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上了秦岭最贵的中 | 杨乃悟

 

5年前，《当代教育家》杂志刊登了一篇文章，里面说美国南卡罗莱纳州哥伦比亚市新建了一所“美国未来高中”。作者对这种高端美式教育很推崇，说光是音乐教室的设备就值500万。整个高中的投资高达：

 

1亿美元。

 

乃悟很郑重地告诉这篇文章的作者：美国什么都好的年代一去不复返了！

 

2020年7月25日，陕西省商洛市镇安县三所高中的学生们离开了他们的旧校区，来到了县里面举债为他们修建的学校——新镇安县中学。

 

新中学占地10公顷，可以容纳120个教学班6000名学生。园区背靠秦岭，仿唐式建筑飞檐青瓦，五步一小景，十步一大观。 

 

这么气派的学校，建设成本超过了1亿美元，光是削山而建的假山瀑布组成的绿化带就花了8000多万。学校人士自豪地介绍了落差足有5层楼高的瀑布，简单说，就是比美国的未来高中：

 

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外面的景色很好，里面也不差。从宿舍到教室再到教师公寓，清一色的中央空调。不仅游泳池、图书馆、体育场等设施一应俱全，学校还专门修了带提词器的新闻演播室。乃悟翻了翻县里的招标文件，学校里电脑平均价格:

 

8000元。 

 

学生们能上这么好的中，要感谢他们的父母官李波。

 

2014年，从省委大院走下来的县委李书记一下车就烧起了三把火。镇安县各种养老、教育、产业园工程等一大批项目纷纷开工。县里的官员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李书记的气魄。

 

新镇安县中学就是2014年经过李书记拍板立项的。一个月后，他站在工地上宣布正式开工。

 

镇安县原是个深度贫困县，李书记拍板上马学校那两年，上级给过很多补贴。比如2015年，上级补贴和转移支付高达18个亿。

 

乃悟看了一下，学校前期拆迁啥的只需要9000多万，剩下的4个多亿总预算东拼西凑压力不大。

 

有了这所新学校，困扰镇安县的中学班级人数太多问题就可以缓解了。把原来的镇安县中学，二中高中部和白塔中学三个学校合并，而原有的校址则变成初中，初中用来修建小学。盛唐风格的建筑群还可以搞搞文旅项目，县里的领导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经过招标，最终由陕西建工集团和当地国投共同出资成立项目管理部。借的钱，镇安县政府每年还5000万，分十几年还清。

 

人算不如天算。去年，镇安县摘掉了深度贫困县的帽子。

 

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县里的财政收入却一落千丈：

 

1.7亿元。

 

进项少了，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比如，学校的建设投资比上马时多出了2个亿，达到了7.1亿元。

 

去年年底，镇安县的债务达到了25亿，离省里划下的红线，只差1400万。

 

领导们已经够闹心了，当地家长们还给“添乱”。

 

有的人说工地烟尘太大，把事情反应到了中央环保巡视组。有的人在当地政务网上的留言，说新中学离县城中心有12公里，孩子们放学，需要数百辆公交接送：

 

咱们县有那么多老司机吗？

 

老师们也有很多意见，虽然学校苦心给他们配置的豪华公寓里，席梦思、衣橱书柜、沙发桌椅、餐桌灶具、卫生洗浴、电视宽带一应俱全，可直接拎包入住。但他们一点不领情：

 

每个月1000多的交通费谁给报了？

 

更有甚者，一些老师不顾大局算起了小账。他们翻看了镇安县教育局去年的预算。去年，全县小学和初中教师工资涨了0.5%，高中教师涨了4.5%。帮助教师进修、培训的费用只有168万。

 

乃悟问他们，假山瀑布、高档电脑、单身宿舍、涨工资你们选哪个？他们说：

 

哪个字少选哪个。

 

就这样，本来去年就该投入使用的学校足足空置了一年。

 

李书记初心是不错的，腰杆子也硬。当地的县政府是80年代建成，县委大院修建于90年代。县里省吃俭用的钱，都花在了老人和孩子们身上。

 

就是在这样的好书记眼皮子底下，还是有人钻空子。

 

新华社记者参观了学校食堂，他们发现食堂4层有多个包间，红木铺地、座椅扎花、餐具考究。

 

今天，镇安县的上级商洛市已经下派了调查组，哪些人总在包间关起门点菜，请调查组查查看他们有没有浪费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