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追着灵车哭的人不是你 | 瞎爷

Good-by Cello久石让 - おくりびと (オリジナル・サウンドトラック)

01

今天是2020年的2月28日，如果不是因为闰年还是闰月的关系，今天就是2月的最后一天了。

因为闰年或者闰月的关系，明天会多出来一天，二月就有个29日，据说，这个是四年才有一次。所以，有个段子，说某一个人如果出生在这一天，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

如果按照上帝的逻辑，一个人正常活到80岁，四年才能过一次生日，那他，或者她，应该活到320岁才行。

我小时候听我盲人堂伯父讲古，说李自成还是谁，本来应该做多少多少年皇上，结果从他登基那天开始，他天天过年，假如本来可以做50年，他50天就挂了。

短命王朝。老天爷冥冥中自有定数，所谓向天再借五百年，逆天的事儿，你觉得老天爷能容你吗？

郭德纲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且看苍天饶过谁！

02

昨天我在群里、在朋友圈里问，如果没有这场瘟疫，现在的你，应该是在哪里，是在做什么？

很多人的回答，是搬砖，出差，开会，去某地旅游，总之，是日常，是人间烟火里的日复一日的日常。

就像《恋爱的犀牛》里的台词：“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带着阳光味道的衬衫，日复一日的梦想。”

作为凡俗夫子的我们，大概、大抵、大多是如此。或者说，我们只能如此。

但偏偏就来了这次瘟疫，就这样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让我们连最日常的生活都不能继续。

所以我想说，如果这样大的警示还是不能让我们有所改变，那这个族群真的没有希望。上帝肯定会有更大的警示，更大的惩罚施加下来。

老天爷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上帝的磨盘转得很慢，但它磨得很细很细。

昨天看数据，说瘟疫以来死去的人的数据，我就想起03年的时候，非典时候死去的人，现在的数据，是远远地超过了当年。

一而再，再而三，事不过三。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我记得看见有人说过这样一个段子，说有人问上帝，你为什么不拯救人类，上帝说，我派了八个天使去拯救你们了，但你们把他们训诫了。

所以，从1月23日到现在，我心里最痛的，一个是李大夫的去世，一个是那个追着灵车哭喊着叫妈妈的女声。据说，那个哭喊着叫妈妈的女生，后来也去了。

所以有很多时候，我就会问我自己：如果我在武汉呢？如果我是李大夫呢？如果我是那个哭喊着追着灵车叫妈妈的那个女生呢？

你觉得这是人间吗？这是非人间。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03

昨天晚上，临睡前，把电影《入殓师》又看了一遍。想起来我在豆瓣上写过一篇影评。这是2009年写的文字。

哪辆马车，载你而去，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

1
因为不喜欢《入殓师》这个名字，此前一直拒绝看这个电影。
禁不住看过的人说值得看的蛊惑，昨天夜里，在别人都忙着玩熄灯一小时的游戏的时候，开始看它。
他叫小林大悟，一个乐团的大提琴手，因为乐团解散，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决定带着妻子从东京回到山形的乡下老宅生活。
房子是去世多年的母亲留给他的，在他去国外读书留在大城市的日子里，母亲一个人生活在乡下的这所房子里，而父亲，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抛弃了他们母子，和另一个女人私奔。从那以后，他们就断绝了任何联系。
报纸上的招聘广告，让他以为是一个旅行社或者什么的，他去应聘，没想到很轻易就被录用了，直到跟着社长去做第一桩业务，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做了入殓师。就是给死者入殓打扮，好让他们去另一个世界旅行。此之谓助人旅行。
所有的故事，都因为这个职业而展开。

2
好像是孔子说的，未知生，焉知死。从一个人对待死的态度，该知道他对待生的态度。但不管怎么样，这个我们每个人最大的归宿。每个人，不管你愿不愿意。伟大或者卑微，高贵或者低贱，我们终将殊途同归。
也许就是因为有不可知的死横亘在我们未来的生活里，所以我们的人生，才千姿百态，千奇百怪吧？

3
一个大提琴手，一个入殓师，两个几乎毫不相干的职业，竟然这样连接起来，所以当小林在不做入殓师而拉大提琴派遣自己感情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大提琴，多像一个人的身体啊，而大提琴发出的声音，是那么感伤，深沉。不信，你去听马友友的《归家的短途>,还有他的Ｄ五大调。
而吊诡的是，在小林的散场演出上，拉的是贝多芬的《欢乐颂》：
欢乐女神

圣洁美丽

灿烂光芒照大地

我们心中充满热情

来到你的圣殿里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在你光辉照耀下面人们团结成兄弟.

很多人熟悉上面这一段，却不知道席勒的原诗里，有这样一段：

让离别成为愉快的时光!

让死亡成为香梦甜睡!

弟兄们，要使冥王口中的判词，

变得温和慈悲。

４

这几天，因为海子的忌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悲伤的味道，此后而来的四月，又带来王小波去世２０年的忌日，还有张国荣的忌日。

四月，是个残酷的季节。

连岳说过，人生无趣，所以要找个有趣的人一起过，可是，那么多有趣的人，上帝偏偏把他们掳走了。

奈何桥上等三年，你们先走吧，我们随后都会到达的。

一路平安。

５

在什么树林，你酒瓶倒倾，你和泪饮酒

在什么河岸，你最寂寞

什么季节，你最惆怅

大地茫茫，河水流淌

是什么人掌灯，把你照亮

哪辆马车，载你而去，奔向远方，奔向远方

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     ——海子《夜晚亲爱的朋友》

04

那个追着哭灵车的人不是你。我们能因此而感到幸运吗？如果我们不思改变，那死去的人就会白白死去，那些哭泣的夜晚，那些留过的泪水汗水血水就会白流。

如果有下一次，你怎么知道，追着哭着的人不是你？躺在灵车上被送走的不是你？

如果那样，海水就会倒灌，天地就会倾覆，我们就只能在苍穹之下四散逃命，倾覆之下，岂有完卵？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05

想起来从微博上复制过来，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的两段话：

忽然想到《倾城之恋》的最后两段，“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著，跟著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将蚊烟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很残忍，以宏大的历史背景托起个人的情爱交锋。白流苏的确得了善终，在这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中全身而退，踏着弹片和血污，成全自己的爱。而死去的人，就这么死去，填入历史的窠臼。文学故事是另一维度里虚构的真实，蚊香，冷月，空灵的天。悲剧意象。而没有名姓的死者在时代更迭中永恒跌宕。哪朝哪代，皆是如此。

凤凰死后还有凤凰，春天死后还有春天。

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或是白日飞的箭，也不怕黑夜行的瘟疫，或是午间灭人的毒病。虽有千人仆倒在你旁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这灾却不得临近你，你惟亲眼观看，见恶人遭报。by《圣经·诗篇》

06

“过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发现了那些让我喜欢的人的特质，他们总是生机勃勃的，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过多的干涉别人的生活，懂得人际交往的边界，不四处炫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言辞温和，与人为善，适度的野心。容得下生命的不完美，也经得起世事的颠簸，将人生的一切都根植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