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对跳楼最深的印象是当年看高仓健出演的硬汉片《追捕》，里面有一段跳楼的情节：

高仓健饰演的警探杜丘被强迫吃了一种药叫“中枢神经阻断药”，行为受别人支配，被人命令从楼顶跳下摔死。

在高楼的顶上，坏人在指挥杜丘：

“你看，多么蓝的天哪，走过去就会融化在蓝天里，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你也跳下去，跳呀，快跳啊。”

再就是香港电视剧《大时代》，开头和结尾，都有因为股灾，丁蟹一家跳楼的场景。

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因为昨天看一篇文章，采访电影从业者，因为疫情的影响，很多影院从业者破产。有位接受采访者，把自己的老人和孩子送回老家，把房子挂在房产中介那里，但因为疫情，房子卖不出去，想跳楼，看到博纳的副总裁黄巍跳楼，他感慨：

黄巍跳下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我跳了，有什么用呢？

02

最近这几年，跳楼似乎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先是一些官员，因为腐败暴露，怕被追责、或者抑郁，跳楼自杀，一开始，大家还吃惊，后来，渐渐习惯了。

再后来，普通老百姓也开始跳楼了。

我印象里比较深刻的，好像是2017年春节，还是2018年春节，微博上有报道，说济南的的一个男子，跳楼自杀，自杀之前，杀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还有岳父母。

当时正是除夕，整个中国都在准备迎接新年，他杀人、跳楼，所以感觉很悲凉，所以很关心这个事情，我一直希望有报道，能探究一下，究竟是为什么，这个人做出这样决绝的举动，杀妻、杀子、杀老人、自杀。

但似乎一直未见到更深入的报道。

再后来，类似的零星片段的新闻，语焉不详的新闻就越来越多了，多到大家都只是叹息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03

因为疫情的原因，最近一段时间，发现跳江的多了。

宜昌长江大桥上一个男子跳江了，路过的人在车里拍夕阳，无意中拍了下来，拍摄者没有意识到，回看的时候，发现自己家的小狗发出惊恐的表情，才看到有人跳江。

跳江的人何许人也？为什么跳江？似乎没看到更深入的报道。

过了没多久，在武汉长江大桥上，有个人跳江了，他的小狗是跟着他上了大桥的，他跳下去了，小狗恋主，以为主人还会回来，天天在他跳江的地方等候。

很多人心疼狗，主人跳江的新闻才被报道出来。网民的留言，更多的是关心狗，而不是跳江的人。

我们已然进入了人不如狗的时代。

我们都在拼命向往跑，顾不得回头看，顾不得身边跳下去的人，往前跑的人，有的舍不得自己的狗。

跳江的人，留下了自己的狗。他如果死后有知，也许会感到欣慰：还好，还有条狗知道想念自己。

他也许应该感到悲哀，为什么就没有人关心他的死，为什么他最后的结局居然不如一条狗。

04

黄巍的死，死得特别惨烈，从悠唐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痛苦地喊着什么跳下来。

我不知道他确切的死因，也许因为疫情对电影业的影响，也许不是。

但他跳下去了，又如何呢？

也许溅起了一点水花，在人的心里有了一点涟漪。然后呢？

大家很快就忘记了。大家依然去刷微博，刷抖音，去刷兴风作浪的姐姐。

圣经上说，向前跑，不要回头，回头会变成石柱。

大家都在拼命向前跑，没有人想变成石柱。或者最起码不要让自己变成石柱。

别人会不会变成石柱，管他呢，顾不得了。

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

05

没想到，连10岁的孩子也跳楼了。

常州金坛的小学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因为作文被老师批为没有正能量，从教学楼上跳了下去。

那些在尘世打拼的人，死了，还好，无论如何，至少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打拼过，面对面打斗过，勇敢过，怀疑过，放弃了。

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孩子，在如花的年纪，居然也这样决绝了呢？他们生命的画卷才刚刚打开，为什么？

有人问过为什么吗？

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小玛提尔德问莱昂：这个世界是苦的，是只是小时候，还是一直如此？

