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扶贫实地调研报告 | 卢克文

2020-07-18

 

壹  杨慧琳

 

杨慧琳生于1994年,全家原住在贵州省遵义市务川自治区石朝乡杉坪村板垭坪组,仡佬族。

 

我问她仡佬族为什么是汉姓,她说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祖上一直姓杨。

 

在2007年13岁之前,来自深山里的仡佬族少女杨慧琳从来没有见过汽车。

 

杉坪村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深山小村,杉坪村所在的石朝乡,只有1.5万人,是贵州省20个极贫乡镇之一,2014年时,30%的居民是贫困户。

 

那个村从遵义市区开车过去,约要五小时,你到了深山,往前走,再往前走,走到你怀疑人生的时候,差不多就到了。

 

现在这里已通双车道水泥路,现在开车走那条路,往往护栏一侧是悬崖,另一侧是峭壁,方向盘打错车子就有坠落悬崖的危险,下雨时,还偶有落石从峭壁滚下。

 

杨慧琳全家在杉坪村务农,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按照村落里世世代代的剧本,她原本读完初中就会下地干活,将来跟其他村某个小伙子结婚生子,一起经营着几亩薄地,靠烤烟、玉米、养猪过活。

 

其实也是贵州山区过去大多数女性的人生剧本,千百年没怎么变过。

 

村子出去一直要靠步行,原只有几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车子进不来,杨慧琳说,13岁她去丰乐镇读初中时,才见到第一辆汽车。

 

甚至,她是第一次见到自行车。

 

那年已是2007年,北京奥运会将在第二年举办,中国GDP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只是三年后的事情。

 

而从深山里出来读书的杨慧琳,才知道汽车长什么样子。

 

中国底层贫困人口与发达地区人口,像被一把快刀切成了两个世界。

 

如果你没有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根本体会不到那种让人绝望的感受,也不会知道中国还有人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2020年的杉坪村,民居已全部改造过了

 

49岁的杨光玉现在还生活在这里,我随杨慧琳回到杉坪村时,板垭坪组已只有二十多户在此生活,杨光玉坐在家门口前坪上,接受了我的采访,缓缓回忆起村子里这几十年的故事。

 

杨光玉说,2012年村子里通了一条毛路,但进不来汽车,一直到2017年才有了硬化路。他全家主要靠种烤烟讨生活,他们有好几个兄弟,分家时,他只分到一亩地,自己开荒了七八亩,现在村子里很多人再不回来,地都荒了,谁爱种就种,他一个人便经营着20亩地种烤烟。

 

杨光玉坐在家门口和我聊天

 

在2017年前,杨光玉地里的烤烟收获后,要用马和人将烤烟背出去,每次只能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运出150斤,通常要花一个月的时间运烤烟,每次来回4小时,只要连跑两三次,“人和马累得站都站不稳,马都快压瘸了。”,因为这是家中收入最重要的来源,有时候发洪水了,还得想办法找渡船去镇里,只有那里,才有人收他们种植的烤烟。

 

那时烤烟差不多5元一斤,离村的人也不多,还没有荒弃的土地,杨光玉只有几亩地可以经营,一年的全部收入,只有1万元左右,他靠这笔钱养活一儿一女。

 杉坪村村民在收拾烤烟,烤烟是经济作物里最辛苦的,比种辣椒、茶叶要辛苦得多

 

现在烤烟价格上涨到12元一斤,20亩地平均每亩一年有3000元左右的利润,杨光玉现在一年一个人能挣5-6万元。

 

杨光玉的儿子现在温州打工,女儿则刚从贵州师范学院毕业,她女儿读大学期间,一年要花费3万元,杨光玉家不算贫困户,只在大学第一年收到过茅台集团一次性5000元的助学金,其它全是他靠烤烟辛苦支撑起来的。

 

作为贫困户的杨慧琳,全家则相对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杨慧琳与弟弟是在村里念的小学,中学时在丰乐镇读书,由于来回太远,每次要步行两到三个小时到镇上,再坐车回学校,他们平时住校,一周回家一次。

 

作为贫困户,他们读书、住宿每个月都有补助(初中时的数据她不记得了,高中时是每个月一两千块),基本免费,2015年杨慧琳考上了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费每年7000多元,同年她爸在建筑工地上受了伤,她觉得自己可能上不了大学了,但通过申请贫困生补助,杨慧琳每年减免了4830元,实际上只要交2000多元一年的学费和其他生活费,杨慧琳再申请了7000元一年的免息助学贷款,四年共贷了2.8万元,她今年已经参加工作,估计工作两年就能将助学贷款全部还清。

 

杨慧琳的弟弟现在也在贵阳商学院念本科,学费是7千一年左右,同样通过贫困生补助,每年只要交两千多的学费,再通过助学贷款,解决了学费、生活费问题。

 

也就是说,出生贫困户家庭的杨慧琳姐弟两人读完本科,家里不用出一分钱。

 

我问她,那你们村同龄人现在读大学的人多吗?

 

杨慧琳说,大概有10%的年轻人读完了大学,大多数人念完了高中,但肯定全念完了初中。

 

当地扶贫干部后来告诉我,一旦有一个后生没有念完初中,当地扶贫工作一票否决,教育工作让他们紧张得要死,哪怕是这个后生自己不想念书,工作人员也会从省里一直追到村里,必须让后生回到课堂。

 

2017年,杨慧琳还在念大学时,他父亲电话过来,说他们将成为贫困搬迁户,问她愿意迁到务川县城,还是迁到遵义新蒲新区,杨慧琳选择了房间面积更小,但在市区的搬迁房。

 还房小区,建得不高,内部没有电梯

 

这处小区叫遵义新浦新区新中街道六号还房小区,2017年开始入住,主要安置务川县石朝乡、桐梓县小水乡、仁怀市学孔镇这三个跨县区域的贫困人口,95户共410人来这居住,另有一些拆迁户和永乐镇、新舟镇、喇叭镇227973人在这里定居。

 

从5小时车程外的大山里迁到这里居住的杨慧琳一家,四口人免费分到了两室一厅68平方米的房子,如果家里有5口人,可以分到93.4平方米的房子,如果家里超过5口人,则能免费分到一层两套68平方的房子。

 

我在现场用手机录下了杨慧琳家68平房子的内部模样:

 

 

这套房子交给杨慧琳家时,已经装修好,并配有电视机、抽油烟机、电磁炉、沙发、餐桌、床、衣柜等等,全部免费,真正拎包入住。

 

就是政府在城里免费给贫困搬迁户一套房,还全部装修好,连家具、电器都配齐。

 

简直壕无人性。

 

不仅如此,凡是搬迁到城里的贫困户,原房子将拆掉变成土地,每人还将领到3000元补助。

 

杨慧琳家旧址,已被填平还原成土地

 

到城里后,为了让村民顺利过渡到市民,政府还在社区设置了社区服务中心,从找工作到幼儿园读书,将贫困搬迁户生活全包圆了。

 

从杨慧琳一家的经历来看,扶贫工程几乎将她从读书到住房全部解决,出于好奇,我在还房小区随机走进了几户人家。

 

 吴孝举

 

这位老人名叫吴孝举,70岁,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家里五口人,分到了93.4平三室一厅的房子,他患有冠心病、高血压,一年250元医疗保险,区政府替他交了120元,他自己只要交130元一年,每月买药要花费700元,实际报销后只需200元,现在报销采用一站式结算,如果是住院,出院前一次性报销完,不用东跑西跑办证明,在指定医院,还实行先诊疗,后付费,不用担心没钱治病。

