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 瞎爷

题图：奋战在第一线的医护人员，为了在分辨清谁是谁，在穿上防护服之后，在后背上写上各自的名字。

一觉醒来，一直在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国际卫生组织把中国新冠病毒疫情宣布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卫生公共事件。简称为PHEIC.

这意味着什么，很多很多的分析文章，我不想在这里拾人牙慧了，换个说法就是，疫情发生后，我们怎么对待武汉，怎么对待湖北的，世界就会怎么对待中国了。

在黑暗里，我对着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光，觉得自己真的有眼泪涌出来了。一句话从心里跳出来：

我们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一步是偶然的，还是必然的？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还是上天的惩罚？

从去年年底就发现，到一线的八位医生的微信警示被作为谣言遭到警察的传唤警示，从医学专家的英文论文的结论，到当地官员的不作为到现在的推诿，到冗长的决策机制，到现在的雷神山火神山，再到黄冈卫生委主任的霹雳手段的免职，我们怎么都走到了这一步？

我老早就说过，生活即道路，道路即选择。我们怎么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人有病，天知否？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我们不能说。就像那个所谓媲美前苏联的笑话，你说，你就成了第九个。

01

昨天早上，我的一位早年的学生，在北方某大型国企做高层领导的，在微信上给我传来一篇被大家称之为阴谋论观点的文章，大意是说，现在的疫情，是人为的，这篇文章，从印度的莫迪突访武汉说到美帝，总之的意思是这是美帝的阴谋。

她问我，老师，这是不是真的。

我说：你信啊。

她说我信。说她为了这个整夜睡不着。头疼的和炸了似的，吃了头疼药也不管用。

在我心目里，她是一个纯良的孩子，因为当年，我教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非常纯良的人。这么多年来，我对她的印象就是这样。他的爱人，也是我当年的学生，他们都是大型国企的领导，都非常正派能干，有一个正在读中学的孩子，一家人都非常积极上进，非常正能量，换个说法，是我们这个国家的最忠诚的社会成员。

但是，她为了这个，居然整夜睡不着觉了。

也是在昨天，我的一位中学同学，毕业于上海某知名大学，北方某地级市的中层领导，也在微信上，给我传来一段文字，这段文字，也是把新冠病毒的疫情传播，指向所谓的幕后黑手，某个国家。

我就在想，为什么会有阴谋论，为什么会有人信？

最后我的结论是，被关在黑暗里久的人，对任何黑暗，都难免有心理阴影。

然后也是昨天，我的另一位北方的朋友，认识了应该有20多年的人，也是在微信上告诉我：

我晚上总是睡睡不着，睡睡，醒醒，总是想哭，怎么办?

我就想起来当年在德国的那位人类恶魔说的那句话：动员民众不能用爱，要用仇恨，仇恨是最好的凝聚力。

我们总是在说要防黑天鹅，却不知道黑蝙蝠的翅膀在我们心头飞过的阴影伤痛有多大。

02

我的另一位学生，跨过婚姻，这些年一直定居在法国，从事中非、中法之间的贸易工作。

前几天他告诉我，他准备加入居住国国籍了。本来十多年前他就可以获得该国国籍，但为了自己心里的爱，也为了自己的父母，一直没有这样做。而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回国处理一些事业上的事情，总是会受到歧视。同行的是法国人，没问题，但因为他的国籍问题，反倒是在国内，屡屡被歧视。

他说我很痛苦，老师，毕竟，我是爱我们的国家的啊。

03

昨天晚上看东方卫视的晚新闻，记者对话上海防疫情的专家，华山医院的张文宏主任，他因为前天的电视采访里直言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这两天受到网民的热赞。

