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OKE SAID
——弗兰兹·卡夫卡
撰文 / 大鱼
音乐 / 水手
郑智化这个名字来的也很特殊。
是一个僧人赐的名。
因为在他出生前,排在他上面的哥哥不幸夭折。
后来,母亲怀郑智化的时候,家中来了一位化缘僧人。
如果是男孩,就给这个排行老幺的孩子赐个佛家法号“智化”为名。
以此来压制他天生的叛逆之气。
一个永远发光的名字,冥冥之中也昭示着他的一生命运多舛而又气度不凡。
走路,成了他儿时唯一的梦想。
后来,为了尊严,开始和别人打架。
讨厌上课,厌倦制服,经常以练习特长的借口不去上课。
再后来竟开始追起了女孩,做起了小买卖。
在学校里倒卖东西,赚点零花钱。
那时候,成绩虽然不错,但在父母眼里,就是不务正业。
从小就自尊心极强的郑智化,非要证明给他们看。
他就开始做起了玩具生意,还真就赚得了第一桶金。
而且,才华横溢的他,当时身边有很多女孩爱慕他。
他的初恋女友,就是他的忠实粉丝。
奈何因家境悬殊,身体又不健全。
女孩的家人坚决反对。
冰冷的现实,一下击垮了少年的真情。
甚至几度想不开,要为她轻生。
因为情窦初开,纯洁无瑕的爱,最教人刻骨铭心。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不要告诉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听这首歌,就能体会出当时的他有多么绝望和伤心。
也成了他一生中最不敢触碰的一首歌,按他的话说,杀伤力比较大。
多年后,就连听到别人唱起这首歌,都会泪流满面。
自此以后,两人分道扬镳,再也没有见过面。
最终,他从失败的感情中走了出来。
与其浑浑噩噩的死,不如好好活出一番天地。
时间久了,他觉得这样不行,自己根本看不到未来,也找不到人生乐趣。
不安现状的他,厌倦很快来临。
“我常常一个人面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脑袋空空洞洞无法思考。我越来越不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了。"
8个月后,他辞职了。
那时候就有人说他,太过心高气傲,不自量力。
一个跛了脚的残疾人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应该懂得珍惜,学会知足。
郑智化从小就是在冷言冷语中长大,早已习惯的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很清楚自己在干嘛,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与其顺应世俗,不如拼出自由。
辞职后,他也迷茫过。
后来,他被广告影片深深吸引,一心想入广告这行。
他开始疯狂投递简历来找寻这份工作。
最终,凭着一腔热情与冲劲儿,郑智化一头栽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广告行业。
这是一个完全充满挑战和变化的行业,这令郑智化异常兴奋。
那时候,他非常努力,每一天都觉得尤为新鲜。
疯狂恶补专业知识,学习各种技能。
最拼的时候,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或许是才华加持,天赋指引,亦或是天道酬勤。
这条充满未知的路终于看到了出口。
有一天下班回家,郑智化无意间听到几个孩子在嘴里一直嘟囔着一句话:“波爸波妈波哥波姐波尔茶。”
他欣喜不已,因为这正是自己给波尔茶做的广告语。
这一刻,他相信一切的坚持都是有意义的。
后来他在一档访谈节目中回忆起那个画面时说:
“我从事的其实一种社会教育,不仅仅是广告”。
经过多年的耕耘,他在台湾广告界渐渐小有名气,还一度被称为“广告鬼才”。
直到他又创作出一首广告歌,他的人生再度发生了转折。
