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开工。公号就没精力写了。此时,趁还有些功夫,唠叨几句。 不是劲爆的内幕,也不是哀伤的故事。
就一个疫区之人的碎碎念。
从发蒙起,老师和父母就教导,好好读书,考黄高。
此处解释有二。
发蒙,指刚能记事。
黄高,指黄冈中学。
黄冈,尽管靠近武汉,真是落后。在武黄高速开通之前,黄冈下面县城要去武汉,只能乘船,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譬如黄梅,位于黄冈的最东边,与江西和安徽接壤。如今走高速,去武汉3小时即达。以前走水路,居然要一天一夜。
没有走出县城之前,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远。对世界的想象完全来自书本。
上学后,读苏东坡的《前后赤壁赋》,才知道,黄冈历史上原来也曾有名人光临过。
苏东坡在写给李端叔的一封信里说:“得罪以来,深自闭塞。……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
这才有个大致印象,黄冈自古原来就僻壤。
所以,此地的年轻人要想奔一个好前程,就两条路:念书,扛枪。
动乱年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可不得扛枪。
黄冈属于大别山核心地带,三省交界,山陌连绵,自古兵家必争,可武昌城和汉口镇才是湖广中心,故此官府无心也无暇顾及恁处,听凭盗匪横行,乡民为自保,只得报团取暖,聚众抵侮,可不就养成了彪悍之风。
前几天在一篇文章中提到的《红雨》就是讲述这么一段悲壮的历史。
《红雨》虽以麻城为样本,实则可以放之黄冈而皆准。千年暴力史,充满血与泪。
吊诡的是,黄冈又是禅宗和哲学的渊薮。
禅宗祖庭在黄梅。哲学家李贽在麻城唱响了最后的挽歌。
黄冈,真是一言难尽。
吾生也晚。赶上承平年代,只好拼命读书。
那时节,只有一个朴素的念头,考上大学,跳出龙门,逆袭自己和家族的命运。
所以,黄冈中学是神话,黄冈地区出了诸多“教授村“和”博士村”。
我们终于得偿所愿,努力奋斗,走出黄冈,奔向世界。
然后呢?
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可是我们的根还在黄冈呀。
平素里,偶有春节回归家乡,目睹村镇破败,垃圾遍地,黑恶横行,轻呼奈何,然后高高挂起。
可这回真的不一样。
死人了!
数字每日都在增长,通告上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皆是如此熟悉。
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当我们从四面八方回到黄冈时,其实心知肚明,一场可怕的疫情正在发生。
可是,家乡的人仿若生活在另一个世界,毫无戒心地喜迎鼠年。
没有机构通知他们真相。可悲的是,基层官员们要么不当一回事,要么自己尚蒙在鼓里。
于是,悲剧不可逆地发生。
真的很伤心。
平生第一次发出怀疑:扛枪、读书,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可悠悠百年,家乡穷塞依旧,人生奋斗的意义究竟何在。
前几天,一问三不知的唐主任被免职后,有人发帖称,偌大的黄冈,随便找一个走出去的大学生,都比唐主任强。为何就让她滥竽充数这些年,以致于害己误苍生。
人走的太远,就忘记了为什么出发。
其实,在乡土中国,走不了太远,最终都有一根线把你和出发之地牵系一起。
最悲剧的是,自以为走得太远,却把家乡交给了一群尸位素餐之徒。然后,家乡就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比如,黄冈。
一场疫情,让这个被无数学子折腰的神圣之地陡成了伤心之地。
海明威在《丧钟为谁而鸣》的扉页上,引用过英国十七世纪玄学派诗人约翰唐恩的诗歌:“谁都不是一座岛屿,自成一体;每个人都是那广袤大陆的一部分。
甚有道理。
在键盘上怒斥疫区的官员很容易,可是否曾在深夜扪心自问,是谁共谋了这个局面?
你我皆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