 

吴孝举的医保资料

 

吴孝举的孙子现在贵州大学科技学院读书,一年1.3万元的学费,同样申请了4830元一年的补助,他们全家是精准贫困户,每人每月还能领到300元的生活补助,一家五口就是1500元每月。

 

我又走访了其他几户人家,发现情况都差不多,几乎家家户户的教育、医疗、住房全部提供了保障,这些大山深处的贫困人家,全部搬到城里,在有一定生活保障的情况下,逐渐适应新的生活。

 

贵州省迄今为止,一共完成了188万人的扶贫搬迁,杨慧琳家只是其中一户的代表。

 

光是新蒲新区,就有两处搬迁安置点,现在每个县都有安置小区,一般一个小区有两三千人,最多的有上万人,社区超过一千人,就会设置社区服务点,超过一万人,就会设办事处,什么婆婆妈妈的事都要管。

 

对杨慧琳、吴孝举等家庭的照顾,扶贫工程的细节工作,简直做到了令人发指的无微不至。

 

 

  李长勇

 

杨慧琳家属于特别困难的搬迁户,这些家庭并不是多数,多数人还和杨光玉一样,居住在深山里。

 

那这些人的生活现在是怎样的?

 

为此我去永乐镇永乐村拜访了近十户人家,上门咨询他们的生活情况。

 

这个村主要受困于交通,2013年前,从村到镇是烂泥路,从镇到县城是石子路,以前从这里出发到播州区要两天时间,2014年这个村开始施行精准扶贫,建档立卡,2017年8月243国道开通,才解决了交通问题,后来又从镇到村修了8公里的水泥路,村民们才方便出入。

 

我进村碰到的第一个人,叫景怀友。

 

他今年56岁,有两个儿子,大儿子28岁,小儿子26岁,目前在深圳打工,因为家里有两个壮年劳力,又常年在外不归,因此评不上贫困户。

 

景怀友自己一直在绥阳靠卖菜为生,现在身体不好卖不动了,只好回到故土,家里的房子都荒废了,刚回到家时,他家的房子是这样的。

 

 

 本就是栋废弃房了,门窗均已损坏,没有水电,旁边的猪圈连个顶都没有,根本没办法住人,景怀友也没钱整修。

 

村里看到人回来了,便主动花了三万块钱,用一个月的时间,给他的房子进行了修整,现在是这样的。

 

 

房子里面有了电和自来水,内部各个房间补上了门窗,旁边的猪圈改造成了洗手间,现在基本能住人了。

 

景怀友现在自己种点菜,靠儿子寄钱给他生活。

 

这是对一个非贫困户的照顾,那贫困户的生活现在是怎样的呢?

 

我拜访过的永乐村人家里,李长勇夫妇的生活数据最有代表性。

 

李长勇夫妇照

 

李长勇夫妇是典型的中国式农民,勤劳、朴实、热情,他们居住在深山里,过去的贫穷,主要是因为交通。

 

“以前全靠走路。”李长勇告诉我,“我们种好了辣椒、茶叶,要自己背出去,走一天的路到市集,人累得要死要活,背回来太累,住在镇上慢慢卖又有食宿成本,如果卖不掉就要低价清货。”

 

“我们家养的猪,也要卖得比别人便宜,因为太远,猪贩子走过来太辛苦,不便宜他们不肯收,一斤猪肉如果别人卖10块钱一斤,我们只能卖6-8块钱一斤。”

 

“最麻烦的是,如果家里有人生病,我们也只能背出去看医生,非常非常辛苦。”

 

现在他们家门口通了一条水泥马路,这条路不仅剪掉了他们身上背负的痛苦,还给他们全家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效益。

 

我问起李长勇现在的收入情况,他一点一点地将2019年家庭收入算给我听。

 

他们家种有4亩金银花,每亩能收一千斤;5亩辣椒,每亩能收八百斤;4亩玉米,每亩收一千斤;3亩水稻,每亩能收1千斤;2亩茶叶还没开始收获。再加上他家养了4头猪,2019年猪肉涨价,每头猪卖了7000块钱;两头牛,每头卖了8000多元(数据是他亲口口述,好像这个数字有点低);还有50只鸡。

 

李长勇家的这些作物里,玉米和水稻是自己吃的,维持家里的基本盘,也卖不了几个钱,金银花、辣椒、茶叶是经济作物,赚钱用的,猪和牛主要拿来卖,鸡大部分自己家吃掉了。

 

我们粗略地算了一下,他种地加养殖,2019年的收入流水达到了8万元。

 

而且现在卖东西一点都不痛苦,只要打一个电话,就会有辣椒贩子、猪肉贩子、茶叶贩子开车上门收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也不用背着竹篓爬山过河了。

 

因为这条路,李长勇家几年前就已经脱贫(为了防止返贫,各地实行脱贫不脱政策)。

 

如果没有这条路,李长勇家将一直陷入贫困。

 

 李长勇的家

 

李长勇家的经济数据,使我深刻懂得了什么叫“要想富,先修路。”

 

贵州省现在不仅做到了村村通路,更是做到了组组通路,户户通路,我步行走到极深山的地方时,都见到每户门前都有水泥路。

 

据永乐村当地扶贫干部唐果果说,80%的村民都是这样朴实、勤奋,只要有公路,靠一双手日子就能过得不错。

 

后来我在花茂村调查时,也遇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

 

上图这位母先生,拥有一手家传陶艺好手法,特别是制作盬子鸡的陶具,十分受欢迎,花茂村的路没修好前,他们只能人工将陶具挑出去卖,还不能用马和骡子,因为牲口运输会将陶具颠坏。

 

花茂村2012年没有通水泥路前,母先生一年的收入只有2-3万元人民币,修好路后,母先生将自己的产品放在农村淘宝上卖,盬子鸡陶具销售最好,加上做陶艺馆教人制陶,现在一年的收入达到了30万元。

 

杨光玉、母先生、李长勇家的故事,昭显出扶贫的本质:就是大基建+基本生活保障。

 

随后我们走访的永乐村几户人家,大都确实有10几亩地,而且家家户户几乎都统一铺设了琉璃瓦,统一刷过外墙、大门、窗棂。

 

 邓正华老奶奶家,收拾得一尘不染

 

大家仔细比较一下邓正华老奶奶家和李长勇家的门、窗、瓦,这些都是统一收拾过的,在贵州叫“人居工程”,除了将房子收拾得更好看,还拿出钱改善每一家的厨房、厕所、猪圈,厕所跟厨房要求一共9平方米以上,每家补助5000-10000元。

 

在原来的贫困永乐村,因为通了路,又有了基本的医疗和教育保障,其实村民们只要身体健康、不赌博、不吸毒,双手勤快,没有哪户人家说得上贫穷了。

 

那如果村民发生了意外,该怎么办?