1987年,凭借一次吃饭时的灵感乍现,他为开心洗发精创作的广告曲《给开心女孩》,被女歌手娃娃演唱,出乎意料的大火。
郑智化也一下子声名鹊起,成功为自己开启了一扇歌手之窗。
这位残疾青年也立刻引起了点将唱片公司的注意,被老板桂鸣玉看中。
希望为他录专辑,当歌星。
他的歌手之路,就此打开。
同上次他转身从工程公司辞职一样,再次被身边的人冷言相轻。
“你要能当歌星,唱片公司肯定倒闭。”
一个广告行业的同事还不屑一顾的与他打赌:“十年以后,你不能靠唱歌养活自己。”
以郑智化的性格,当然是不能服输的。
当时,就与这位同事签订了一份10年之约。
因为永远得不到足够的热量,所以他选择彻底燃烧。
毅然决然的投向陌生的歌手事业。
1988年,27岁的郑智化发行了第一张个人专辑《老幺的故事》。
这首歌讲述了一个上一代人固守家乡,年轻一代选择逃离的故事。
仅仅两句歌词,就将都市与家乡的矛盾剖析的发人深省。
“家乡的人被矿坑淹没,失去了生命;
都市的人被欲望淹没,却失去了灵魂。”
出于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为了写出这首歌,他在矿区住了一个月,和矿工同吃同住。
才最终创作出这首极具人文情怀的歌。
作为歌手身份的他在台湾一炮而红,正式出道。
之后他陆续推出《单身逃亡》、《堕落天使》两张专辑。
这两张专辑将他音乐上的才华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将内心的那种绝望挣扎、洞悉世俗的人文精神,表现到了顶峰。
尤其是1990年的第三张专辑《堕落天使》,在街头偶遇一个女孩、捕捉一个人间分镜的郑智化,悲悯直刺人心。
甚至一度被称为“歌坛鲁迅”。
之后,他开始乘胜追击,以每年至少一张专辑的速度创作,成绩斐然。
其中《年轻时代》更是现实主义的升华之作,从旁观者的视角探讨着年轻人的自我矛盾。
天真烂漫的热血与装腔作势的悲哀。
而真正让他大火,开辟他在歌坛新巅峰的歌曲,当属《私房歌》里的《水手》。
这首躺在浴缸里写出的歌,飞出天外,响彻大地。
1992年,央视举办一场圣火晚会,为庆祝巴塞罗那奥运会的辉煌成绩。
播出时,一个拄着双拐、消瘦残疾的年轻人唱着这样一首极具励志的歌。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那种掏心掏肺地唱给别人听,“不要怕别怕痛,大海风浪中灯塔永远在”的这种感觉。
感染了无数人,直击人心。
从开场的鸦雀无声到掌声经久不息。
原来不到百分之一的人收看的节目,到了晚上累计上亿人次观看。
第二天,大街小巷的收音机、音响、商场、超市、电台、都在放《水手》。
一夜之间,郑智化火遍整个神州大地。
这一年,他31岁,正值年轻时代。
1993年,在央视35周年台庆,在一个大火的小品《追星族》里。
连蔡明都对着饰演爸爸的郭达大声唱出那句:
风雨中 / 这点痛算什么 / 擦干泪 / 不要问为什么
当人们都在仰慕这个“歌坛斗士”,望其再创辉煌时,他迅速从高峰退下,消失不见。
1999年,在完成了第十二张专辑《最后的夜都市》后的一年,郑智化与小七岁设计师张钰雅结婚,随即宣布退出歌坛。
那年他38岁。
2000年后,我们就很少再能看到郑智化的身影。
2005年,郑智化签约内地唱片公司,复出过一次。
但发现早已时过境迁,属于自己的巅峰早已淹没在时代的巨浪中。
2009年,他在北京举办告别演出,现场座无虚席。
唱到《水手》时,他说:“这首歌我很不想唱,但是我不唱的话,我就不是郑智化。”
现场氛围异常火爆,甚至结束时,大家都依依不舍。
他又返场在再唱了两首歌,才离开舞台。
当时很多人都跟着边唱边哭,怀念起那个曾经在满天星光下做梦的少年。
更懂得了“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识尽愁滋味”的成年悲欢。
对于退出歌坛,众说风云。
有人说那个赌局的十年之约已满,也早已厌倦了歌坛生活。
退出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从2001年开始,郑智化就已经萌生厌恶写歌的情绪。
