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好路过,本无心围观。
谁知,碰巧遇见几个熟识的邻居,她们冲我喊道:“茜茜妈,快去看看,你老公挨打了。”
我整个人都懵了。
拨开人群,我扶起被踹倒在地的黄志,两个小区保安也将另一个男人合力抱住。
那个盛怒的男人指着我的鼻子说:“管好你家男人,要是再敢找我老婆,我就废了他。”
说完,男人扬长而去。
那样丧家犬式的背影,让我相信他绝非无辜。
到了家门口,黄志哆哆嗦嗦地拿钥匙开门,却怎么都无法将钥匙插进去。
最后,他干脆放弃。
转而满脸凄楚地对我说:“老婆,我错了。”
听到这句话,我一把从他手里扯过钥匙,用最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滚,以后,都别再回这个家。”
说完,我“砰”的一声关上门。
我绝对不会再跟一个出轨的男人共处一室,更不允许这样的父亲,再接近女儿。
这是我的底线。
当着孩子的面,我不想和她说出真相。
直到晚上九点半,将女儿哄睡后,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我妈凑过来问:“怎么了?情绪不对啊,黄志还没回来?”
我直截了当地说:“妈,黄志出轨了,我要离婚,在茜茜上幼儿园之前,你可能还要再辛苦一段时间。”
令我无论如何没想到的是,对于黄志的出轨,我妈居然毫不意外。
她幽幽地说:“唉,我早就觉出他不对劲了。”
那天晚上,妈妈告诉我,黄志应该在我怀孕后不久就有外心了。
她甚至能够具体到哪一天。
何以见得?
我妈说,那天,黄志回家时拎了一件高档衬衣,而平时,他从来不自己买衣服,全都是我买给他的。
有那么几次,他下班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脸,而他平时回家,甚至连手都不洗就去抱茜茜……
还有一段时间,黄志刻意减小饭量,我妈让他多吃点,他说:“最近胖了,得控制饮食。”
“而且,他每次有异常时,眼神都很不自然。”我妈肯定地说,那眼神里的躲闪、心虚、窥探,是出轨男人特有的。
哪怕是现在,她每天跟我爸视频,依然会揣测他在家正不正常,有没有动歪心思。
一旦感觉不对,她会立马杀回去,给我爸上一堂“政治课”。
她惊人的直觉堪称天分。
事实上,女人抓小三次数多了,都可以练就这样的“本领”。
而我,就是在我爸的各种桃色新闻里,我妈的各种捉现行、与小三互撕中长大的。
我爸才是罪魁祸首。
从我9岁时,第一次知道他出轨后,就很少喊他爸爸。
但我妈每次都叫嚣着离婚,但每一次,又都轻易相信他的保证。
她变本加厉地把我爸的不忠追责在那些女人身上。
她又何尝不是他风流一生的帮凶?
她有勇气、有智慧揪出那些幕后情人,却从不肯清醒地承认:离开他,才不会过得那么狗血。
大学毕业后,我定居厦门,就是为了彻底远离自己的出身。
包括我的恋爱。
曾经有一个大学同学追了我三年。
他无论是长相和才华,都堪称出众。
可是,他永远不知道,只因为他的能说会道,甚至是喝水的姿势跟爸爸很像,我拒绝了他。
我固执地认为,这种皮囊好看、油嘴滑舌的男人,很容易像我爸那样,把从父母那继承来的优势当本事,一生都在情场里沉浮。
沉默寡言,他的工作跟他这个人一样沉闷——实验室研究员。
喜欢书法,只有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书画,和写出令自己满意的字时,他才会喜形于色。
这样的人,在这个看脸看钱的社会,并不抢手。
所以,校友会上相识后,是我主动走近的他。
那会,已经沦为剩男的黄志受宠若惊。
恋爱半年后,我们结婚、安家、生女,水到渠成。
在所有相识的人看来,无论是外貌,还是工作收入,发展前景,我们并不太般配。
然而,我有自己的执念,忠诚是婚姻的生命线。
我觉得像黄志这种从小到大在情场并不得意的人,更注重内心的修养,更可靠。
可是,黄志那句“老婆,我错了”击垮了我。
尤其是我妈补刀似的宣判,几乎令我愤怒。
多年的经验,让她拥有无比自信的直觉。
只是,这样的神判断,令我崩溃。
如果连黄志这样的老实男人也不可相信,我还能相信什么?
我反问她:“为什么?”
