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过柱子的民工
笔者在上一篇文章《德国疫情还没结束,默大妈却已后继无人》中提到,目前德国的疫情算不上多好,但是也算不上太坏。截至至5月12日,累计确诊人数来到17w,治愈大约为14.8w,死亡率大约在4%,数据上看局面不坏,德国人也开始乐观了起来。
为此联邦卫生部长施潘恩表示德国的疫情已经变得可控,医疗系统的压力也得到缓解。这说明三月中旬实施的限制性措施取得了成功。医疗系统自五月起将逐步恢复正常。目前德国每周的检测能力为35w。在疫情前半段按照德国人的标准来说表现高光的联邦卫生部长施潘恩曾一度想继续扩大检测能力,但是因为随即而来的各大保险公司的哭穷只得作罢,虽然保险公司们一直说不清楚很多款项的去向。
不论如何,至少目前看起来事情已经向好的方向发展。在严格管控就一直存在以“自由”为名的反对声音和抗议活动,并随着疫情的好转声浪越来越大。放开限制的呼声不止存在于舆论中,在政坛上亦不少见。于是,自4月中旬起,各种关于“松绑”的讨论和要求就没停过,激进者甚至声称联邦政府管控政策违反了联邦德国《基本法》,要求默大妈“任何的行为都要按照《基本法》来”。当时间来到5月4日,一些限制被放开,一些店铺逐步开业,街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气。
在很多中国人看来,即便有疫情所好转,此时放开限制依然是草菅人命,虽然没有某灯塔国那么夸张。并不是只有中国人这么看,自疫情爆发以来曝光率极高的病毒专家德罗斯腾(他的话向来被视为防疫政策的重要参考)认为,现阶段过早放松控制可能导致前功尽弃,甚至可能引发更加严重的第二波传染。并表示,倘若由于一旦再传染率高于1,德国的医疗体系可能将无以应对。
在疫情以来一直保持高度曝光的德国病毒专家德罗斯腾教授
讽刺的是,这几天仅仅是政策稍微开了一点口子,在家憋坏了的德国人立刻化身脱缰的哈士奇,放飞自我。同时在柏林、科隆、斯图加特等地接连爆发大规模针对限制政策的千人规模的聚众示威。当然,不要指望示威者们戴口罩,他们重点反对的议题之一就是这个。于是在这种疯狂作死下,再传染率飙升至1.13。
斯图加特上千不要命的德国人聚集抗议德国政府为应对疫情颁布的限制政策
但是很无奈,现下如果不去“草菅人命”,后果可能会更加严重。联邦经济部长阿尔特迈尔4月17日表示:“德国经济现在的形势比战后经历过的任何情况都严峻,但经济体制核心仍然健康。”翻译成人话大概是德国的经济已经被新冠病毒揍得妈都不认识了,只不过因为这几十年攒的家底比较厚,还没像意大利西班牙这么惨,但是再这么耗下去“核心”可能就不那么“健康”了。
这并不是无的放矢。阿尔特迈尔在联邦经济月度报告中称,德国经济自三月以来一直处于衰退状态,可能一直持续到年中。报告指出,仅仅从3月中旬开始实施“停产”,就将导致整个一季度的GDP总值“明显”下降。四月份的负面影响会加剧。经济部强调,经济的走势仍然受制于异常大的不可控因素。目前组要经济研究机构在春季报告中预计今年德国的GDP将下降4.2%。
德国经济部长阿尔特迈尔:德国经济面临巨大挑战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评估比阿尔特迈尔的估计还要悲观——他们在新公布的世界经济展望中预测,德国今年GDP将下滑7%。而同属重灾区意大利和西班牙分别将下滑9.1%和8.0%,欧元区整体将下滑7.5%。对于一直白嫖欧元区市场的德国来说,疫情的后续冲击显然不是关闭边境就能逃得掉的。
一个具体的例子是欧洲汽车制造商联合会ACEA宣布,3月欧洲汽车销量因为新冠疫情影响下降55%,只售出56.7万辆。意大利下降幅度达85%,德国新车登记下降38%。所有在ACEA统计表中的品牌销量都下降了。人民车厢集团今年第一季度销量较去年同期下降23%,而同期营业利润暴跌81%。以至于戴姆勒和人民车厢集团对德国政府发出痛苦的哀嚎——要求政府必须迅速在激励措施方面作出决定。由于汽车产业在德国经济结构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足以影响到德国的方方面面——由于世界汽车市场近几年来一直在衰退,居然间接影响到德国的生化环材产业,导致了笔者隔壁课题组一个本想在博士毕业之后直接找工作的德国小哥不得不选择先留组做一年博后再行观望。
另一个例子则是因为疫情的冲击,德国第一大航空公司汉莎航空惨遭重创——目前载客量仅存1%,而公司的运营成本是每小时100w欧元。在仅剩43亿欧元流动资金的情况下,汉莎航空打算申请破产保护。
新冠疫情的受害者之一汉莎航空
一组具有指标意义的数据会看起来更加直观。德国4月份登记失业人数达264w,比3月份增加30.8w,同比增长42.5w人。此外德国劳动局的统计还显示,目前登记在册的短时工补贴申请为创纪录的1000w人。上一次单月记录是金融危机时期的2009年5月的144w人,2009年全年为330w人。
工商业的数据虽然已经触目惊心,但显然还不够要命。
由于让高贵的德国人领着最低时薪去顶着风吹、日晒和雨淋去收割农作物显然是很不人道的,所以德国每年需要从东欧招募约30w临时工协助收割。也就是东欧不仅要“负责”德国某个特殊的服务业,还要“负责”德国人的菜篮子。而由于疫情导致边境关闭以及对疫情的恐慌,三月份只来了2w临时工,照这个趋势,到今年年底笔者和德国人的钱包可能要受到食品的考验。也可以看出,在学习灯塔国用欧元霸权白嫖别人市场多年之后,虽然德国的工业没有完全的空心化,劳动力倒是空心化得很厉害。所以德国人要不再考虑考虑目前仍聚集在土耳其和希腊边境的那一票人?