 

32岁的杨天兵刚好在2020314日发生了意外。

 

杨天兵在家门口

 

那天他在辣椒地使用旋耕机时,操纵不慎,割伤了双腿,显些酿成截肢,慌乱中先赶去了遵义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在这里花光了现金,还借了一笔钱,扶贫干部告诉他第二附属医院是贫困户指定医院,可以先诊疗,后付费,他又迁去第二附属医院直到治疗结束出院。

 

这次意外一共花费了17万元,杨天兵自己实际支出了5.6万元,报销了11.4万元,当地驻村第一书记唐果果帮他申请了民政局“救急难”两万元,杨天兵实际最后是花了3.6万元躲过了一场让家庭经济崩溃的灾难。

 

唐果果最近还在帮他申请另一笔扶贫基金,预计杨天兵将实际花费更少。

 

农村医保工作这几年应该是下了苦功夫,做得扎实,杨慧琳81岁的邻居杨光华在谈起医保时,说自己“如果没有医保,早就已经死了。”

 

81岁的杨光华

 

当然村里也有实在没法自己解决贫困问题的:有的是残疾人家庭,有的是老得走不动一身是病,基本上这部分人群的扶贫工作,只能是保证他们不要住在危房里,并给他们基本的生活补助。

 

刘永华家里有两人眼盲,无法工作

 

比如家里有两个盲人的刘永华家,每个月有1349元的低保,150元的残疾人补助,148元的养老金,加上每年有农业直补914元,土地租金1968,实际这户家庭每年什么都不干也能拿到22325元,在农村地区,足够全家生存下来。

 

各村也有极少部分人是实在扶不起来的,给他送羊仔回头就拿去做羊肉煲,给他送猪仔把猪饿得比狗都瘦,巴不得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等你每月给他几千块钱的补助,这些属于神仙难救,只能各安天命。

 

 

  阿妮基洛

 

由于在贵州地区投入了基建重金,我在当地看到的公路、桥梁、绿化,搞得比湖南、云南、湖北还要好。

 

甚至,我在贵州过去二十个极贫乡之一的石朝乡看到的房子,感觉比我在广东连州、云浮这些城市看到的乡下房子还要好。

 

我简直怀疑中国负责基建的各大公司是在贵州刷经验值,贵州这种地形都搞得定,全球应该没有中国公司搞不定的基建。

 

因此我在贵州结束调查后,决定乘飞机去往900公里外的四川大凉山看看。

 

大凉山,是中国最著名的贫困攻坚地之一。

 

我在大凉山主要走访了布拖、昭觉、金阳三县,最后的落脚点,是金阳县丙底乡打古洛村。

 

从西昌开车前往打古洛村,是当地扶贫干部丰国军前来接我,我们乘坐他那辆已经十分破旧的手动档赛欧,足足走了七个小时才到,这是我这一生到过的最偏远的山村,有一种让人绝望的远离繁华的感觉。

 

在这里我深深的感觉到,大凉山扶贫确实比贵州要艰难得多。

 

到村里后,彝族妇女阿妮基洛坐在她家的院子里,和我聊起了生活。

 

阿妮基洛和她两个女儿

 

阿妮基洛生于1985年,满面尘霜,生有三女一子四个孩子,他们原先住的是木板房,用的是旱厕,后来政府给予贫困户每家5.6万建房补助,他们才推倒旧房子,建起了现在的水泥小院,他丈夫现在外面工地做小工,一天能挣250元,是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

 

他们家另养着两头牛、两口猪、七只鸡,还种着四亩苦荞,一年能收1200斤(1.8元一斤),两亩土豆,一年能收4000斤(0.6元一斤),如果不是丈夫在外面打工,一年平均只有1.5万元收入。

 

他们家有一辆摩托车用于出行,全家一个月生活费要1-2千元,以前只能吃土豆和苦荞活下来,现在也主要买大米吃。

 

他们家老三在读幼儿园,老大老二在读小学,读书全部免费,不用一分钱,这么偏僻的村子居然有幼儿园,我问丰国军幼儿园的来历,他说是2015年建好的,叫“一村一幼”工程,保证每个村的幼儿都有学可以上。

 

打古洛村幼儿园

 

我在世界各国调研久了,有一个习惯,就是一定要问当地的教育、住房、医疗三件大事,想不到这门本事在国内也派上用场了,便忍不住追问阿妮基洛他们家医保的事,阿妮基洛平时说彝语,普通话也不错,但遇到不懂的词,还是要想一会,她在“医保”这个词面前逗留了好一会,转头用彝语询问丰国军,丰国军其实是本地彝族人,原名叫吉布,是驻村第一书记,当地人都叫他吉布书记,我听到阿妮基洛吉布吉布地叫他,丰国军答了两句,阿妮基洛才弄懂什么意思,说他们贫困户一年医保250元,全部免了,平时看病吃药,能报销95%

 

我刚从贵州过来,那边贫困区域医保报销一般是80%,以前因为贫困户报销比例在90%,增加了财政负担而被要求整改过,大凉山地区95%的报销让我有点惊诧,我又反复问了几遍,丰国军确认是95%

 

可能是因为大凉山更穷困的原因吧。

 

不管是大凉山还是贵州,贫困户都是从2014年才开始拥有到扶贫的种种福利,2016年两个地方的贫困户福利体系基本建成,其实两边贫困人家都在这个系统里才待了几年,但贵州那边看到的景象明显要好一些,大凉山彝族有自己的特殊性,看起来更困苦一些。

 

我问阿妮基洛还打算生第五胎吗?她说不想生了,真的不想生了。

 

吉布书记在一旁补充说打古洛村这边一般会生三个,生四到五个的不多了。

 

我这一路过来,就是随便看看,都能看出大凉山彝族很多问题,比如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很脏,如果是为了参加劳动方便,那也不可能随时随地见到任何人衣服上都布满污渍,何况这些衣服又不破,只是脏。还有就是他们总是三三两两坐在马路旁边,汽车飞速穿过也不顾危险,甚至有很多小孩都坐在路边,我问起吉布是什么原因,他说是因为以前这里太荒凉,没有车路过,大家习惯了在路边等生人经过,也好看到一点热闹。

 

以前彝族都是人畜混居,不仅是那种一层猪圈二层住人这种混居,还有人和猪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混居,是吉布他们过来扶贫后一点点改过来的,以前彝族也经常不洗澡,可能一生只洗十几次,主要还是因为很多人住在高山上缺水,又缺少燃料将水烧开,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太阳能,又通了自来水,彝族老乡们才慢慢将生活习惯改了过来。(此段信息来自对当地人的咨询)

 

这些情况都比贵州的问题要困难得多,但还不是最困难的。

 

大凉山彝族另外两个大问题,就是毒品和艾滋,大凉山因为地理原因,是金三角毒品经云南入内地的必经之地,因此毒品问题非常严重,加上共用针头,加剧了艾滋病的传播。

 

我这一路走来,逢到饭店老板、出租车司机,就会首先问起他们毒品的事情,这些人所说一致,2016年是大凉山地区毒品问题的分界线,经过当地政府一阵狂风暴雨地扫荡,凡是吸毒的都进了戒毒所,贩毒的都被打得脸都不敢露,现在毒品在大凉山基本绝迹,有传说毒品曾经泛滥的布拖县,毒贩们将毒品埋在地下,调头就跑了,到现在都不敢挖出来。

 

据说现在这波人主要跑到广东、山东一带,以深圳居多。

 

因为毒品问题得到控制,艾滋病传播不再以共用针头的方式,而是以性传播为主,但是艾滋病不能一顿猛药就能消绝,是一个缓慢控制的过程。

 

