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的意思 | 瞎爷

根据图片上的水印，应该是在豆瓣上看到这张图片的。心里有触动，所以保存在了手机上。

我想起来是2017年的春节前，微博上有条新闻，说济南出了一家命案，男主人把家里的老人孩子全杀了，然后自己跳楼自杀。

我一直觉得那个新闻过于惊傈，过于残忍，不愿意提起，但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个人做出这样决绝的行为。

但除了官家出了一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声明，说某小区出了一桩命案，之外，再也没有看到后续的报道，不知道原因，不知道处理的结果。

现在到了2020年，那一家人的墓前，该是坟草青青了吧？

世界就是这样冷漠，又是这样温情，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记住的被记住，遗忘的被遗忘，像极了这人世。

新冠病毒在打每一个人的脸，我们每一个人认知的bug，在这场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瘟疫面前，都被暴露出来了。

比如我，一开始还以为像17年前的非典一样，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走。但现在呢，似乎不把人间折腾够，它是不会走路的。

01

昨天晚上，读到诗人刘年的这首诗，应该也是有触动，就记了下来。

写给儿子刘云帆

1

突然想到了身后的事。

写几句话给儿子。

其实，火葬最干净。

只是我们这里没有。

不要开追悼会，

这里，没有一个人懂得我的一生。

不要请道士，

他们唱得实在不好听。

放三天吧，

我等一个人，很远。

三天过后没有，就算了。

有的人，永远都是错过。

棺材里，不用装那么多衣服。

土里，应该感觉不到人间的炎凉了。

2

忘记说碑的事了。

弄一个最简单的和尚碑。

抬碑的人辛苦，

可以多给些工钱。

碑上，刻个墓志铭。

刻什么呢，我想一想。

就刻个痛字吧，

这一生，我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

凿的时候，

叫石匠师傅轻一点。

3

清明时候，

事情不多，就来坐一坐。

这里的风不冷。

不用烧纸钱，

不用挂青，

我没有能力保佑你，

一切靠自己。

说说家事，

说说那盆兰花开了没有，

说说最近看了什么书，

交了女朋友没有。

不要提往事，

我没有忘记。

你看石碑上的那个字，

刻得那么深。

不要提国事，

我早已料到。

你看看，石碑上的那个字，

刻得那么深。

因为这首诗，想起来前几天读到的一首诗《尘世的意思》

我们三个：老陈、老李、小宋

分别来自陕西、四川、山东

我们都是爆破工

走到一起不是义气相投

也并非什么缘分

我们每天

打眼、装药、爆破、吃饭、睡觉

感觉活得没一点意思

每三天一顿的红烧肉和每天一次的爆破声

就成了我们生活最大的意思

有一回

我们喝高了

小宋唱起了山东大鼓

粗喉亢壮，鼓声铿锵

在古老的戏典里

做了一回武松

老李突然哭了

他说对不起小芹

说着说着他又笑了

他笑着说

人一辈子有了一回爱情

就不穷了

我最后吼起了秦腔《铡美案》

一生气

我把陈世美的小老婆也铡了

事后，我们都说

这酒，喝出了大半辈子没有的意思

前年

小宋查出了矽肺病

走的那天

他老婆用他最后一月工资

请来了镇上最好的班子

让英雄武二哥美美送了一程

去年

老李让顶石拿走了一条腿

成都的麻将摊上

从此多了一只

独立的跛子

如今，我还在矿山

打眼、装药、爆破、吃饭、睡觉

新来的两个助手是两位童工

他们的时尚词和掌上游戏

没一点意思

每天的红烧肉和炮声

也早已没了意思

我不知道，这后半辈子

还能不能找到点

活着的意思

东风吹起来了

意思一茬茬吹来了

意思一茬茬吹走了

吹着，吹着

都吹成了烟尘

因为这张图片，想起来这两首诗。刚刚又看到桌子上的台历，有唐朝诗人韦庄的一首词，《菩萨蛮》：

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想起来好像看到过文章，说苏东坡最早用呵呵。现在看来，苏东坡应该排在韦庄后面。

韦庄是韦应物的四世孙。

我就想起来，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一阵子练毛笔字，在报纸上写韦应物的《滁州西涧》：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我就想起昨天晚上思考的一个问题，新冠疫情蔓延，世界上很多城市都关门闭户，人们宅在家里，街道上没有了人和车，野生动物从城市周边的森林野地里跑到城市里，在大街上游荡。

好像还看到一张图片，美国还是加拿大，一只黑熊，跑到一户人家的门前，隔着玻璃往里看。人从里面拍了下来，很好笑，很好玩。又让人想哭的感觉。

我就想问，为什么中国没有这样的景象。很多人回答，因为中国的野生动物都被吃了。

02

作家麦家说过一句话：人生太复杂，太宽广，如果没有一颗悲悯心，没有一点所谓的生命的顽强，在人生面前基本上是要败下阵来。

张爱玲说过，因为慈悲，所以懂得。我老是觉得，颠倒一下，也成立：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比如神，当他看尘世的时候，是悲悯的眼神。当然，也需要霹雳手段，因为人有时候，没有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