她说:“以我的经验,黄志就是一时糊涂,你看啊,他每次犯错,就算你没发现,他都会想办法做出一些补偿,这说明他的良心不坏,不像你爸,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不思悔改……”
听完这句话,恰巧我手里拿着杯子。
我不知道杯子是怎么飞出去的,总之,它摔得稀碎。
“凭什么你可以轻易原谅我爸,就认为我也可以?”黄志出轨我没有哭,但我妈的这段话却让我歇斯底里。
这时,女儿被杯子破碎的声音吓醒,哭起来。
我妈急着去安抚她,还不忘回头对我说一句:“你现在太激动,先冷静冷静。”
那一刻,从小到大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我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妈看到我的双眼肿成一条线。
她对我说:“你看,我说了吧,离婚是伤筋动骨的事,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看在孩子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望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女儿,我压抑着内心的火山,什么都没说。
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道,爸爸出轨这件事。
第二天傍晚,我妈带女儿下楼玩,不一会儿,黄志开门走了进来。
他的钥匙被我没收了,显然,是我妈给他的钥匙。
黄志进门就给我跪下了。
脸涨得像猪肝似地对我说:“老婆,我错了”,“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前一句,是真话。
后一句,好熟悉,是鹦鹉学舌。
看到这一幕,所有曾经的羞辱又卷土重来。
这根本就不是黄志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应该是我妈教给他的招术。
这些年来,我爸就是用这招,一次又一次取得她的原谅。
黄志的脸真的红中带紫。
我太了解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男人,是多么注重面子。
我们平时也会为小事争吵,哪怕有时他明知是自己错了,但碍于情面,也不会主动道歉,只会在我睡觉时,帮我扯扯被子示好。
夫妻一场,我曾经欣赏他这样的内敛。
我们都会有失误,只有那些不思悔改的人,才会在言语和形式上那么花样百出。
比如我爸。
他除了下跪,还会扇自己耳光,以及帮我妈端洗脚水,给她买衣服、首饰,说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甜言蜜语……屡试不爽!
我明白自己内心那不可触碰的底线。
对出轨,绝对零容忍。
不是我有感情洁癖,只是因为受伤太深。
面对黄志的泪流满面,我也决定以实相告。
从小到大,我是怎样在父亲的风流韵事里,艰难成长。
黄志毕竟还是了解我,他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执念。
他知道我的决心是多么坚定,也知道我们的婚姻已经无法挽回。
他是哭着离开的。
只留下一句:“我对不起你和女儿,房子和茜茜都归你。”
仅冲这一点,我是感激黄志的。
尽管他有错在先,可他不纠缠,还拥有最后的体面。
“真是个废物,能请神不能送神。”
“连女人都哄不好,他还能干什么?”
骂够了,她想给黄志打电话,被我拦住了。
我说:“有什么事,等茜茜睡了之后,我们谈。”
她嫁给了负心汉,把自己训练成一个情感侦探。
而我不是她,关于黄志出轨的任何细枝末节,我通通不关心,也不想追问。
有些事情你知道得越多,非但于事无补,还会让自己的人生失去澄明清净。
“他不是那种出轨后就对家不管不顾的男人。”
“不就是一时糊涂吗?你给他一次机会,弄不好他会一辈子报答你。”
“你都没问对方是谁?怎么就知道全是他的错?”
我妈口若悬河,每句话都是对我无知无畏的痛心疾首。
她就是靠着这些理论,一次又一次地原谅我爸,让自己活成一个终生处于“灭火”状态的女人。
“你离婚了,带着孩子,怎么过?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想。”
终于,我妈使出杀手锏,捅到了我的心窝子。
在猝不及防间,我呆住了。
初二那年,我妈跟我逛街时,指着路边一扇窗户:“那个狐狸精就住在三楼,就是黑灯那家,别让我碰见她,把她的嘴撕烂……”
青春期的我,身上所有的血都往脑子上冲。
晚上,我没上晚自习,兜里揣着水果刀,站在我妈白天指的那家门口等。
我没有等到那个女人回家,却等来一个醉汉夜归。
看到我,他不怀好意地凑上来。
我慌张地逃走,被那个醉汉追出了一条街。
而我回到家里,看到我妈正把腿搭在我爸身上看电视。
他们看上去像一对从一而终的恩爱夫妻。
他们根本不知道,在这些滥情中长大的我,哭湿了多少枕头?心里住着什么样的自卑?对他们有着怎么复杂的爱与恨?
这样的父母与他们这样的婚姻,对孩子来说,并不是幸事。
她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早跟你爸离了。”
这句话,在我上大学之前是信的。
我为此深深内疚过,恨自己没能力保护妈妈。
但我一天天长大,就开始明白,这根本就是我妈不愿离婚的借口罢了。
她的忍辱负重,并不如她想象得那么悲壮伟大。
查不着,抓狂。
查着了,还抓狂。
痛苦也会让人上瘾。
那天,我妈和我谈到最后,见我离意坚决,她发出最后通牒。
“你要不听我的,非离不可,那我就回老家,孩子你自己带吧。”
我说:“行,你回去吧。”
可是,我还知道世界上有另外一种苦,那就是心苦。
心苦,才是真的苦。
心累,才是真的累。
我不希望自己背负他人背叛之痛,也不愿让女儿承受我当年那样的羞辱。
我妈有她忍气吞声的选择。
而我,作为一个成年人,也拥有对出轨零容忍的权利。
我知道,只有安顿好自己的心,爱护好自己,才有能力、有资格保护好我的孩子。
这一次,我绝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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