我问起吉布是不是确有此事,吉布说确实毒品已经在大凉山暂时消失,成都北站的一个天桥上面,毒品曾经像卖白菜一样随便交易,贩毒的大部分是大凉山彝族,曾经毒品最严重的是昭觉、布托、金阳、普格、越西、美姑几个县,后来公安机关选派专职缉毒警察到各地任缉毒副书记,对各地的扶贫政绩,除了像贵州一样教育问题一票否决,毒品问题同样一票否则,因此各地政府都是下了狠功夫打击毒品,现在本地吸毒几乎为零。

 

因为过去当地人十分贫穷,生的孩子又多,靠种地几乎毫无出路,因此铤而走险,有毒贩被抓时曾说:“我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我没有办法。”缉毒警问他将来如果出来,还会不会干这个,毒贩说:

 

“还会,没什么出路,没办法。”

 

大凉山当地彝族同胞的着装

 

要彻底根除毒品问题,首先还是要解决贫困问题,扶贫的意义就在这里。

 

贫穷才是万恶之源。

 

为了帮助打古洛村扶贫,我在村里还见到一排排崭新的新居,这些是广东省佛山市花了一千万,帮助住在高山上的彝族同胞搬下山兴建的安迁房,也就是说,还有比打古洛村更偏远很多的彝族人家,可见他们生活有多艰难。

 

每一户的屋顶上,还都有四川省政府捐献的太阳能热水器,保证了每户人家有热水洗澡。

 

 

我临走前,又问起阿妮基洛关于彝族在外工作的问题,她说他们大多数去工地和电子厂,或者修铁路、采棉花,不过一般优先选择去工地,那里小工250元一天,有技术的300-400一天,比进电子厂挣钱,大家宁肯吃苦,也要多赚一点。

 

我想起在网上看到大量说大凉山彝族懒惰的信息,自己也见过不少彝族青壮年坐在路边打牌,也问起这件事,她说确实有,但其实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多劳动多挣钱,大多数彝族人还是希望子女多受点教育。

 

在布拖县城路边打牌的彝族青年,这一路看到很多这种现象

 

想想她说得也对,懒惰的人在一个群体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过一点正常的好日子的。

 

从2014年至今,大凉山普通彝族百姓慢慢解决了住房问题,孩子上学不要一分钱,医疗也有了保障,每个村也通了公路(比贵州做到的户户通路稍差一点),每家有了水源,也有了太阳能热水器,由于大凉山彝族相对起点较低,要改变他们的精神世界还需要很长时间,下一步,主要是要让大家都挣到钱。

 

说到挣钱,我们就必须得谈一谈合作社了。

 

 

肆  合作社

 

贵州遵义地区的农民,主要靠种植烤烟、辣椒、茶叶、玉米、水稻、金银花讨生活,也有小部分人从事养殖,杨慧琳老家的杉坪村唯一一个30多岁还在村里居住的年青人,就是在村里养了近百头猪。

 

顺便说一句,在杉坪村这样的村落,我见到的全是45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年青人是绝不愿留在这里的,这样的村庄一定会自然消亡,不过它们会有新的历史使命,要么做山居旅游,要么就做养殖基地,这里非常适合养殖,有公路方便运输,不会对人居环境造成污染,又安宁详静。

 

一般贵州遵义深山的老百姓都有十到十几亩地,像李长勇家那样,种点吃的,再种点经济作物,家庭收入还不错,从我现在的咨询来看,大多数家庭年收入在5-8万元左右,再配合有人外出打工,家里的经济基本盘就稳了。

 

贵州的经济作物里,平均亩产值是金银花>烤烟>茶叶=辣椒>水稻>玉米,现在还有很多人在种玉米。

 

那有人说我全改成金银花和烤烟不就行吗?这种想法太简单粗暴,玉米和水稻卖不起高价,但是收成稳定,保证不会饿死人,而金银花和烤烟种植需要技术和时间,烤烟还非常辛苦,杨慧琳说他们家种过烤烟,“收获时全家累瘫”,不是一般劳动力承受得起的。

 

现在贵州都在很小心地收缩玉米的种植量,改成不需要重劳力的辣椒。

 

社会的进步往往是这样很小心地向前挪动脚步的,从来就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要去田间做调查的原因,很多事情你到了现场才知道水有多深,一直坐在书房里做学问,一定会有认知偏差。

 

四川大凉山地区因为海拔高,能种的东西不多,主要是土豆、苦荞、脐橙等,另外大多数人家会养牛羊,海拔低一点的养绵羊,高一点的养黑山羊,布吉书记说种粮食和养牛羊,加上打零工三样,一般家庭年收4万块左右。

 

在贵州永乐村、花茂村,大凉山打古洛村,我都见到了合作社。

 

有成功案例,也有失败案例。

 

合作社就是将村民的土地租过来,600块钱一亩,村里再想办法大面积种植农作物或者经济作物,赚到的钱分给大家。

 

大凉山打古洛村是吉布书记牵头,由县农业农村局免费提供种苗、化肥、技术,在村里筹集了150亩地,一起种西兰花。

 

村民们背着西兰花从地里回来

 

为什么这件事要合作社牵头,而不能让村民们分开种植西兰花呢?一是必须有了规模才能跟蔬菜贩子谈供应,要不别人东跑一家西跑一家,效率太低,收购成本太高,二是大面积种植需要各种技术,普通彝族同胞吃不消。

 

为了活下去,这个村原本是种土豆为主,但土豆太便宜,西兰花的单亩产值是土豆的2.5倍。

 

吉布帮我算了一笔账,这些西兰花卖出去后,一年能给村里每户分到2000元左右,另外收西兰花时,需要3000人次劳动力,每人每天给80元,能带动周边就业,来务工的人员,两个月能挣到4-5千元。

 

差不多能给部分村民一年增收6千元左右。

 

 晒得黝黑的吉布指给我大红袍花椒的种植区域

 

这笔钱还是不多,吉布现在正在村里布局种植大红袍花椒,这个生花椒的收购价格是20元一斤,比破土豆那几毛钱一斤值钱得多,单亩产值是土豆的5倍,但是种植期太长,2019年种下第一批50亩大红袍花椒,要到2022年收获,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先在村里种西兰花,等到大红袍花椒2022年收获后,村民们赚到钱见到效果了,再开始缓缓在全村推进大红袍花椒的种植。

 

我在贵州花茂村也见到了搞得热火朝天的农村合作社,负责人何万明理事长晒得跟个非洲人一样黑,十指指缝里全是泥渍,忙得停不下来,他从我身边走过去时,我们还以为是当地寻常老农。

 

别人后来说这是何理事长,这里的话事人,吓我们一跳。

 

何万明今年50多岁,原是镇农业服务中心主任,现调来负责这边的农村合作社,他每天早上六点半过来上班,晚上八点下班,一年只休三天,带着村民们将合作社搞了起来。

 

据他介绍,合作社必须是以80%农民为主体的单位,他们在这种了750亩地,地是向花茂村当地百姓租来的,800块钱一亩(比大凉山略贵),平均一亩现在能做到1.5万产值,一年总产值1000万多一点,毛利只有10%-15%,人工成本占到了总成本的65%,一年解决了70-80人的就业问题,平均每人一个月能挣到三千元左右。

 

这里种好的蔬菜瓜果主要发往重庆地区,每天一车一车地往重庆送货。

 

 

