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新华门的卡夫卡
同时一张前南斯拉夫大使馆遗址的照片也昭示着两国共同的历史记忆。
20多年过去,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工业国,日益强大,逐渐抹平了当年的伤痛,塞尔维亚却仍没能有恢复元气。
众所周知,冷战时期的南斯拉夫是一个中东欧地区的强国,一时之间有“巴尔干之虎”的称谓。虽然说是凭借冷战时期周旋于美苏之间,并凭借国家领袖铁托个人杰出的魅力而维系,但不论怎样,东欧地区GDP和人均生活水准最接近西欧的存在,不结盟运动的领袖国家,这是南斯拉夫人骄傲的资本,更不要提发达的文化、艺术和体育了,即便是如今,前南斯拉夫国家也仍然在吃前辈留下的体育传统。
如此伟大、甚至可以说煊赫一时的国家,倒在了苏东巨变的冲击波之中,笔者带着怀念的心情,追溯这段巨变过程。
常常说前南斯拉夫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一个领袖(铁托),两种文字(拉丁和西里尔),三种宗教(东正教、天主教和伊斯兰教),四种语言(塞尔维亚语、克罗地亚语、斯洛文尼亚语和马其顿语),五种民族(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马其顿、黑山),六个联邦主体(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马其顿、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黑山),七条国境(周围七个邻国分别是意大利、奥地利、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希腊),这样复杂的异质性因素,造成前南斯拉夫国家主体难以塑造。
顶峰时期,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拥有2300万人口(1991),其中塞尔维亚人(36%),其次为克罗地亚人(20%)、波斯尼亚族(10%)、阿尔巴尼亚人(9%)、斯洛文尼亚人(8%)、马其顿人(6%)、南斯拉夫人(2%)、黑山人(2%)和匈牙利人(2%)。然而,历史的荒诞之处在于,塞尔维亚族、克罗地亚族、波斯尼亚族、黑山族这四大民族,按照我们的理解,实际上应该是同一个民族。
从历史来说,斯拉夫人的一支在中世纪时期,经过东罗马帝国的允许,生息在东罗马的边境上,较早进入斯洛文尼亚的一支,演化为斯洛文尼亚族,较早进入马其顿高地的斯拉夫部落,也在之后演化为马其顿族。而剩下的斯拉夫人,主体后裔就是今天的塞尔维亚族。当奥斯曼帝国攻破君士坦丁堡,甚至多次兵临维也纳城下之时,处于巴尔干地带的塞尔维亚,在外部压力下,发生了分裂。
南斯拉夫人所居住的土地,按照地形图可以分成三个部分,潘诺尼亚平原、达尔马提亚沿海和迪纳拉山脉。作为古代中心文明的边缘和外围,在奥斯曼帝国夺取君士坦丁堡之前,南斯拉夫人接受的是西欧(主要是意大利)和东罗马的双重辐射,因此,南斯拉夫人一部分信仰天主教,一部分信仰东正教,信仰天主教的族群,文化上更认同西欧,在他们看来,是维也纳而不是君士坦丁堡或者贝尔格莱德,才是人间的天堂,这就是克罗地亚族的来源。
当奥斯曼兵锋所向之时,塞尔维亚王国也难以抵挡,最终不得不臣服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而土耳其人,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伊斯兰教,随后,塞尔维亚人的信仰就变成了两种,一种是东正教、另一种则是伊斯兰教,现在,信仰伊斯兰教的这部分被称为波斯尼亚族。而在奥斯曼的进攻和征服中誓死不降,坚决抵抗的一部分塞尔维亚人,逃进了连绵的大山,在群山里坚决抵抗,这就是黑山族。
也就是说,按照1991年的南斯拉夫联邦人口统计情况,塞尔维亚族(36%)、克罗地亚族(20%)、波斯尼亚族(10%)、黑山族(2%)及南斯拉夫族(2%),占据总人口的70%,似乎用一种更为统一而凝聚的身份来确认,才是我们所更能理解的。
