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坏人”的反派江湖 | 万小刀

一、

 

 

1963年，“流氓大亨”万梓良出生6年后，一个叫张耀扬的小孩，紧跟着出生在香港新界。过了1年，张耀扬的未来情敌温兆伦，也被上帝安排诞生在香港。

 

那时候，张耀扬和温兆伦没有交集，他家兄弟姐妹七人，每天都要张口吃饭，底层的父母只是为了生存，就用尽了全部力气，更别提让孩子们接受好的教育。

 

张耀扬长大一点后，他就常常避开闹哄哄的兄弟姐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田埂上，望着珠江下游“遥远”的香港岛，想着孤独儿童的孤独心事……再大一点，他学会了搭车。

 

1972年，马上就要10岁的张耀扬，在一次搭车外出时不幸遭遇车祸。

 

在医院，张耀扬好不容易被抢救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哭泣的母亲，却怎么也想不起以前的事情。

 

童年记忆，消失了大半。他开始记不住东西，老师教过的课，三天两头就忘……靠学习改变命运已很渺茫，张耀扬便想早点进入社会，用双手来自力更生。

 

那个时候，30多岁的李小龙刚演完《唐山大兄》和《精武门》，香港到处都是“摩拳擦掌”的嚯嚯之声，张耀扬也有点跃跃欲试。

 

但1980年，张耀扬好不容易熬到17岁中学毕业后进入社会，却并未选择去当“古惑仔”打打杀杀。

 

他先是老老实实地去了一家工厂，开始靠卖力气养活自己。什么泥水工，搬运工……基本上有活就干，最后还一度幸运地混到了一家贸易公司的“总机先生”。

 

 

这样干了两年后，张耀扬的身高蹿到了181cm，一身腱子肉，身材健硕的他，被朋友怂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做起了广告模特。

 

这一做，竟然很受欢迎，于是很快，他成了多家健康饮料和运动时装企业的“专用”男模。

 

 

如果就这样下去，衣食无忧，快乐自在的张耀扬，人生或将会是另外一番模样。

 

但上帝从来不安分，他偏偏安排张耀扬，在23岁那年，拐了个弯，一不小心滑进了娱乐圈。

 

 

二、

 

 

1986年，香港新艺城电影公司三大股东各自为战，大股东麦嘉开始重用31岁的年轻导演林岭东，拍摄剧情动作片《龙虎风云》。

 

林岭东此时已为新艺城拍过《阴阳错》，成绩斐然，曾以1100万的票房获得1983年香港年度票房榜第四名。

 

拍《龙虎风云》时，林岭东更加踌躇满志，他特意找来与自己同岁的周润发领衔主演。

 

周润发当时刚因《英雄本色》里“小马哥”一角，甩掉“票房毒药”恶名，在电影圈中名动江湖，一般人根本请不动（详见往期：《周润发“风流改命记”》）。

 

 

但林岭东和周润发是老同学，十几年前两人都是无线艺员训练班第3期学员，凭了这层关系，周润发才答应主演，但他一个人的片酬，就占了林岭东大半预算。

 

林岭东没办法，剩余角色除了事先定好的李修贤、孙越之外，只好大量启用新人。但是找来找去，找了很多人，都不满意。

 

后来，在密密麻麻的候选照片中，林岭东看到一个眼神犀利的年轻人，便叫来对方表演了几个动作。年轻人表演得不错，林岭东表面上一脸淡定，内心却暗自窃喜。

 

这个年轻人，便是23岁的张耀扬。很幸运地，他在《龙虎风云》里饰演了一个头号反派“乔警官”——跟发哥有很多对手戏，因此蹭了不少关注。

 

 

1987年2月，《龙虎风云》上映，大火，还获了一堆奖，发哥因此蝉联金像奖“影帝”。

 

 

林岭东从此成为卖座导演，周润发成为银幕英雄，23岁的张耀扬，也由此开启了他长达几十年的反派生涯，以及和女演员的若干情事，和温兆伦的恩怨纠葛。

 

 

三、

 

 

《龙虎风云》的成功，让林岭东信心大增，于是接着开拍“风云”第二部《监狱风云》。演员呢，还用周润发和张耀扬。

 

张耀扬两次演“警察”，两次“邪气外泄”，一人“独挑”周润发、李修贤、梁家辉、孙越四大“影帝”，一转身，又“横扫”成奎安、何家驹、黄光亮三大“恶人”。

 

从此，坐上了新一代“反派第一把交椅”。

 