在温室大棚里,我还尝了下味道清甜的小西红杮,比我在广东吃到的味道要好许多,现在这种精心培育的小西红杮在大棚里能做到亩产1.5万斤。

 

 

无论是打古洛村的西兰花和花椒,还是花茂村的西红杮、黄瓜,都是在摸索一种新的经济模式:如何更有效地带动当地农民的收入?尽量让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赚到更多钱。

 

通过租地,让专业人士将农田当公司操作,再返聘当地农民过来干活给工资,无形中提高了土地产出,又增加了就业,算是另一种对农民的补贴。

 

不过以中国农产品现在的价格,将土地的价值发挥到极致,能给予的最高价值,也就是给当地提供几十到上百个月薪三千的农业产业工人的岗位,从事这些工作的往往还是当地中老年人,年青人还是会跑到外地打工挣钱。

 

有一些进步,总比没有进步要好得多,而且这种模式,也可以适用在大量抛荒的土地上,比如我老家邵阳乡下,我就见到过有大量农田开始被荒弃了(我家的地就二十年没人管了),急需这种模式将土地激活。

 

但并不是所有合作社项目都成功了,还有一些没经营好的类似合作社的项目,比如在永乐村,2017年种下500亩猕猴桃和500亩封糖李,这些产业都交给了农业公司承包,当时农业公司的人说猕猴桃能卖到几十块钱一斤到国外,结果三年后挂果一斤才5元钱批发价,现在一亩地产两三千斤,产值并不高,加上收益分配比例是农业公司拿30%,贫困户拿40%,村政府拿20%,土地租户拿10%,农业公司见没什么油水,现在也爱管不管了。

 

没有专业的技术人员打理,这件事也就烂尾了,猕猴桃园里现在长满了杂草。

 

 长满杂草的猕猴桃园

 

 

伍 干部与财政

 

要办成一件事情,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样是钱,一样是人。

 

我们先聊聊这些深入扶贫一线的当地干部。

 

可以说,这些年,各村扶贫干部,都是非常非常辛苦的。

 

我见到吉布时,他的女儿刚出生一个多月,他跟我回到打古洛村后,要两个月后才能回家。

 

我说那下次见到你女儿时,你女儿都三个月了。

 

他说没有办法,扶贫地点离家太远,工作又太繁忙,他也想看着女儿长大,但现实不允许。

 

在最忙最忙的2018年,吉布通常两三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永乐村的唐果果也一样,他长期住在村委会,睁开眼就要忙到深夜,扶贫验收的时候,几个月没有放过假。

 

这两个人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停地在接电话,村民们吵架了找他们,医疗报销找他们,找不到工作了也找他们,开个车都电话不断。

 

而前文中花茂村合作社的何万明,也是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基本没有假期。

 

扶贫工作从2014年在各省展开,这些人大多是从2016年扎根基层,主要负责当地的人居改造、贫困户对接、基础设施建设、合作社开展、帮扶单位对接、村民教育、医疗、住房的具体执行,以及各种检查、反馈等等。

 

有时还得亲自给贫困户盖房子。

 

丰国军等扶贫干部在帮彝族贫困户盖房子中

 

这些干部差不多大都四千多一点的底薪,再加上一部分公积金、生活补助、绩效等,在贫困地区,工资比一般人要好一点。

 

他们工作量也非常大,如果不好一点,估计基层干部们统统都会流失。

 

平时吃得很是一般,我在扶贫村和一线扶贫干部们吃了几餐,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以永乐村举例,该村十个村干部一年的总开支是12万元,这些钱还包含买办公文具的费用,村委便请了一个当地的大姐来做饭,每人每餐按十块钱支付,省出来的钱就是大姐的工资,大姐为了多赚钱,就只能在伙食成本上下功夫,这样村干部们也不太可能吃得太好。

 

如果想打打牙祭,就自己掏钱找村民买几只本村走地鸡做辣子鸡,嗯,永乐村的辣子鸡确实很好吃。

 

有意思的是,房价居然也对扶贫干部造成了极大冲击,我在遵义地区看到的村第一书记唐果果,开着一辆用了八年的手动档福克斯,还在市区买了商品房,而大凉山地区的吉布,开着一辆破破烂烂的二手赛欧,只能买市区的集资房。

 

 唐果果

 

两人收入差不多,造成两个人物质上差别的原因,是唐果果买房时,遵义房价才4000一平,而西昌地区的房价,已经是一万左右了。

 

普通中国人现在的生活质量,和当地房价成反比。

 

中国扶贫工作的展开,正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基层扶贫干部,用微弱的光亮,点亮了贫困户的人生之路。

 

接着,我们来算一算,扶贫工作的巨大财政投入。

 

我是一个很喜欢算账的人,每次一算账,我就要兴奋得搓一搓手,到了贫困村,自然要把他们的投入开支算清楚。

 

我粗略地看过永乐村和打古洛村的投入对比,发现在扶贫财政上,贵州省各村的投入确实要大许多。

 

贵州永乐村这边,2017-2019年人居环境改造370户,大约花费400万元,600户厨房厕所改造,大约花费300万元,铺代家沟村民组的电线、变压器,花费70万元,修8公里的从村到镇的水泥路,花费500万元,其它路面硬化50公里,花费700万元,危房改造30户,花费20万元,1000亩猕猴桃与封糖李种植园花费450万元,种植园相关基建150万元,黑山羊产业投入150万,520亩茶业产业投入260万,仅仅以上这些数据,就高达3000万元。(数据可能有误差)

 

在大量的财政投入下,到2019年时,光是遵义市的农村公路总里程,就达到了2.8万公里,接近赤道周长的四分之三!

 

这只是一个市的农村公路,不是一个省。

 

大凉山打古洛村这边,花钱最多的是2018年,集中安置点建设1140万(包含住房、基础设施、村支部活动室、村民俗活动坝子),分散安置304万,总共在1160万左右,2019年就只投入了396.2万,主要是建庭院、建入户路、建化粪池,改厨房、改猪圈、改厕所、改饮用水源,每户1.6万元和每人代缴医保250元。(大凉山是医保全免,贵州是交130元)

 

可能也考虑到了大凉山的投入不如贵州,大凉山的扶贫难度也更大,每个村还有专门对应的帮扶部门,打古洛村的对应部门是凉山军分区,军分区会提供人力财力物力,帮助禁绝毒品,提供扶贫基金,村里凡是能读得上书的,扶贫干部还和凉山军分区设了个教育基金,考上本科的奖励2000元一年,考上专科的奖励1500元一年,考上中专的奖励1000元一年。

 

我二十多岁时,也总把“军队不参与国内事务”奉为红线,其实这么多年,我们中国军队在抗洪、救灾、打击毒品、扶贫上一直默默出力,我不去现场调查,也不知道军队有这么多付出。

 

那贵州和大凉山这么大的扶贫开销,钱从哪里来的呢?

 

以下两张图,分别是2018年、2019年中国各省财政转移支付表:

 

 

排第一名的一直是四川省,贵州排在5-6名,那为什么贵州各村的投入好像还要高一点呢?

