库OceanBase，成功去IOE化，成了数据处理专家、计算能力专家。

 

去思考现在有什么问题，再用技术解决问题——阿里从电商公司，变成了科技公司。

 

03

早期的中国互联网产品都可以对标美国。百度对标Google，QQ对标MSN，淘宝对标eBay，校内网对标Facebook，微博对标Twitter.

 

但是，你们发现了吗？后期中国的互联网企业不再对标美国。最典型就是，美国没有支付宝。

 

为什么呢？

 

因为中国的金融服务体系，中国的信任体系缺失。而美国没有这个问题。

 

我们用学界的指标来衡量一下我国的金融服务水平。世界银行在2017年的统计，“每1000人拥有的银行账户数”，中国这个数字是是19.1个，英国是97.5个，世界平均水平是52.4个。“每10万成年人对应的银行分支机构数”，中国为8.5个，美国是33.4个，世界平均水平是18.97个。

 

支付宝在中国的渗透率超过80%，而互联网同行，比如Apple和亚马逊的电子支付在美国的渗透率，这么多年还在个位数。原因在于，美国信用卡体系已经解决了支付问题，美国人均持信用卡2.9张（2015年数据），这个数字是中国的十倍。

 

1956年，美国就诞生了一家利用数据分析个人信用的FICO公司。凭借FICO Score，个人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美国人已经搞了大半个世纪。而中国还是完全空白。

 

阿里的愿景是，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但是，金融服务落后，是生意的拦路虎。

 

电商没法付款，所以做支付宝。小商家没有金融服务，所以做小微贷款。数据计算量太大，所以做OceanBase。大量信用空白，所以做芝麻信用。

 

其实，蚂蚁的过往，就是解决信任问题的历史。

 

那么，当我们试着构想蚂蚁的未来，要看的也是，当下商业环境里，还有哪些信任问题需要被攻克？

 

04

 

蚂蚁链，用的是区块链技术。

 

其实，区块链已经是市场“玩剩下的”了。

 

区块链概念由中本聪在2008年提出。很快，在世界各地风起云涌的ICO中达到高潮。

 

利用区块链发币，由投机和骗局的制造的虚假繁荣，来的快，也消失得快。

 

区块链在ICO中的应用为什么难成大的气候？因为技术没有直面真实的问题。由货币支撑的人类社会并没有真正的痛点，但是妄图制造一个乌托邦的故事却往往是骗局。

 

但是区块链，作为技术的价值在于，去中心化、透明可溯、不可篡改，这恰恰是解决产业信任的利器。

 

就像文章的开头，触屏手机、移动端操作系统，早就有了，但是只有从用户体验出发，技术才能构筑出真正的价值。

 

这些年，数字化带来的便利有目共睹。消费行为中，信任问题，基本都已经迎刃而解。

 

但是，数字化越是乘风破浪，产业上的信任问题越是突兀和刺痛。用蒋国飞的话来说，目前，数字经济的世界是断裂的。

 

比如说，大多数的交易和金融都可以在网络上高效地进行，但是行进到尽调、签立合同等部分，又必须回到线下，当事人坐飞机跑来跑去，又辛苦又低效。于是，数字化有一块裂缝，在这里断开了。

 

这样的痛点比比皆是，归根到底是信任的问题。

 

买奶粉，怕遇到“三聚氰胺”。你会选择大品牌，心安一点，但是大品牌也有上百家供应链，奶粉的包装物、采购的牛奶、产奶的牛吃的饲料……这些大大小小的供应商，都值得信任吗？你开始紧张了。

 

食品溯源，我们尝试了很多年，但是食品安全问题并没有根除。原因在于现在的食品溯源体系，是中心化的，是非公开的，作为消费者的你没办法查看，出了问题系统很容易被篡改。

 

但是在区块链技术中，每一个环节，经过多方确认，去中心化存储，一旦上链就不能篡改，透明可溯。这样一来，供应链上的每一方，都没有了侥幸的空间。显然，你对奶粉的信任程度会大大的提升。

 

除了食品溯源，区块链最好的应用场景在中小企业融资上。

 

众所周知，大企业融资易，小企业融资难。原因在于，前者有充足的抵押物，土地、厂房、机器，都能拿来向银行抵押/质押贷款。但是小企业没有抵押物/质押物。

 

其实也不然，小企业的资产负债表上往往有大量“应收账款”。比如，某小企业向B汽车集团供货轮胎，发货了3000万，就形成3000万应收账款。双方约定，B集团在收货半年之后付款。

 

小企业找到银行，希望以3000万应收账款做质押，借一笔钱，周转一下。这就是我们俗称的“供应链融资”。照理说，B集团资信那么好，银行有钱赚，国家又提倡，这笔业务是不是银行们抢着做？

 

恰恰相反，银行最讨厌这类业务。原因还是信任问题——应收账款的确权太难了，几乎不可能。

 

这个链条中，B集团其实没获得好处，大集团资信是好，但是架子也大。3000万，对小企业来说是救命钱，但是在B集团眼里九牛一毛，它才没动力配合银行来确认“这笔业务真实发生”。

 

不仅如此，常常有“供应链金融”被揭穿是骗局——比如，小企业用萝卜刻了B集团的公章，往合同上一盖，把银行骗了。

 

久而久之，银行对供应链融资避而远之。

 

哎，中小企业太难了。

 

归根到底，产业里，信任是个大难题！

  

时间倒回16年前，淘宝网刚刚上线，电商的信任就是个大难题。我从来没有见过卖家，就把几百元钱付了出去，卖家还和我不在一个城市，万一他不发货，我被骗了，怎么办？！

 

16年后，电子商务已经是你我最日常最普通的一部分，你再也体会不到那么傻的想法。

 

这背后就是信任体系的建设。

 

今天的外滩大会上，蚂蚁链发布Trusple平台，这是一个国际贸易和金融服务平台。

 

其实，Trusple圆了阿里巴巴19年前的一个梦。那是，阿里巴巴刚刚成立，为了解决B2B公司国际贸易里的信任问题，尝试中间担保模式。但是个消费端的电子商务比，B2B的交易复杂很多，最终作罢。但是依循这个想法，出现了支付宝。

 

如今，从问题出发，有了新的技术，就是区块链，阿里B2B最初的想法复活了，让人感慨万千。

因此，这是回归原点，同时也是往前一步。中国的信任体系建设，由消费迈向产业，蚂蚁链是支付宝初衷最合格的承载者。

 

难怪马云青睐有加，在内部说过：蚂蚁链的名字是我起的，大家要爱护它、养育它。这个决定可能不亚于我们当年决定成立支付宝。

 

最近衣公子有一个小小的发现。越是伟大的发明，越是让你没有感知。比如说电。总有一些不经意的时刻，让你感慨智能手机真NB，但是从来没有人这样表扬“电”。直到有一天你偶尔想到，如今几乎所有物质文明都是在“电”的基础上存在，才由衷惊叹。

 

这就叫基础设施。

 

如今，买个奶粉会担心，盖个合同需要反复确认，去银行、政府办事需要来回跑递各种证明材料。都是信任的问题。期待有一天，以上这些烦心事，也想今天的网购一样，省心、平常、一挥而就。

 

蚂蚁链就是数字经济的基础设施。过去十六年，商业变迁的方向一言以蔽之，因为信任，所以简单。

 

未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