1987年11月，《监狱风云》上映，再次大火，位列香港年度票房榜第二名，并在第7届香港电影金像奖上获得多项提名，24岁的张耀扬，也被提名“最佳男配角”，人气大涨。

 

两部“风云”都大获成功，林岭东趁热打铁，又推出“风云”第三部《学校风云》。

 

 

这一次，林岭东只留张耀扬继续演“坏人”，饰演一个黑社会头目“潇洒哥”，对袁洁莹饰演的女中学生“朱婉芳”欺凌逼迫，使其沦为雏妓，最后因杀害其父而被正法。

 

 

可惜这部电影，除了李丽蕊因饰演“郭小珍”获得金像奖“最佳女配角”之外，一无所获，跟前两部的成功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凶狠跋扈的“张耀扬”，在经历了《龙虎风云》中的乔警官、《监狱风云》中的杀手雄之后，终于在《学校风云》中以潇洒哥一角“寿终正寝”。

 

但吃瓜群众对他饰演的反派形象，印象特别深刻，有人甚至对其“恨之入骨”。

 

有一次，张耀扬出街买菜，竟然被人追着骂：

 

“这不就是那个暴打发哥的坏人吗？”

 

“他就是被发哥骂的那个‘吃屎狗’啊！”

 

“你看，这个人的眼神就不像是好人！”

 

甚至有人找到他家，骂他的家人。

 

面对这样的“被误会”，24岁的张耀扬，只好搬离父母兄弟姐妹的家，出去自己住。

 

因为三部“风云”误终身，被许多人骂，找他的电影大多都是反面角色，但他还是为观众喜欢看他演的反派而开心。当然，他更为收获了一份爱情而开心。

 

 

四、

 

 

这份爱情的女主角，叫李丽蕊。

 

没错，就是和张耀扬一起出演“风云”第三部《学校风云》，并获得了金像奖“最佳女配角”的那位。

 

李丽蕊小张耀扬5岁，1982年她才14岁时，就通过参加香港电台举办的“第二届城市民歌创作比赛”进入歌坛, 推出过多张唱片，一直以乖乖女形象示人。

 

后来她前往英国留学，数月后返港，再度回归TVB，忽然形象大变，衣着和打扮都非常野性及前卫，但因她过去的乖乖女形象太深入民心，所以新形象也并未得到太多认可。

 

和张耀扬因戏生情后，两人在1990年，共同主演了新艺城推出的电影《快乐的小鸡》，在片中饰演一对相爱的“恋人”。

 

 

这部电影里，连成奎安都在打酱油。刚出道一年的王菲，还演唱了主题曲《斗快说笑话》。

 

那个时候，大概是张耀扬一生中的高光时刻。由于他塑造的反派角色有型有样，新艺城老板麦嘉对这个新人爱不释手，一口气签下五年合约。

 

然而好景不长，到了1991年，随着张耀扬和温碧霞主演的喜剧片《蛮荒的童话》上映，新艺城三大股东的矛盾已烧到了最后“燃点”，终于宣布解体。

 

 

而《蛮荒的童话》，也不仅成了新艺城十年传奇最后的挽歌，还成了张耀扬“爱情片”的最后终结。

 

春风得意、鲜衣怒马、旱涝保收的日子，戛然而止。

 

恰在这时，他意外得知女友李丽蕊的初恋，竟是比他小1岁的同行温兆伦。虽然温兆伦和李丽蕊交往没多久便分手了，但温兆伦还为她写过一首歌，用了她的英文名，叫《我的Sara》。

 

 

按理说，谁还没个初恋，温兆伦年轻时也很帅，女友初恋是他并不丢人，但不知为何，这事以后，很快，张耀扬就和李丽蕊“友好分手”，分道扬镳了。

 

1992年，被迫离开新艺城的张耀扬，又遇到了28岁的张曼玉。

 

 

五、

 

 

29岁的张耀扬，遇到28岁的张曼玉，搭档主演《蓝色情人》。可惜张耀扬，好不容易演一个正派，还是以凶狠砍人开始，无奈被砍结束。

 

“张先生，看戏也是讲搭配的，你什么时候见过一部戏是张耀扬配张曼玉呢？”

 

“试试看咯，说不定会擦出火花呢！”

 

一句戏言，道尽了“反派”的无奈与辛酸。

 

这是张耀扬唯一一次，与当红女星演爱情剧，还做“正派”主角，给观众贡献了一个不一样的张耀扬。

 

1996年，33岁的张耀扬，又被卷入“黑社会”。这一年，一套以三合会为主题的漫画《古惑仔》，在年轻人中走红。

 