 

因为四川省人口远多于贵州省,四川常住人口是8375万,贵州常住人口是3622万,四川要帮扶的人太多,才会显得各村的帮扶比贵州要少。

 

我在贵州遇到一个来做自愿者的苗族小姑娘,23岁,叫王治丽,刚从贵州工程职业学院毕业,家是雷山县人,他们家也是贫困户,大学时一年7800元的学费,减免了3500元,每年寒暑假,她再去广东东莞的东坑、长安两镇打临时工,省吃俭用,两个月能存6-7千元,这些钱够她交完一年学费,剩下的够自己生活费,顺顺利利念完了书。

 

王治丽这种经济状况,跟西部各省的财政来源是一个意思,其实就是中国东部已经全面工业化的各个省,拿着钱去支援西部贫困地区,给了西部贫困人民活命的机会,反正也是中西部的人民给东部提供了廉价劳动力,这也是一种相互补偿。

 

都是中华民族的一员,不能自己灯红酒绿,看着邻居吃糠咽菜,要不还算什么共同富裕?

 

其实基本盘还是工业化,是工业化拯救了中华民族。

 

文章的最后,我还是想讲一讲大凉山的彝族。

 

和其它地区的彝族同胞不同,大凉山极其贫困,现在还能种土豆吃饱肚子,可土豆是万历年间才从南美洲传入中国的,大量普及种植估计还要更晚,大凉山海拔高,2000-3500米左右,我七月上去,感觉明显要比珠三角冷许多,紫外线又无比强烈,晒得我都黑了两圈,就只能种苦荞什么的,但苦荞是粗粮,不好消化,产量还非常低,当地人这样饿肚子不知道饿了几百年,阿妮基洛他们现在有现金还是吃大米的。

 

加上这个地方偏僻得让人绝望,大凉山彝族其实一直活在一种普通中国人难以理解的贫穷当中,我们种种看到的不可思议的现象,比如他们过去不洗澡、衣服脏、毒品泛滥等等,归根结底是生产力太低下造成的。

 

现在他们见到了现代文明,大部分人还是很乐愿过上好日子的,真的宁肯吃苦干重体力活,也不愿去电子厂做轻松的工作,就想着多挣钱让后代接受好一点的教育,不要再过他们这一代的苦日子了。

 

人都是一样的,生活的好坏,都只是生产力的折射。

 

大凉山彝族的普通百姓,还是很渴望过上好生活,他们跟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们离现代文明更远一点,所以追赶上来,要更吃力一点,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追得上现代文明。

我在大凉山深处的打古洛村待到晚上八时,大雾弥漫,整个村子忽然什么都看不清,整个人好像与世隔绝,这时候我突然有一种远离现代文明的焦虑感,想想最近的城市在七小时车程之外,一阵悲凉直上心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贫穷与你如影随行,那种绝望感是不可想像的。

 

那些前来扶贫的人,就是他们大雾里的明灯,这也是躺在沙发上用WIFI看这篇文章的你,一时难以理解的。

 

 

陆 不息

 

中国波澜壮阔的扶贫工作,到2020年,已经基本完成,按照最新年收入3747元的贫困标准,根据我的现场调查,很多贫困户,其实什么都不做,光是补贴都已经超过这个数据。

 

其实只要大基建一落地,贫困人口就会自动减少一大半了。

 

中国扶贫的硬件工程基本结束,后面应当是软件工程的系统性维护,保证后期原贫困户们不要返贫,也保证扶贫政策能一直落地。

 

我估计各地的扶贫干部,也有部分人将要调离岗位,去接受新的挑战。

 

扶贫其实是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扶贫使穷人们的孩子们有机会读完大学,使他们的生计有了着落,使他们生病了不至于等死,想想十年前,这些我们还做不到啊。

 

2020年717日的深夜,我从中国扶贫前线调查回来后,在书房里写下了这一篇文章,那一户户深山人家的面孔,任劳任怨的扶贫工作人员,以及大凉山那让人绝望的大雾,仿佛还如在眼前。

 

能摆脱贫穷,就是剪掉了人生最大的痛苦,那几千百万曾陷入贫困的人,才看得到人生的曙光。

 

2000年时,我们还有贫困人口9422万,20年后,我们确实已基本消灭贫困。

 

这一路的艰难,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是一代又一代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来之不易。

 

