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在离家一步之遥的地方 | 杨乃悟

2月26日，媒体们在武汉江夏方舱医院门口，等待第一批从这里出院的新冠肺炎患者。江夏方舱医院是武汉第一家中医方舱医院，记者们问一个小伙子，除了强制的，你在里面喝没喝中医汤剂？小伙子说：

没喝，我是中医黑。

大家当笑话看的事情，今天却都笑不出来了。

3月2日下午5点08分，新冠肺炎患者李亮在出院后的隔离观察期，因新冠肺炎、呼吸道阻塞、呼吸系统衰竭而去世。

李亮是武汉市中心医院旁康复诊所的一名正骨师，lwl医生也曾找他治疗。2月8日，36岁的李亮被确诊为新冠肺炎。由于症状较轻，2月12日转入武汉汉阳国博方舱医院。

在方舱里，李亮接受了最纯正的中医疗法：

最初早晚服用肺炎3号方，之后又转为2号方。

这两个剂汤药出自湖北省中医院，由国医大师和医院党委书记亲自操刀。李亮的妻子王梅女士觉得这个药有用，她告诉乃悟：

方舱里的人都吃这个。

武汉的方舱医院基本都采用中医方法治疗病患，其中也包括神医李跃华宣称他已经治好的病人。中医黑小伙出院的武汉江夏方舱医院，除了给喝中药外，还会带着大家：

练八段锦和打太极拳。

经过两周治疗后，李亮两次核酸检测呈阴性，连续3天无发热症状，呼吸道症状明显好转。

如果再加上肺部影像学显示急性渗出性病变明显改善的话，李亮已经符合《新冠肺炎诊疗手册》中规定的出院标准。

根据目前得到的信息，出院前两天，他的CT还有典型新冠阴影。但CT结果恰恰是现在最不受重视的。

2月26日下午，李亮从方舱医院转入了位于武汉市硚口区的维也纳酒店。王梅告诉乃悟，丈夫刚出院时精神状态很好，生龙活虎。

4天后的3月1日，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妻子王梅，说自己浑身乏力，食欲匮乏，不想吃东西，以为丈夫只是疲惫的王梅叮嘱他好好休息。

3月2日早上直到10点，王梅才联系上李亮，丈夫表示自己很冷，体温只有35.5°。

王梅说，隔离点的医生说，这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当天下午3点，酒店联系王梅：

要我过去安慰一下我老公。

去酒店前，王梅还问隔离点的医生，要不要带心理医生去。

王梅告诉乃悟，她赶到酒店时，发现老公瘫软在地，意识模糊：

医护人员检查后就走了。

几分钟后，王梅接到了前台打来的电话，要她拨打120。她说她想不通，为什么守着医生还要打120。

下午4点40分，急救车将李亮送去了博爱医院，28分钟后，医生宣布李亮死亡，护士指着已经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给王梅看：

身体都凉了，拉来也没有意义了。

从最后一次通话到丈夫去世，只有7个小时，整个过程，王梅都觉得糊里糊涂：

李亮到底是不是新冠肺炎复发？

导致呼吸衰竭的原因是新冠肺炎还是其他原因？

隔离点的医护为什么扔下病人走了？

事后，武汉停止办理方舱医院的患者出院，但各个隔离点中还有不少已经出院处于观察期的患者，仅维也纳酒店就有隔离病患122人。

不少医务工作者认为应该对李亮的尸体进行解剖，以确定死因，这对后续治愈患者标准的确定非常有意义。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李亮死亡当天，殡仪馆拉走了尸体，并要求王梅签署火化同意书。那是王梅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丈夫。这个乐观开朗的汉子留给世界最后的一句话是：

老婆，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