如果统一和联合,能够持续的时间足够长,或许真的能够完成新的南斯拉夫族的民族叙事,可是苏东巨变来临了。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大多数都面临着严重的国内合法性危机,如捷克斯洛伐克政府是苏军刺刀之下扶持的,而波兰早就被国内的天主教教会和团结工会腐蚀掉了执政基础,东德长期处于美苏对峙前线,压力过大,人民早就不堪其苦要求结束这样的变态生活,罗马尼亚则是齐奥塞斯库自己败坏了自己。相形而下,前南斯拉夫政权的国内执政绩效这一合法性良好,然而,对南斯拉夫的瓦解,则从民族认同上开始。
前面我们提到了,1991年的南斯拉夫,六个主体民族中的四个,实际上是同一个民族,但自哈布斯堡王朝统治达尔马提亚王国(现为克罗地亚共和国的一部分)以来,外域统治者就有意识的挑动、放大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人的矛盾,以维护其统治。原本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人只是信仰不同的同一个族群,在哈布斯堡统治者的有意识操弄下,让少数人克罗地亚人统治多数人塞尔维亚人,成功制造了民族叙事的发端。
随着时间的演变,和外部压力、外部统治者的变化,塞、克两族产生了截然相对立的两种民族叙事,在各自民族的历史中,本民族都是受害者,对方民族是加害者,历史上克、塞两族间的仇杀呈愈演愈烈之势。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在前南的解体过程中,斯洛文尼亚独立只发生了“十日战争”,马其顿是和平独立,而真正的“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的凶残事件,斯雷布雷尼察大屠杀、萨拉热窝围城战,都发生在波斯尼亚族、塞尔维亚族和克罗地亚族这几个真正的兄弟民族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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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战之时,德意法西斯势力侵略了南斯拉夫王国,为维护侵略者的傀儡统治,意大利法西斯扶持克罗地亚为主体的“乌斯塔沙”法西斯仆从政权,然而事实上的兄弟民族关系,给了乌斯塔沙们许多困扰,克罗地亚人本身是南斯拉夫人,这样按照纳粹的标准,他们自己是劣等种族。为此,乌斯塔沙的理论家们不得不编造一套理论用来证明克罗地亚人起源于“非哥特文化”,从而使自己步入雅利安人的行列。乌斯塔沙领导层的家庭成员中有犹太血统或塞尔维亚血统的,会被授予“荣誉雅利亚人”的头衔。但是,一些低级别的乌斯塔沙分子不得不依靠杀害自己的塞尔维亚妻子或孩子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乌斯塔沙把斯拉夫穆斯林看成穆斯林克罗地亚人,当然,塞尔维亚人把他们看做穆斯林塞尔维亚人。
乌斯塔沙的凶残和暴力,激起了塞族人的反动,以塞族人为主组织了“切特尼克”,反抗德意法西斯和乌斯塔沙,但水平低的民族主义领导最终让乌斯塔沙和切特尼克陷入种族仇杀的恶性循环,直到铁托领导的南斯拉夫共产党和南斯拉夫人民军驱逐德意法西斯,并消灭了乌斯塔沙和切特尼克。
南斯拉夫国家建立后,针对数百年来的巴尔干文化、宗教、民族、国家矛盾,有意识的进行了调整和制衡。由于铁托本人的克罗地亚族身份,带来了对塞族潜意识之下的怀疑,南斯拉夫国家走上了分权、制衡、碎片化的道路。铁托认为,对国家危害最大的是大塞尔维亚主义,所以首先削弱了塞尔维亚,新识别出了波斯尼亚族,分割出了马其顿、黑山、波黑三个联邦主体,并建立了科索沃-梅托西亚和伏伊伏丁那两个塞尔维亚共和国里的自治省。民族问题是久假成真,当分开的时间长了,波斯尼亚族、黑山族也就变成了真的。
其后,南斯拉夫又将塞族和克族的聚居地混同分割,在克罗地亚、波黑,大量的交错混居,彼此难分。并且在经济上,较为发达的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扶持其他的联邦主体。在政治上,铁托将南斯拉夫共产党改组南斯拉夫共产主义联盟,依托于其他联邦主体选举产生联盟党委。这样在铁托看来,联邦几大主体之间,彼此力量差不多,经济上紧密依存,政治上民主协商,文化上有共同抵抗德意法西斯的意识,宗教信仰自由多元,塞族力量变小,而克族也受制约,虽然新的民族“南斯拉夫族”的民族认同还没完全建立起来,但这不是大问题。铁托曾经想象,八个联邦主体(包括两个自治省)轮流担任国家元首,各个共和国彼此之间实力差不多,谁也不欺负谁,南斯拉夫人民将永远沐浴在民族和解和平和睦的光辉之下。1980年5月铁托去世,南共联盟不再设中央主席一职,实行南共联盟中央主席团集体领导制。