我就想起公号“假装在纽约”昨天的推文里说的一段话：

我们所使用的中文，在普通人的日常对话之外另有一套话语体系。

使用那样一套话语体系的人，似乎以为自己可以用那些程式化的空洞字眼，构筑出一个维护自己权威的堡垒。

再小的官，哪怕是乡长镇长、街道办事处主任、学生会主席，当他们面对镜头或者坐上主席台，他们就能自觉而熟练地切换到那一套话语。

其实又何止是官员，我们每个人都会在某些时候不可避免地向那样一套话语体系靠拢。

比如在工作单位里写年度总结，我们都会自觉地套用那些程式化的模板，因为我们知道、或者至少我们在心里预计、那些个人化的表达是不被鼓励、不合时宜的。

但那些程式化的话语是没有温度的，它们能抵达耳朵，但永远无法抵达他人的内心，无法引起任何感动与共鸣。

而当我们习惯了那样一种表达方式之后，我们真正想说的话、真正想表达的感情就被埋在了心底。那些程式化的话语，变成了我们随时想戴就能戴上的一副面具。

在这个过程里，人，就有了一点点的异化。

与此同时，我们在内心深处不自觉地用戏谑来对抗这种程式化的空洞话语，从而消解一切的意义，渐渐滑向虚无。

我把这段话转帖在朋友圈，我的那位在法国的学生留言说：

学生工作内容里有一部分需要扮演翻译的角色，当对接国企央企领导时，官场套话就很多可以直接精简不译，职位越高套话越多。有一次一个央企海外副总说了半个小时的话，翻译出来也就一两分钟，当时自己都觉得尴尬。民企反而更加务实，特别是技术型的，每次开完会都能学到很多东西。

写到这里，我就想起来刚才看到的一篇网友贴在微博上的奇文：

湖北的作家方方这几天的疫情笔记写得很客观，也很真实，但我不能转帖，因为会发不出来。

写到这里，刚刚看到身在武汉的一位群友发在朋友圈里的一段话：

瘟疫面前，没有谁是一座孤岛。肺炎最终可以治愈，但脑子有病，永远没法治愈。

04

也是在微博上，看到过一位上海人发的微博：

晚上看东方卫视的春晚，开场曲是《喜欢上海的理由》，发现歌词被大改了，太难受了。实在的人情味变成了主旋律口号，很多话堆在一起却空无一物，还加入”初心“这样应景的词。这首歌是2001年的力波啤酒广告曲，上海小伙子陶为民写的，原词是这样的：

上海是我长大成人的所在

带着我所有的情怀

第一次干杯，头一回恋爱

在永远的纯真年代

追过港台同胞，迷上过老外

自己当明星感觉也不坏

成功的滋味，自己最明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城市的高度它越变越快

有人出去有人回来

身边的朋友越穿越新派

上海让我越看越爱

好日子，好时代

我在上海，力波也在

比较一下，现在改成了这样：

上海是个海纳百川的所在

带着我所有的情怀

火红的初心，多元的海派

和诗意的江南舞台

创造新的奇迹，在新的时代

跳动的节拍，和敞开的胸怀

创新的灵感，这里最精彩

魅力上海，欢迎你来

城市的高度她越变越快

每一天都激情澎湃

春天的脚步，快舞动起来

二零二零，把心打开

好日子，好时代

拥抱幸福，梦想永在

他的结论是，后面的这位，老天爷没有给他赏饭吃。

喜欢上海的理由孔佳 - 歌曲合辑

05

昨天看到了科比的妻子瓦妮莎更新的IG：

在这个困难时期，我和我的女儿们想感谢数以百万计给予我们支持和爱的人们。谢谢你们的祈祷。我们真的非常需要。我深爱的丈夫科比，孩子们的出色父亲，以及我美丽的甜心吉亚娜，一个可爱有想法的女儿，娜塔莉亚，比安卡和卡普里的好姐妹，他们的突然离世让我们彻底崩溃。

我们也对其他遇难者和家庭感到悲痛。

没有足够的言语可以形容目前的痛苦。我只能安慰自己科比和Gigi知道他们被深爱着。我们非常感恩能在生命里拥有他们。我希望他们能永远和我们在这里。他们太早从我们身边被夺走。

我不知道我们未来的生活会怎样。无法想象没有他们的生活。但是每天早上醒来，我们都会努力继续前进，因为科比和可爱的Gigi正在照亮我们的前路。我们对他们的爱没有止境。也是无法被衡量的。我只希望可以拥抱，亲吻和祝福他们。让他们永远留在身边。

感谢和我们分享你们的快乐，悲伤和支持。我们也请求给我们尊重和私人空间。我们需要面对新的现实。

为了纪念我们的曼巴家庭队，曼巴体育基金会成立了Mambaonthree基金，以帮助其他遇难的家庭。

非常感谢你们在祈祷中支持我们，感谢你们爱科比、Gigi,、Natalia、Bianka、 Capri 和我。

读完这段文字，我心里很感慨，谦卑、爱、体面，尊严，在这段文字里都有了。

多好的心灵。

说人话的才是人。不说人话的，你怎么把他当人待？

06

时间的针脚在今年重重缝了一针。我们心头的创伤会很重很重。

好在我们这个族群，艰苦卓绝，虽九死其犹未悔。

湖北人被称之为九头鸟，九头而不死，凤凰涅槃。

祝福武汉，祝福中国，加油武汉，加油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