曾为舒淇改名的“贵人”文隽，嗅到商机，就拉王晶、刘伟强组建“最佳拍档电影制作公司”，还找来曾在黑社会混过的“B哥”吴志雄参与编剧，将漫画《古惑仔》改编电影。

 

吴志雄很用心，把自己以前混江湖的经验都写了出来，文隽一顿加工，全都揉到了电影里。

 

就这样，“古惑仔”第一部《人在江湖》横空出世，投资200万的小成本电影，居然票房大卖2千多万港币！

 

于是紧锣密鼓，又推出第二部《猛龙过江》，第三部《只手遮天》（详见万小刀公众号往期：《“古惑仔”之陈小春追爱记》）。

 

 

就是在《只手遮天》里，张耀扬被导演刘伟强特意找来，饰演“乌鸦”——一个凶残狡诈，狂妄自大，无法无天，还掀桌子摔盘子不让兄弟吃饱饭的人物。

 

 

在这部戏里，张耀扬做出了那件让他“忏悔”了一辈子的事。

 

 

六、

 

 

在片中，张耀扬饰演的“乌鸦”，需要用砸碎、猛踩关二爷瓷像的暴力行为，以及极具颠覆性的台词“你过时了”，来宣告“帮派的新时代来了”。

 

 

但那个时代的香港，大家都信奉关公，“干事”之前都会去拜一下。张耀扬当然不肯，说：“我不会拍这个镜头，如果你们不修改剧本，我会退出。”

 

 

大家纷纷劝他，说这不过是一场戏。在众多人情和丰厚片酬的诱惑下，张耀扬最终勉强点头。

 

 

从此以后，张耀扬说他每天都会做噩梦，梦到黑白无常来找他。吓得他连忙去关公庙烧香，还花十万块，用心为关老爷重塑了金身。

 

此后，张耀扬还开始吃素。就连张家辉找他喝酒，他也滴酒不沾，只吃素菜。手上还拿着佛珠，一有空就开念佛经。

 

最后，《古惑仔3只手遮天》再次大获成功。

 

文隽觉得张耀扬演得“乌鸦”很出色，就请他在《97古惑仔之战无不胜》里继续演反派。

 

随后，又出演“古惑仔”第五部《胜者为王》。

 

 

可怜，张耀扬在三部戏里，作为恶人，结局都是“死”：

 

演乌鸦，被陈浩南被活活烧死；

演奔雷虎，被肥佬黎杀死；

演草刈朗，被山鸡用刀插死……

 

好在，还能与郑伊健、陈小春、任达华、莫文蔚、舒淇、吴君如等诸多名角，同台飙戏，不落下风，还留下一个个经典角色（虽然是反面的），也算是不白演一回。

 

 

有意思的是，因张耀扬把“乌鸦”“东升耀扬”演得实在出彩，《古惑仔》原著作者邱瑞新和胡达泉，还画了3本外传漫画《东英耀扬》《火武耀扬》和《耀武扬威》。

 

其中的《火武耀扬》，后来更是被林伯恒执导，由张耀扬（演耀杨）、樊少皇（演火武）主演，拍成了一部动作片。

 

同样在1996年，张耀扬还参演了叶伟信执导的《旺角风云》，和黄秋生飙戏，继续演一个名叫“郎青”的江湖大佬。

 

 

之后，张耀扬继续在“反派”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相继又出演了《野兽刑警》《逃学威龙》《天黑请闭眼》《凶男寡女》《贼公子》《困兽》《枪火》《江湖告急》《无间道Ⅱ》《我的武林男友》《东陵大盗》，等等等等。

 

张耀扬参演的近百部电影中，真正属于反派的角色仅有43部，一多半其实是在演主角、男二、配角、客串等正派形象，但观众对他的印象，还是只有两个字：“坏人”。

 

 

如果说林岭东的“风云”系列，让年轻气盛、初出茅庐的张耀扬一夜成名，那么，刘伟强的“古惑仔”系列，则让已过而立之年，且“江湖”经验日渐老道的张耀扬，坐稳了新一代“反派第一把交椅”。

 

然而，再大的反派，也敌不过现实的锋芒，1999年时，36岁的张耀扬又失恋了。

 

 

七、

 

 

与张耀扬在一起3年之久的台湾女模艾永玲，终于还是没有嫁给他。

 

这是一段被张耀扬一直“刻意”隐藏起来的恋情。据说他投入很多，也幻想很多，结果是依然没有“结果”。

 

 

张耀扬为此一度自闭，搞不懂女人到底想要什么，或许这阻碍了他成就大业，也阻碍了他继续交女朋友。

 