然而,南斯拉夫这样的小国,国内的小气候要服从于国际的大气候。当铁托去世后,分割平行的权力设置,使得南斯拉夫各地方共和国和自治省的领导人开始区分他们的政治立场,以民族认同做为社会及政治权力的基础,并且以民族差异来划清界线。当苏东巨变来临,国际共运退潮,南斯拉夫立刻面临其存在主导叙事彻底无以为继的空前危机之中。1990年1月20日,南共联盟第十四次代表大会在开幕,会上不欢而散,斯洛文尼亚党宣布退出联盟,从此再没有开过全南共盟大会,揭开了南斯拉夫分裂的序幕。
1990年2月4日,斯洛文尼亚共产主义者联盟宣布独立,并改名为斯洛文尼亚民主复兴党,嗣后在民主竞选中失利,退出了历史舞台。
随后,克罗地亚共盟也改名为克罗地亚民主改革党,塞尔维亚共盟改名为塞尔维亚社会党,马其顿共盟改名为民主改造党,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共盟改名为波黑共盟-社会民主党,黑山共产主义者联盟改名为社会主义者民主党。
为了扭转瓦解的趋势,南总理马尔科维奇倡议组织了“改革力量联盟”,人民军共盟联合黑山和波黑共盟代表,组成了“共产主义者联盟—维护南斯拉夫运动”。但是这一切都是无用功,1990年5月30日,克罗地亚新任总统弗拉尼奥·图季曼发表声明,表示南斯拉夫必须成为邦联制国家,不然克罗地亚将独立。至此,塞尔维亚与黑山坚持一个社会主义联邦政府、斯洛文尼亚与克罗地亚则要求松散的邦联制,并希望民主化,而波黑、马其顿则政治情势不明朗,介于两极之间。1991年1月,调节无望之下,南共联盟宣告解散。
自铁托去世以来,以主体民族为叙事的各个联邦主体,其叙事语言越来越接近于民族主义,而中央权威的旁落,又使得矛盾无从调解,越积越多。经济较为发达的斯洛文尼亚地区,对于长期以来事实上补贴其他落后地区,逐渐失去了耐心;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彼此都认为对方“政治上占了本民族的便宜,并通过政治权利掠夺了经济利益”,由此地方民族主义主张得势,米洛舍维奇因主张“大塞尔维亚”而成为领袖,另一方面参与“克罗地亚之春”的图季曼当选克罗地亚总统。一如五十年前的“乌斯塔沙”和“切特尼克”的对战,法西斯主义对上极端民族主义。战争,一触即发。
政治调解失效之下的联邦解体,率先发生的是斯洛文尼亚独立的十日战争(1991.6.27-1991.7.7),南斯拉夫联邦人民军与斯洛文尼亚地方边防军和警察因边境管理权发生交火,实际上一方面由于斯洛文尼亚从欧共体得到了较为先进的武器,另一方面联邦本身和斯洛文尼亚矛盾不深,并且同时联邦和克罗地亚爆发了战争,斯洛文尼亚和联邦中央双方很快停火。停火后斯洛文尼亚是最先从南斯拉夫分离的国家,而克罗地亚则因为独立不被承认而展开内战。斯洛文尼亚的独立,大大鼓舞了之后波黑和马其顿,使他们也倾向独立。1991年11月,马其顿宣布独立。1992年4月,波黑宣布独立。
此时,西方国家出于意识形态和本身战略利益的考虑,决定不再支持南斯拉夫的统一。1992年1月,德国率先承认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独立,随后整个欧盟也步其后尘。1991年11月,马其顿宣布独立。1992年4月,波黑宣布独立。在此期间,1991年3月16日,时任塞尔维亚共和国总统、塞尔维亚社会党主席的米洛舍维奇宣布,南斯拉夫联邦结束存在,塞尔维亚共和国和黑山共和国将组成新的南斯拉夫联盟,即我们所熟知的南联盟。
而原本作为缓冲和调和的产物的波黑,成为了前南内战血腥的主战场。铁托本人将地域上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单独切割出来,认为可以塑造成缓冲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民族主义的模范。起初波黑共和国民族比例大致是穆斯林:塞族:克族为接近一比一比一,谁都不占优势,这样的政治体制或许能小心翼翼的维系内部平衡,但在外来力量的干涉下,平衡必然打破。在欧共体背后的支持下,波黑共和国议会主席团决议:独立。同时,克罗地亚共和国在南斯拉夫联邦成立之处划界时,也划入了大量的塞族。这导致波黑独立伊始,波黑内部人口占30%的塞族就同时要求独立,成立“波黑塞族共和国”独立,回归塞尔维亚;在克罗地亚境内的数十万塞族,也同时要求成立“塞尔维亚克拉伊纳共和国”,回归塞尔维亚。而波黑境内的波斯尼亚族和克罗地亚族面对有母体支持优势的塞族,也联合成立“穆克联邦”,在外部势力的支持下,波黑境内的杀戮,愈发组织化。
