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黄三思
从理论的角度来说,入关学新鲜吗?并不,只要有足够时间,任何受过基本政治学教育的人都可以在沃勒斯坦的世界体系论,米尔斯海默的进攻性现实主义,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以及马克思列宁对资本主义的解构中找到无数能够为入关学提供理论支持的叙述。但是我们没有必要再继续用术语来将这个词语复杂化。
传播学厌恶复杂,就像自然界厌恶真空,每多一个术语,传播效果便会缩小一个数量级。理论的推广只需要一个朗朗上口,但又足以让观众自己联想到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含义与政治隐喻的口号,从这个角度来说,入关两个字,远胜于旁征博引,文采飞扬的万字长文。
入关是自认蛮夷吗?并不。山高县自己也强调过,“蛮夷,指的是我们在北美奴隶主匪帮统治世界情况下的生存状态,而不是说我们真是蛮夷。”中国的“蛮夷”身份,是第一世界的共识,而共识是先验的,是顺理成章,无需讨论,也无法被挑战的——它是一切叙述的起源,高于一切叙事的元叙事。任何讨论的基础,都只能建立在对于共识的无条件默认之上。文明,现代,普世价值,都是共识,而共识不需要逻辑或者理性,共识本身就是通过媒体与教育反复诵读而塑造出来的景观和信念。
举例来说,儒家的共识是什么?是礼,是天地君亲师,是一套既定的社会秩序与伦理纲常;儒家可以自我改革重构这套元叙事?可以,但是改革之后的儒家,除了名字没变之外,与改革之前的儒家还有什么关系?
进一步的讲,是否认同这个共识,血缘的亲近与否并不关联,即使是建州,不也有尼堪外兰?任何理论都会有受益者和维护者,认为中国需要无条件援助美国,助其渡过疫情,获取第一世界谅解的人,不就是因为在这套共识中受益,认为维持朝贡体系理所应当?
所以说,挑战共识,无疑于建州女真试图和大明士子辩经,除了自取其辱之外,还能有什么结果?入关学的意义就在于此:虽然本质上大家都一样,但是如果全盘接受西方——东方的叙事,认为他们的共识也应当是我们的共识,那就应当认清我们在这套叙事里的蛮夷身份;入关学并不是在鼓动大家现在批甲上马,集体南进,而是通过对大明-建州体系的映射指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不具备自我叙述权力的他者的事实;它是在利用东方主义的逻辑与理论来反东方主义。
事实上,应该被提出的问题是,在第一世界的新闻里,在他们的政府与民众的普遍共识里,中国什么时候不是蛮夷?这套“中国-蛮夷”观念的塑造过程里,中国什么时候有过机会参与其中?诚如乔姆斯基所指出的那样,民众并不是新闻的购买者,拥有传媒集团的人才是新闻的购买者,读者只是传媒商品的一部分。从二战结束之后到现在,美国的媒体机器塑造的世界图景是什么?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指责中国的民族主义残渣泛起导致西方疏远中国,又或者指责入关学导致中国成为蛮夷,无异于指责印第安人不服王化,导致殖民者别无选择一样,歧视和迫害几时需要逻辑支持或者事实依据?英国人统治印度是基于什么逻辑法理?印度人炮击普利茅斯了?利奥波德剁奴工的手又有什么合理之处?刚果人跑烧比利时烧布鲁塞尔皇宫了?这也是为什么说,入关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在有人怒斥你乱了纲常的时候,反问一句你那是什么纲常,远好过反思自己做了什么。普世?普什么世?是烧5G基站的普,还是故意把确诊患者送养老院,再鼓励老人签不抢救协议,把整个养老院一锅端的世?
所以,为什么第一世界本能性的拒绝中国经验与中国模式?因为涉及到中国的共识就是集体主义大政府坏,自由主义好,不受管制的市场永无谬误。如果改成自由主义不一定那么好,集体主义大政府不一定那么坏,那么整套叙事便必须彻底重构,相比起来,远不如让那些没钱的倒霉鬼死在家里来得方便。有人也许会说,疫情防治是科学,不是政治——它当然是科学,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完全非政治的,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期,往往都是政治决定人的死活,而不是科学。
同时,虽然作者的文凭上写的是政治科学四个字,但在这里我们仍然要指出一点,严格来说,政治科学虽然也是对于客观规律的总结,但是这种“客观规律”并不是什么先验自在的物理规律,国际关系领域的主流理论,不管是自由主义,建构主义还是现实主义,做的工作都没有完全脱离对着箭画靶子的阶段。换言之,只要成功,任何选项和路线都可以通过事后的理论化过程获得追认;有些东西,你愿意信就有,不愿意信就没有。本质上,这是一个我注六经的过程。
从事实的角度来说,这次疫情对于世界的改变,必然会是永久性的,就好象911永久性的改变了美国一样。疫情和战争一样,在社会与群体中制造的伤痕是永久性的,不仅会存在于当事一代人的精神世界里,还会被他们的后代所继承。无论中国是否对外援助,援助多少,只要没有获得第一世界媒体集团的认可和确权,都阻止不了中国(以及中国人)的形象被固定在蛮夷与灾祸位置上的这个趋势。
除了政治上必然出现的孤立,在经济上,中美也开始越来越难以互存——中国截断了美国全球剥削的管道,通过大工业生产带来的低成本优势让很大一部分来自技术垄断的超额利润转向中国而非回流美国,就连美元这种最有力的收割工具,面对中国建立亚投行和一带一路的努力,也开始变得不再那么高效。
而这种局面如果持续下去,一旦美国在疫情中受到过大的打击,民众情绪压力和经济压力双重作用之下,顺从其强盗祖先的先进经验,搞军事冒险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比如,掐住马六甲,截断中国的原油进口和工业品出口通道。在原始入关学中,山海关就被用来指代马六甲。
当然,归根结底,入关只是一个口号,其基本的方针也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粗陋。我们在欢迎这个旗帜的出现的同时,也不应当简单的将其理解为殖民体系内部的竞争替换。我们反对的,是美国的全球吸血体系,而不是试图把中国放到美国的位置上。毕竟,这次的疫情已经暴露出了这套体系的问题所在,把全球吸血体系的头部换成中国,这套体系也不会因为就突然变得能够长久维持。
人类命运不应当被置于少数人的利益之下,反抗吸血体系,也不是为了让我们重走二战日本和如今美国那样对内压迫,对外掠夺的老路。我们不仅需要在理论上突破西方的范式,摆脱西方中心的桎梏,同时在实践中,也不能重蹈美国的覆辙。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不仅要入关,也要出关。
预防犁庭扫穴,准备伐山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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