莱昂回答：一直如此。

海明威说：这个世界美好，值得为之奋斗，我只相信后半句。

难道，我们的孩子，那么小，就悟透了这样的话？

鲁迅说过，死是最后的抗争，死是最后的决绝。

他还说过，一个人死了，倘不埋在活人的心里，那他就真的死掉了。

如果你的抗争，只是无谓的放弃，跳下去，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悄无声息，那你的抗争有什么意义？

活着，只有活着，才是最大的意义。

06

上海的一个读者朋友，我一直以为他男的，前天聊了两句，才知道她是女性。

在微信上，她告诉我：

去年挣扎在失业边缘，目前稍稍安全一点了。谢谢您，不管多么困难的时候，您的文字，始终是陪伴我的力量之一，由衷地说声感恩！谢谢！

人到中年，见证这些，安静时常有哭的冲动，尤其是前一阵子。但为了家庭，只有咬牙坚持，中年人的“怂”，现在是切身体会了。

我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最困难的时候，家人的陪伴和理解，还有您的文字和关怀，群友们的互相支持……这些都会是黑暗中的光亮，让我心中永远都有希望！谢谢！

我把中岛美嘉的一句话，送给了她：

在最黑暗的那段人生，是我自己把自己拉出深渊。没有那个人，我就做那个人。

昨天，另有一位读者朋友，在微信上告诉我：

瞎爷，我最近很焦虑，精神压力很大。好像跟这个世界有隔阂了，做什么事情都分神得厉害。持续有一周了，不知道有什么好办法…

特别羡慕您，明天可以写多东西，保持非常敏锐的感触。我自己好像要歇了的感觉，跟这个世界隔了一层。

他前一阵子还告诉我，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以为还是前不久告诉我的事情，没想到事情有了新的变化。

我劝慰了他一阵子，像劝慰我自己一样。

我说，有很多时候，我们以为过不下去了，实际上，咬咬牙，也许就过去了。回过头来再看，一切就变得云淡风轻了。

这个时候，我们才有资格说，我经历过。

倒是他说羡慕我的话，让我想起前不久大海在朋友圈里说的一段话，我有心，复制存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光鲜，我一直在碰壁，在各种事情上跌倒，可是，我绝对没有逃避过，我全都接受。这就是我唯一的骄傲。”

07

刚刚，醒来，打开微信，看见一位远在兰州的读者朋友，在微信上问：

这个世界会不会好，是梁漱溟的父亲梁济老先生的临终之问。

这个问题，无数人问过，在心里问自己，在尘世间问朋友、亲人。

我知道很多人，很难，在这个艰难尘世。但请一定不要放弃。活下去，才有希望。最起码，我们不能把这个世界拱手让给那些傻逼。

人生，有很多阶段，很难，必须坚持下去，支撑下去。

我们活着，不是为了改变世界，但最起码，不要让世界改变我们。

这个世界一直如此，好不好，取决于我们自己。只有我们活着，这个世界才会有好的可能。

人类的先贤不懈奋斗，才有了尘世的无数好时光。

基辛格说，中国人总是被他们中最杰出的人物保护着。这最杰出的人里，何尝没有你。

也许，我们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但我们能改变自己的心境。活着，去见证历史，见证傻逼的死，而不是让傻逼嘲笑我们的胆小懦弱。

08

我在青岛生活过，在大连生活过，在南通生活过，都是有水的地方。常常，我会去看海。

在青岛的时候，我常常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窗外的海，起起落落。

在南通，我常常站在窗前，看远处的崇明岛，烟雨迷蒙，看窗外的长江，无语东流。

现在，我在珠海，也常常想着去看海。

所以，昨天我邀请说自己精神压力大的那位朋友来珠海，我说陪他在珠海看海，说不定心情会好起来。

珠海的海，是文天祥笔下“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的海。

寺山修司说：“人生在什么时候都会结束，但海是不会结束的。感到悲伤的时候，去看大海。在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去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