注:蓝色划线部分为“塞尔维亚克拉伊纳共和国”
纷争,无休止的纷争,随后的整个九十年代,内战,血腥,仇杀,笼罩着这块土地。斯洛文尼亚独立,死了几十个人,克罗地亚独立,死了几千人,波黑的独立,死亡数十万人,(马其顿和平独立是因为其他国家都觉得马其顿是包袱,而且没有太多民族纠葛)。
从最开始的开始,南斯拉夫就没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而是陷入了谁都有理由复仇的困境。为约束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后期为调停波黑的内战,南斯拉夫人民军都试图积极介入,此时的人民军统帅韦利科·卡迪耶维奇大将还抱有幻想,希望通过武力保持国家的统一。然而,父亲克罗地亚人,母亲塞尔维亚人的身份,让卡迪耶维奇大将变成了两方的“叛徒”。而自1990年起只有塞尔维亚和黑山还继续为人民军提供兵员武器,反过来让其他被调停者怀疑人民军的中立性,甚至认为人民军是“塞尔维亚军队”并且与之大打出手。
即便塞尔维亚人心有不甘,但是在欧洲拉偏架之下,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波黑、马其顿纷纷民族自决独立,而克罗地亚和波黑境内的塞族人试图独立被“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了。到科索沃战争结束,南联盟被迫在欧洲面前低头,交出米洛舍维奇给海牙审判,彻底分成塞尔维亚和黑山两个国家。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马其顿、黑山陆续加入北约,连塞尔维亚也加入了“北约和平伙伴”,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欧盟承认科索沃独立,而塞尔维亚实在拉不下这个脸,那九十年代的烟云就将彻底消散在历史的尘埃里。
南斯拉夫,从历史上一直处于各大文明的边缘,因此在历史的传统中一直为各种外围因素所割裂。其实,决定历史走向、塑造历史脉络这其中的主要动力,来源于文明的中心国家,而边缘是受影响的。二战结束后形成的民主国家浪潮,给了边缘团结起来有意识地反作用于中心的机会。亚非拉民族解放运动,不结盟运动如火如荼。然而,不结盟运动领袖国家的巨大而崇高的国际威望,游走于美苏之间、吃了美援再吃苏援的左右逢源,自由而富庶比肩西欧的国家经济,让铁托产生了自己是欧洲棋盘上的棋手的错觉,在设计自己身后的制度时醉心于内部关系,忘记了“豺狼当道”的国际现实。
当苏联垮台,欧洲瞬间不再记得南斯拉夫是“伙伴”,反而立刻说“贝尔格莱德是欧洲最后的共产主义堡垒”。实际上,前南的悲剧,是外部力量推手之下的结局。各民族的矛盾,并不当然导致战争。苏联消失后,美国急欲进入东欧,掌控老对手原来的地盘,但冷战结束后裁减开支、享受和平红利的大背景下,美国有心无力,因而与急欲扩张势力的德国一拍即合。原本的欧共体在美国看来,是法国绑着西欧给自己添堵的东西,如果能扶持起来德国当欧共体大哥,再掺入大量的东欧“沙子”,必将降低欧共体的团结程度。为此,1993年,克林顿政府提出了“美德特殊关系”作为面向21世纪的美国外交基准,这一方针基于了德国在美国盟友中排第一的地位。
而从德国来说,消化掉东德后,德国将直面中东欧,此时为方便德国影响力无远弗届,必须尽可能消除这一地区的大号国家,无论是支持梅恰尔分裂捷克斯洛伐克,还是通过武器、资金策动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和波黑的独立,乃至独立后第一时间的政治承认,调停中的拉偏架,运用欧共体和欧安组织对南斯拉夫联邦和南联盟的恐吓,里里外外,德国的影子无处不在。
远的不说,仅仅第三帝国就对分治中东欧国家称得上是得心应手。甚至从更远的来说,那个在萨拉热窝开了一枪让第二帝国瓦解的普林西普,他的民族永远倒在了血泊和破碎之中。
美国收获了一票新的洗心革面、交了投名状的北约成员国,德国如愿以偿升级欧共体为欧盟并成为龙头一哥,再无反抗势力。但萨拉热窝硝烟下的冤魂,豺狼们会记得吗?
我不知道。因为豺狼们每年还会穿上正装,认认真真的纪念他们一手导演的人间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