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直播卖货了,其中卖的就有老对手小米手机,听说销量还不错。做手机老罗熟,曾经自诩要做东半球最好的手机,结果几年下来欠了一屁股债,无比落寞。
我见过老罗,几年前在一个投资人聚集的场合里,老罗在宣讲他的宏伟计划,那略带东北味的口气极其自信,颇有“三年赶英五年超美”的架势。但这种自信并没有感染多少投资人,当场就有位仁兄唱起了反调说:老罗做不了企业,小作坊或许可以,大了肯定要乱套,因为他见过的企业家太多了,没有老罗这样的。
企业家要什么样?理想、情怀、勤奋、聪明,这些老罗都有,但这都是次要的。能当企业家的,必须要是个很精的人。
“精”不是贬义,就像我们每个人都萌发于一颗精子,长大了若成为人精,那肯定要吃香喝辣。
就像上学的时候,班上总有人能左右逢源,这边会讨老师欢心,那边聚拢着一帮同学,被任命当了班干部,号令全班。
就像工作以后,单位总有人能玲珑八面,领导面前眼疾手快,同事之间嬉皮笑脸,工作不见得有成绩,但评奖提干往往得先机。
就像同是网络大V,有人就很会转变风口,当群众愤怒的时候就批判社会,无比犀利;当集体亢奋的时候就卖力颂扬,不怕肉麻。
相比之下,老罗的转变就太慢太晚。
十几年前愤青当道的时候,老罗用一段段愤怒的语言成为了公知,他批评教育制度、批评婚姻、批评房奴、批评网络暴力、批评语言爱国者,公开宣称喜欢日本。
可是十几年后,当年的愤青被房子孩子票子压得老老实实,吸着六个钱包长大的粉红理直气壮,老罗仍标榜自己是“精日分子”,那就太不精致了。
相比于“精”,“精致”显然是个更好的词汇,食物精致,可以用来拍照;自拍精致,修几遍可以发朋友圈;朋友精致,你夸我来我夸你,彼此都是美美哒。就连前几年流行过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本质上也是一个好词。
利己主义怎么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整天只想着别人的,要么是鞠躬尽瘁无私奉献的同志,要么就是瞅着别人的媳妇漂亮。
老罗当然也是利己主义者,无论是做锤子手机还是卖小米手机,他都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做公益。他失败的地方是不够精致,仍带着当年砸冰箱怼方舟子的怒气四处喷,却不知这怒气已经不合时宜了。
老罗想翻身,就得放下怒气,走向精致,就像他曾经的战友连岳。
十几年前,老罗办了个“牛博网”,是批评意见最盛的网站,而头衔是“公民专栏作家”的连岳是牛博网最好的作者,尤其是厦门当时要上PX化工项目,连岳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硬是把PX工厂赶到了厦门对面的漳州。
漳州那时候穷,为了效益不怕污染,而连岳显然没有把PX赶出中国的愿望,只要自家头顶上这片天空是蓝的就行了。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从那一刻就显露端倪。
牛博网早就被关停了,但连岳从来没有停止写作,而且高产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送一碗感染心灵的文章,附带几件看了就想买的货品,流量奇大,是公众号江湖首屈一指的带货网红。
当老罗又办垮一家企业之后,连岳早已成了厦门知名企业家,精致不精致,差别就是这么大。
看到这里,以为我是批判连岳吗?不是的,同为公众号作者,我一直很佩服他。公众号数量几千万,日复一日出彩的有几个?尤其是不玩阴谋论,不煽动爱恨情仇,甚至连热点都不怎么蹭的。连岳一直推崇市场,自由公平的市场经济。连岳是凭自己本事吃饭的,没人给他发工资,他要给一堆人发工资。
自由市场不是一直美好的,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只是诗情画意,市场中藏着无数的凶险,办个企业要如履薄冰,尤其是大灾大难大波动来临,可能瞬间就会吞没企业家辛苦打拼的成果。
所以在市场里讨饭吃的,会本能的厌恶那种旱涝保收端铁饭碗的人,就像民营企业家会厌恶能量巨大的国企跑来抢市场,连岳也会讨厌曾任湖北省作家协会主席的方方,在疫情中用一篇篇短小精悍的日记,不仅收获顶级流量,声誉还传遍全球。
作家是分三六九等的,诸如王朔王小波之类,哪怕作品一度风靡全国,也很难被作协录用,更别提当上主席了。而当这些人风头最劲的时候,各级作协肯定都召开过相关会议,作协主席在台上教导一众作家,王朔的小说太痞了,得批判;王小波的文章太色情了,得警惕。连岳的偶像正是王小波,而老罗喜欢王朔。
社会需要不同声音,但这不同的声音也应该由作协里的人来发出,就像方方写了60篇日记,批评很犀利,反思很深刻。在各级作协十万级数量的会员中,能这样写的十分罕见,许多人夸方方很勇敢,其实她真没什么好怕的,能当作协主席的人,关系网怎不四通八达,怎能不认识几位热爱文学的老领导。哪怕不小心写出了格,也会有老领导轻描淡写的递句话:这个方方我知道的,心是好的,只是不小心激动了些,批评两句就算了,都别上火。
而如果在市场里混饭吃的人写了方方那样的文章,不用等60篇,估计2-3篇后就要被迫完结,到派出所里接受训诫了。
所以连岳呼吁,别再用纳税人的钱养一堆作家了。这一点我完全赞同,各省市自治区作协里的专业作家,无论是写“做鬼也幸福”之类赞美诗的,还是写批判体制反思社会的犀利文的,都应该先把国家授予的工资卡交还给国家。然后跳进市场,写书卖文,向读者求赞赏。
这么辛苦的事儿,方方已经不用做了,年过60岁的她已经退休,享受着省厅级待遇,不必再写。
退休,某种意义上是一件幸福的事儿,但有些人这一辈子都难言退休,直要干到不能干的那一刻。
就像已经48岁的老罗,背负着创业失败的债务,才刚刚踏出“带货网红”的第一步,想退休,先把债还清再说。
而刚到50岁的连岳,看来还得日复一日的写下去,鸡汤文也好,电商稿也罢,如果他就此搁笔啥也不写了,厦门市将会多出一百个失业人口,税务局的账单上也会少几个数字。
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看着全球感染人数向一百万逼近,心乱如麻。这些人,或开办了小店,或经营着工厂,或者干脆就是个打工族,做着旅游、代购、对外贸易,出口加工等活计,瓷做的饭碗在市场中晃荡。
疫情期间躲在家里坐吃山空,疫情过后想复工赚钱又没了订单,寅年吃完卯年的粮,那些本来盘算好的退休计划,大概要推迟到猴年马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