“每次写一个东西,只是一个新歌,实在是很无聊。自己都觉得,干嘛,又是另外一首歌而已。”
对于一个自由不羁了半辈子的先锋歌者来说,这样只会消殆了听众,委屈了自己。
此后的路,他也一直践行着《老人与海》中的一句话:“每一回都是重新来过的一回,他做的时候决不想从前做的成绩。”
“现在我可以讲一句,你可以夺走我任何东西,没有感觉。
我知道什么是我会留下来,什么是我可能会没有的,没有就没有。
老天给了要感恩,老天不给你,你也不用沮丧,就这么简单。包括生命。”
离开歌坛的他,隐退后,把人生的下半场交给了平淡。
不唱歌的这些年,他结婚生子、投资IT公司、收集金丝楠木、练习书法、绘画,还做漆器。
千禧年交际之时,互联网浪潮来袭,暂别歌坛从美国学IT归来的他开了一家IT公司。
成了一名职业CEO。
与妻子张钰雅组建了一个幸福家庭后,还如愿以偿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据说,那首《给开心女孩》中描绘的那个善良、快乐的女子就是张钰雅。
“早年无疾而终的爱情是深扎我心口的一根刺,直到遇到了我的妻子。
我知道这辈子就是她了,她不嫌弃我,我也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给她长久的陪伴。”
他把所有时间都交给了亲近的家人和多元的兴趣。
郑智化的太太恰巧是他歌迷的朋友的妹妹,两人在一次聚会中偶遇。当时,郑智化的太太在一家百货公司设计橱窗,而美术恰巧就是郑智化的强项。在画画中,两个人慢慢有了火花,当时,郑智化刚好要从歌坛退休,身边的朋友又都结婚了,对家十分渴望的他直接跟女友说,“我想要一个女儿”。
婚后,为妻子写了一首歌《我这样的男人》,真情流露。
“我这样的男人没有你想象中坚强,
我这样的男人在人世间漂荡,
如果你宽容的胸膛是我停泊的海港,
让我在梦与现实之间找到依靠的地方。”
他给妻子设计了一款手机壳,壳身写着“钰见悠雅”。
因为身体缺陷,他的童年并不完美。
为了弥补遗憾,他尽最大心力陪伴女儿成长。
帮女儿洗澡、换尿布,为她读书,这都是以前自己不可能做的事情。
他说这辈子唯一能征服我的人就是我的女儿。
甚至为女儿能够在台下听到他的歌而重返舞台。
平时就在微博发一些自己写的字,画的作品,制作的漆器。
不断找寻曾经遗失在生活里的小确幸。
在女儿的鼓励下,他开始重新拾起画笔,寻找儿时被扼杀的乐趣与梦想。
今年5月,郑智化在北京开了一场画展,名为《溺爱》。
36幅油画色彩浓烈,皆为卡通形象。
歌画同心,很多画作也都是具有现实主义和时代寓意。
“很多人看我的画初看之下觉得蛮可爱,其实笑里都有藏刀,糖里都有藏盐的。”
《谁裸体》在讲审美同质化,《习惯动作》在讲人们拍照时只会摆出一种动作,比如《瓷罂粟》在讲毒品的危害。
不管唱歌还是画画,他觉得活着总要留下点证据。
2016年,刚注册微博,就怒斥当代娱乐圈的乱象,一句话瞬间成了热门。
人们纷纷感慨,郑智化还是郑智化,一点没老,依旧锋芒毕露。
在时,像星星点亮的灯塔;退时,仍是那个逆浪划桨的水手。
2019年5月,郑智化发了这样一条博文:
“幸运的人,用他的童年治愈他的一生;不幸的人,用他的一生治愈他的童年。我是后者。”
是的,上天给了他一个不完美的童年和残缺的身体。
可他没有妥协,选择与不公的命运奋斗一生,活出了滚烫的人生。
“小小草迎风在摇,狂风暴雨之中挺直了腰。”
像极了现实版的哪吒,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让我们相信,改变命运,皆可为之。
而这精神也将继续激励一代又一代拼力奋斗的人。
哪怕一次次跌倒,已是伤痛累累,年华消逝,生活琐屑。
20年后,当你我再唱起激昂的《水手》之时,他依然会奋力对你说:
“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
看完右下角点个在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