愿中华民族继续奋勇向前,百折不挠,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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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留言
  • 感觉像当年毛主席写的调研报告,实地调查得来的东西最实在,比那些躲在别墅里面的作家牛逼多了
  • 我就是扶贫办的,一次去陕北延安调研,随机抽了五个贫困户,这五个都非常满意。其中有个80岁的老太太,有一个60岁的聋哑儿子,真不给他们盖了一个三间的平房,他们就不用再住在老大家了,老太太一口一个共产党好,聋哑儿子是忙前忙后端茶倒水啊!真让我特别感动。现在扶贫都有投诉电话,打电话的每一件事情都会由领导批转交相关部门解决,所以说中国共产党是代表人民群众的利益的。
  • 这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具体体现。划重点,要考
  • 作为一名帮扶干部,马上要接受检验了。
  • 别的地方不知道不乱说,但是贵州这几年的扶贫干部绝对要好好说说,有太多感人泪下的事迹。很多驻村干部为了脱贫付出了太多乃至生命,这些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人完成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 我就是在贫困县长大的,父母奋斗很辛苦,我才有机会上个一本,有机会到国外的很好大学读研。我学的是金融,本科的创业是做互联网。我特别爱旅游,川西的凉山甘孜阿坝,很多地方我甚至都徒步过。我是看到了家乡的穷是因为技术和资金不到位,川西的穷是基建和教育不到位。所以自己放弃了去私募基金工作的机会,毅然决然的备考贫困地区的公务员。这里也呼吁大家,如果自己有能力,就想一想,未来什么工作,事业是值得你奋斗十年以上的,如果没想好,就去国家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去吧。
  • 看得眼泪掉下来,每年我资助两个贵州孩子读书,微薄之力,就为了让孩子们能读书,离开贫瘠的土地。
  • 波澜壮阔的伟大史诗!
  • 打通最后一里路,消灭最后的贫困死角。 国之幸,民之幸也!
  • 基建在贵州刷经验太真实了!去玩的时候看到那些大桥我的天 真的被震撼到了
  • 世界上没有一个政党能像中国共产党这样下功夫抓脱贫工作。党的宗旨从脱贫攻坚中看的最清楚。
  • 看的泪流满面,共产党是人民的党,是负责任的党
  • 这就是卢大的魅力所在。实实在在的调研,把成果,不足,困难一一铺开展现在我们面前。教员实地考察拿出了阶级报告,卢大的扶贫考察说不定也能给脱贫攻坚的历史时刻增加闪亮的注脚。
  • 早啊老板, 我现在西藏,哈哈不知道算不算扶贫,但是真的好多内地人在这边帮忙啊,援建啊
  • 过去的40多年里,中国消灭了全球70%的贫困,就凭这个,我觉得可以给中国政府一个诺贝尔奖(即使诺奖给个人,我觉得这个成就可以有资格凭上)
  • 这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没有强有力的领导人和强有力的政府执行力,是无法完成的。 感谢有些人默默地在为大家奋斗,也感谢卢大不辞辛苦为大家深入披露了这些我们看不见的、本应该值得大书特书的人类史上的壮举。
  • 为什么杨光玉的女儿读大学一年要花三万?我几年前在广州读大学时,生活费学费加起来一年不到两万
    这是个人原因,其他的并不高。
  • 需要卢克这样的人,写出真实的中国🇨🇳
  • 如果我个人,我的公司,每年交的税用在这些地方,说实话,我觉得很高兴。
  • 想摆脱贫穷,有劲使不上!其实脱贫的基础是让人接受良好的教育,有学上!
  • 亲力亲为,实地调研,亲自操刀,客观叙述伟大的工程背后必有巨大的代价,也因此称之为伟大。希望天佑中华!
  • 80%的村民都是这样朴实、勤奋,只要有公路,靠一双手日子就能过得不错。刚看到这篇文章时还想调侃一下看有没有公知又出来喷了,越往下看心里越只剩下了感动和温暖,看着那一张张朴实无华的笑脸,手里的键盘突然就不香了
  • 两年前我在南阳做电网相关的项目,有一户人家让我印象深刻。当时从村委会出发,到了线路拐点后,进入另一个山沟,开了大概有两三公里,到了一个岔沟,不能开车进了,下来步行,又走了大概半小时到一个小时山路,在电网线路的末端有一户。这户只有一个人,是一个老头子,家里唯一电器是一盏电灯泡,全年用电不足十几元。电工告诉我,村委会每个月会固定派人沿山路来看他送些生活用品。
  • 2008年,去过贵州掌布,真的穷,女孩子没得读书,男孩可以去读书,家里就那么多钱,一年一个孩子100块学费都交不起。
  • 除了乡村中的绝对贫困,城镇中的相对贫困也是我们需要努力的
  • 我第一个,非常真实的扶贫日记,你了解的情况都是用脚步丈量出来,赞,中国的扶贫计划是千百年来最伟大的计划,而且真真切切在做,不花架子。
  • 曙光都属于那些自强不息的人!
  • 政府在扶貧上還是花了很多精力,大涼山那邊也有很多貧困拆迁户,把贫困户搬到城里并不是扶贫的结束而是开始,以前在乡下还有土地能自己种植,现在到城里如果没有收入来源如同等死。希望这不是形象工程面子工程,而是踏踏实实的做好事。
  • 中国人民真的是勤劳啊,国家政策也好,赞一个!
  • 成千上万的基层干部呕心沥血,真正可歌可泣,他们也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 写得好 我身边有很多人质疑扶贫 不相信新闻 可能我们这沿海没有贫可以扶吧
  • 毛主席当年第五次反围剿就是途径这些地方,当地村民都是帮了忙的,时间过了多少年了,快一个世纪了吧
  • 去年三月去了贵州黔东南加榜梯田("舌尖上的中国"介绍过这个地方的美食),从县城坐车到加榜,三个多小时的转山车程,九曲十八弯弯到我也怀疑人生。据领队介绍,以前没有修路时,山里的乡亲们想去一趟县城,估计要走个2-3天。那地方风景不错,说好听点是世外桃源,说不好听就是与世隔绝的山旮旯。乡亲们的生活太苦太枯燥了,旅游业是带动当地经济的一个好方法,前提是必须先搞好基础设施建设,同时保护好环境。期待贵州迎来更大的发展。
  • 感谢卢大让我们看到了更真实的中国,我们不只有北上广深,我们还有很多普通老百姓还有在贫困线上挣扎的同胞,我们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谁都无法阻止中国的再次复兴!
  • 贫苦的一个重要方面是贫困代际转移题,即子女能不能超越父母的社会经济地位。欧美早起主流做法是直接补贴(用餐券 保障房),目前做的最好的是德国,学徒制,通过学徒制让贫困低学历青年掌握高技能,进而提高收入(目前英国也在学)。在此中国做的很好,这也是制度和意识形态决定的。
  • 真的有花茂村啊!前一阵在央视看过扶贫的电视剧,真挺好看的,全家一起追
  • 贵州扶贫一直很到位,为这些扶贫干部打call!
  • 最感兴趣的话题
  • 非常认真的看完你写的,很真实也很具体,我就是贵州遵义下面的一个扶贫干部,贵州这几年在扶贫方面付出太多,“一达标两不愁三保障”要求很严,而且还要求每家的水都接入家里,很荣幸参与这一项扶贫事业中,也再次感谢你的文章,让外面的人,让所有的人知道扶贫的真实面貌,每个地方会有懒人无法扶贫,但是这个扶贫事业解决了绝大部分的贫困问题。
  • 调查研究后写出来的文章,真实而深刻!
    已赞赏,我用实际行动支持鹿彦祖。
    感谢
  • 中国有感人的故事,共产党有感人的故事,如何讲好它很重要!朴素真实就好。
  • 早日实现共同富裕,需要各方努力。
  • 虽然很长,但看完了。感慨,感动。
  • 作为一名贵州基层干部,我们的扶贫工作可是实打实的付出了自己的心血
  • 我终于在阅读人数1万之前进来了!占个位
  • 参加过遵义下面的绥阳正安务川春运工作7年,从最早的遵义到正安地面道路需要3.5小时,到现在的每个县高速全程贯通,乡镇12米大巴几乎都可以到达。乡村水泥路面,一天天多起来。马路边的房子一天天变得整齐美观, 确实挺感慨的。只要政策好,勤劳肯干总有饭吃。生存状况会越来越好。 反观县城里面,有不少人整天聚众打牌,洗脚房感觉比全国任何地方都多,据说当地离婚率奇高。红白喜事大操大办,份子钱超出我们的理解思维。感觉脱贫之后也有许多问题急需解决。
  • 愿中华民族继续奋勇向前,百折不挠,生生不息。
  • 我红着眼圈看完了这篇文章。我就是出生在大凉山的,幸运的是是不太适合人居住地我的父母是铁路职工,所以有学上,有饭吃。但是当我高一暑假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第一次到北京以后,才发现家乡和大都市的差距是这么大!当初还在家读书的时候(二十多年前),我父母是坚决禁止我和香烟沾边的,原因就是毒品。我周围的同学,就我知道的因为吸毒死了的就有好几个。凉山地区有很多地方不太适合人居住,整体搬迁也是不错的可选项,但是要让他们搬迁后融入当地的社会,至少需要一代人的磨合。