正在收割草莓的东欧“季节性劳工”
至于疫情造成各个地方政府数十亿欧元的亏空,以及各行各业的联合会纷纷向政府申请补贴这里就不一一展开了。
于是在最近进行的各联邦州一把手与联邦政府的联席会议上,以默大妈为首的联邦政府与各个联邦州政府一把手进行了坦率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增进了联邦与各州之间的相互了解,会谈是有益的。最终默大妈对各州进行政策松绑的意愿表示尊重并将决定权下放,她只划定了一条底线——当一个地方每10w人新增50例确诊时必须立刻恢复严格的限制。当然,放开限制之后,底下的人还会不会真的严格执行她划的底线显然不在她的控制之中。
为了能进尽量减少复工过程中的幺蛾子,德国人甚至都顾不上和蛮夷划清界限。最早在4月6日,马克思拿到博士学位的地方——耶拿规定所有人必须在公共场合佩戴口罩。随后萨克森州和梅克伦堡-前波莫瑞(简称“梅前”州)跟进。然后其余联邦州扭扭捏捏地达成一致——自4月27日在全德国的公共场合所有人必须强制佩戴口罩,违者最高可罚款5000欧元。口罩无用论炒作了这么久,最后还是得乖乖地把口罩戴上。当然,面子还是要照顾一下的——德国人目前的统一口径是他们的防疫工作主要是借鉴韩国经验。
对于有中央集权ptsd的德国人来说,一个口罩强制令也是可以和法西斯划等号的。柏林的抗议游行打出“法西斯主义和战争永远别回来”以及“我要自己决定”的口号
诚如姬轩亦同志所说,翦商大业是一个系统性工程,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现阶段德国人嘴里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前德国很多超市里流通着很多外包装和合格证上印有奇怪字符的口罩——是的,德国人甚至连外包装都来不及换,这就够了。
所以,新冠病毒的影响是深远的,时间上后续影响可能长达数年甚至十数年,影响的维度包括但不限于经济,政治和甚至处世哲学。
然而回顾疫情,对待这种程度的影响,德国这个所谓的欧洲优等生的态度实际上并没有比他们的欧洲邻居更加优秀——他们是一样的轻佻。
例如在疫情伊始轻佻地声称病毒危害不大,轻佻地炒作口罩无用论,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出尔反尔地推出严厉的出行限制以及口罩强制令时,又不愿意献祭哪怕一两顶乌纱帽,结果当然是病毒和舆论的双重教做人。
德国人唯一的优势,不过是可以把数十年从全欧洲搜刮的钱财撒在这片最多中国两个省大的土地上。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欧洲人,尤其是德国人纯粹是喜欢打消耗战,对添油战术的嗜好看起来不亚于中国人对碳水的执著,比如凡尔登和索姆河。
德国人终究还是太年轻太简单甚至幼稚,总以为自己这几十年来得到的都是理所当然。即使只从99年欧元发行开始算起,至今也有二十年时间。这二十年间东南欧众多国家一方面成为德国廉价劳动力来源地,一方面又成为工业品倾销地,债务危机,难民危机等已让欧盟走到难以为继的地步,德国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却在面临新冠疫情爆发和土耳其难民问题双重危机时,舍不得掏多少钱。(见我们之前的文《除了疫情,另一个能击垮欧盟的危机也即将爆发
》)
殊不知历史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哪怕最终德国人把疫情压了下去,我们也将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边是被疫情犁过,一片焦土之下没什么东西可以白嫖的欧洲,一边是白嫖成瘾的德国人民。
慢慢还债吧。
PS:关于德国如何白嫖欧洲,后面作者会再出篇文章详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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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柱子的民工
伪化生,资深留德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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