也许老天看他情场失意，颓废消沉，便又丢给他几根“骨头”。

 

2000年，37岁的张耀扬，凭电影《枪火》中的Mike，夺得第5届香港电影金紫荆奖“最佳男配角”。

 

第二年，他又因参与梁家辉、吴君如主演的黑社会爱情喜剧片《江湖告急》，被提名第20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配角”。

 

但真正让他得意的，还是2004年41岁时，凭警匪电影《无间道Ⅱ》里演“金牌打手”罗继贤，被提名第4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男配角”。

 

为什么？

 

因为他在戏中，与曾志伟、黄秋生、胡军、刘嘉玲、吴镇宇、陈冠希、余文乐们一句话都没说，就凭“不发一言”的演出，获得了“最佳男配角”提名，这还不值得吹一辈子吗？

 

 

至此，四十不惑的张耀扬，似乎对“大奖”再无觊觎。然而他演的角色，却成了观众记忆深处永远的“经典”。

 

有时他走在大街上，总有小青年走过来说：“耀扬哥，几时收我做小弟呀？”这时他赶紧一本正经说自己是反面教材，告诉他们不要入黑社会：

 

“你看我，每次当坏人都没有好下场的嘛！”

 

 

然而，尽管在大是大非面前，没有把年轻人带坏，但一直没结婚的张耀扬，却在私生活方面，屡爆大瓜。

 

 

八、

 

 

2006年，港媒爆料，称43岁的张耀扬，正跟一光头男在香港沙头角“同居”。

 

有媒体拍到两人勾肩搭背，令人怀疑是“断背”。

 

随后，他又被传出曾与“草蜢”成员蔡一杰过从甚“密”，后因蔡一杰发现张耀扬泡妞，导致两人关系决裂，蔡一杰更为此终日借酒浇愁。

 

 

对于这些，张耀扬从来没有正面“承认”，他依然我行我素，闲云野鹤。

 

到了2008年，45岁的张耀扬，因拍动作戏导致脊椎过度操劳，引发椎间盘脱开、腰部“劳损”，造成严重后遗症，医师建议他采取保守治疗法，卧床不要随便移动，他痛苦不堪，几次生出自杀念头。

 

 

后来做了手术，疼痛减轻，自此，他非常重视运动锻炼，几乎天天踢球、游泳、骑单车，慢慢淡出荧幕。

 

 

他的最后一部电视剧和电影，停在了2010年参演的《铜锣巷》，2014年客串的《大话天仙》。

 

 

此后，他在老家新界的大埔，一个靠近深圳、远离闹市的郊区，买下了一个农场，经常以种花、种菜为乐，另与朋友在澳门合作了一家赌场，他做公关四处“请”人来玩，从中赚佣金。

 

如果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倒也不失“英雄暮年”的悲壮，和“回归田园”的诗意，然而张耀扬毕竟不是曹操，也不是陶渊明，他并没那么安分。

 

2014年7月，51岁的张耀扬，被北京市公安局禁毒总队，在朝阳区某酒店查获。他的行李中，被查出大麻1.15克。他本人，尿检呈大麻阳性，且对吸食大麻的违法行为供认不讳。

 

除了吸毒，还涉及嫖娼情节，于是两项加起来，共拘留20天。

 

 

在此之前，曾有李代沫、张元、宁财神等因吸毒先后被抓，中间还有黄海波因嫖娼被抓（详见往期：《黄海波的罪与罚》）。

 

于是有网友调侃：

 

“从此，牢房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李代沫蹲李代沫蹲，李代沫蹲完黄海波蹲，黄海波蹲黄海波蹲，黄海波蹲完张耀扬蹲，张耀扬蹲张耀扬蹲，张耀扬蹲完谁来蹲’”。

 

还有网友戏谑：

 

“北京朝阳区监狱可以翻拍《监狱风云》了。导演：张元，编剧：宁财神，主演：黄海波，张耀扬（正反面角色齐了），编曲：李代沫。”

 

一位网友跟帖，称现在只差一位女主角了。

 

马上有手快的网友，火速把几位涉毒明星PS成《监狱风云》电影海报。

 

 

如果说演黑社会，演反派，都只是娱乐江湖中的逢场作戏，那么，无论吸毒还是嫖娼，那可都是现实中铁板钉钉的违法行为，百口莫辩。

 

现在内地娱乐业这么发达，港台老一辈黄金配角李立群、金士杰们，来内地发展后都再度翻红，张耀扬来内地的发展空间会很大，可是却无视朝阳群众的威名，竟然在北京吸毒，实在是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