  • 坐标中部,月初4天跑了将近40个村(基本上每村1户)调查收入状况,结论基本和你们的调查吻合,每天的行程都有感动和欣慰。最深刻的感受就是得狠抓学生的实践式政治教育,心中有党,脚下有泥才是各格的祖国未来
  • 卢兄,书收到了。怎样能让你签个名呀?
    参加线下会员活动可以当面签
  • 我80年后贵州人,初中时穷得上不起学,独自一人去上海打工挣了2000多块钱回家继续上高中,在全家人的帮助和努力下上了大学,毕业后进去体制,和大家一样努力工作,建设祖国。这些年在各级政府的正确领导下,贵州的发展大家有目共睹,但百姓的想法大多等、靠、要……改变贫穷的最好办法还是自身努力(比如我家,路自己花钱修,不等政府帮忙,读书自己贷款读,等等……),相信办法总比问题多。在当前的经济、政治环境下通过努力是能改变贫穷现状的……
  • 我妈妈老家是在重庆深山,和贵州隔一条小河沟,我一跳过去就到贵州了。以前那里不可能有车,过去全靠走,走到哭。现在,家家盖新房,门口通水泥路。妈妈夏天就会回去避暑,每年都会发现新的变化,感概良多。老家亲戚叫我回去玩"回来吧,现在车子可以开到家门口了!""包谷熟了没?我要吃烧包谷,啃包谷杆!"
  • 我是个四川人,看到卢老师写这些真的太有感触了。我小时候虽然在农村长大,但随着国家的发展,我们的日子也在逐渐的好转。好到就像,生活就应该学过越好。我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没有人和我们一样越来越好。2015年的时候,我跟我叔去了贵州一个很偏远的山里送货。最后的一段路,是临时修的一条石子路为了过大量的货车,路的另一边就是悬崖峭壁。就这样的深山里面,在路的尽头还有一个村落住着人。回来的路上,一个老大爷拦住我们的车,因为小孙子摔了,满脸满手都是血。如果没有遇到我们要出去,老大爷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前年,我在家发现小区隔壁的大学突然多出好多彝族的学生,而且大部分都是学体育。因为实在太好奇,2019年初的时候,我便开车去了一次西昌。当我从雅安过了一个特别长的隧道出来后,我都惊呆了。我也算去过不少山川的人了,可是我还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山那么荒凉的土地。我当时脑子只有穷山恶水四个大字。这样贫瘠的土地,这样陡峭的高山,山谷中的大渡河真的是波涛汹涌惊涛骇浪。那一刻我才真的明白,为什么小区隔壁的大学会有那么多彝族的学生了。当地的教育资源差,他们要上大学,走体育这条路是个不错的选择。我问了好些学体育的学生,他们好多人都在准备考研,学校会选上海体院或者四川大学这些相对较好的学校。我想他们考上研究生,他们真正的学到本领,我想那一刻是真正的改变人生,不仅仅改变自己的人生,更是改变整个家庭,甚至整个族群!
  • 卢大,我是贵州遵义本地人,虽然在外读大学,但是我真的要给扶贫工作点赞,农村三改也真是很好的政策,基本我们老家的老房子都是全部推了再建,政府补贴了一大笔钱,还有大学生驻村第一书记对口帮扶、博士硕士下乡产业扶贫,但是也不乏基层官僚主义在贫困户识别认证过程让人心寒,这部分人集中于那种40-50岁本地本方文化程度不高的干部,还有政府组织县医院、县烟草局和各机关捐款给我们村,总体来说扶贫工作是我们国家的好政策,政策好不好关键看老乡笑不笑,我对我们的全民小康百分百有信心,真的,我是那种来自山区发自内心那种自信。
  • 我舅舅家是贫困户,舅舅天生腿脚不便,舅舅的儿子生了个女儿先天性心脏病。多亏了国家政策好,各种补助报销,下来花了不到一万块治好了孩子得病。姥姥家的老房子被树压塌了,姥姥跟我说,以前一到下雨,她就看着屋顶掉泪。现在房子也在村里帮助下修好了,她每个月还能领80块钱养老补助和120的看病钱。我很多同学都说共产党不好,中国黑暗,这些都是数据,但是经历过的人就知道,是真的好。我们也是确确实实在享受政策福利。
  • 前年回老家探亲,山西朔州的败虎村,雁北丘陵地区,主要种胡麻莜麦土豆。村里确实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留守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家。姑姑家的房顶上有政府给装的太阳能发电板,除了自己用,剩下的还能卖钱。院子里的羊圈房是政府给盖的,几只羊是政府送给姑姑养的,姑姑也是精准扶贫对象。表哥自己种植加工粮食,在快手上直播自己耕种加工的过程,既有老农民的朴实憨厚,又有喜剧演员般的幽默风趣。表嫂没文化,却有一双巧手,每天中午直播自己做的各种粗粮饭,表哥在镜头前吃得津津有味。孩子们有的上了大学,有的有了工作,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了。
  • 我郑州的,工作原因这两年去巩义多次下乡入户。对贫困户五保户残疾人住房进行危房鉴定。巩义就是历史中巩县兵工厂所在地。现在也是郑州下属县级市里比较富裕的。但是农村还是有不少这些人群,政府给他们发钱发煤发粮发药,有的甚至发家电发家具。可能黑的人大部分还是不了解这些东西,反正我这几次下乡入户。我看到了ccp的努力。我爱我的国家,我爱ccp
  • 我是一名扶贫干部,作者写的文章就是我们身边发生的、开展的工作。我们国家太大,有些人(特别是一些生活在大城市没有到过偏远山区的)可能无法理解此前我们国家还有很多人生活在贫困生活线上挣扎。扶贫工作确确实实、扎扎实实为这部分群众解决了这个困难。
  • 11年暑期参加学校组织的支教活动,正好去的是遵义下面的绥阳。从我们学校坐1小时公交到火车站,坐2小时火车去上海站,转1个多小时地铁去上海南站,再坐38个小时的快车(K字头)才到了遵义。然后从遵义汽车站坐4小时大巴去下面县城,再转半小时面包车才到达最后的学校绥阳一小,一路上都是硬座,全程在火车上都是趴着睡。贵州到上海也就2000公里,飞机差不多两小时多就到了,但在当时这段旅程却花费了50多小时。由此可见交通之于偏远地区的重要意义。在当地一个多月的时间,深切感受到交通闭塞造成的空间差距,以及文化的滞后。站在山的最高处,环绕四周的依旧是山,360度全是山,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山,山连着山,根本看不到尽头,真真切切的深切感受到卢大所说的那种绝望感。 农村里以老人小孩为主,青壮年都在珠三角打工,少数在长三角。孩子们的愿望大多是能去一趟广州,上海或者北京。然后一年和父母见到一两次。当然,这些事已经过去快10年了。现在很多学生都走出了大山,生活早已发生巨大改变。谨以此纪念10年前的那段时光。
  • 看到贵州好多极端贫困户直接搬迁到城市,水电气三通,电器家具也有一些,还简单装修了一下,让我这个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困的人多羡慕的,但是我不眼红,同是真的感谢党和政府。还有李长勇夫妇面对镜头展现出来的精神面貌不禁让我想起我父母,在我小时候辛勤劳作在土里刨食,供我读书的样子。重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只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不再当农民(不是歧视农民,是真的觉得农民生活太辛苦)。
  • 我家有一个姨奶,家境贫寒,育有一儿一女,都在北京打工,平时不回来,只有过年才回来看看老人家。姨奶眼花耳聋,家里住的一直是那种会随时瘫倒的房子,北方的冬天,窗户都是纸糊的,每年临近过年回去看她,屋子里呼呼往里灌风。直到前年冬天,再去看她,发现家里的房子重新盖了,屋里都铺了地板砖,家居也是新式的原木色家居,姨奶说自己花了一万块不到,别的都是政府补贴。
  • 在凉山州木里县扶贫 因为木里是藏族自治县环境较其他县真的算好的了 但是看到那些贫困户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还是感觉到深深的震惊 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的人真的很难想象在同一片天空下还有人过着这种生活 不过我在木里四年了 严亲眼见证了扶贫的成效 第一次去一个贫困户家里 八十多岁的老妈妈 只有一间木摞子 整个面积还没有城市一家人的厕所大 他就睡在地上 一边放一个锅煮饭 现在在政府规划扶持下已经住进有客厅有卧室有厕所有厨房的新居了 我们上个月去 她家原址上都种上土豆了 人人都说凉山州的贫困在于根深蒂固的懒 扶贫先扶志 我们在扶贫过程中也不断向贫困户灌输教育的重要性 登记失学儿童 帮助就近入学 鼓励年轻人外出打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硬件来的快 软件来的慢 但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 RES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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