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停在前首富脚下 | 你包叔

一个80后中年男人，不是演员、也不是歌手，但生日能上热搜，恐怕中国只有一个人：

王思聪。

1月3日，是王思聪32岁生日。成千上万的网友涌到他已经清空的微博，祝前夫生日快乐。

2017年王思聪的生日宴，是在马尔代夫办的，他包下了一个岛。那会爸比还如日中天，万达索菲特酒店几乎一天一个并购的发布会，动辄几百亿。

几个月后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的。前首富壮士断腕，甩卖了半壁江山。再后来，小王总也遇到自己事业的滑铁卢。“为人低调”的网红小王，终于真正低调了。

2020年王思聪的生日宴，是在三亚办的，比往常更简朴一些。穷酸到现场只有40位小姐姐。

王尔德曾说过，在他年轻的时候，曾以为金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现在他老了，才知道的确如此。

人这一生，用钱捍卫尊严的时刻，实在太多了。

包叔还是很喜欢2017年之前的思聪。虽年少轻狂，但三观很正。他评论过一次中国足球：

搞足球的都是二*，踢足球的都是傻*。

 

1

 

2017年10月28日，5万人的大连体育中心体育场，一片沸腾。大连一方队获得中甲第一名，阔别1000多天，足球城终于又有了一支中超球队。

更衣室里，主帅卡罗被香槟浇遍全身，拿着半瓶酒夺路而逃，球迷在看台上打出旗帜：

我们回来了。

仅仅两个月后，大连市体育局决定由马林出任球队主帅，投资人大连一方集团突然甩出话来：

我们不玩了。

费尽千辛万苦升入顶级联赛后，投资人立即撤资，真是前所未见的奇景。大连队队员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就发现球队已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2018年的前两个月，球队工资还是大连市足协筹集来的。1月，大连队去佛山冬训。他们住的三星级宾馆不能提供洗衣服务，一天要换三身球衣的球员，训练结束后得自己洗衣服。

二月初，其他中超球队都赶赴欧洲拉练。这支由大连市足协托管的球队，决定去济州岛集训。

因为济州岛便宜。

2018年2月13日，距离中超开赛只有半个月了。刚上任的大连市长谭成旭来到万达北京的总部，会见了王健林，希望前首富向大连足球伸出援手。

根据万达的说法，大连市提出由万达集团先行支付一方足球俱乐部当年所需资金，承诺：

2018年内协调解决大连足球发展的若干问题，其中包括一方足球俱乐部被司法冻结的账户、股权转让及一方前任股东历史遗留的巨额债务问题。

但显然双方谈的不仅这些。

谭市长旁边坐着的唯一一个下属，是国土资源和房屋局的前局长。老王身边坐着万达负责拿地的副总裁刘海波。刘海波面前摆着一叠厚厚资料。

这是一个中国特色的谈判桌。国土局前官员和地产投资总坐在一起，会议的主题是聊怎么一起支持大连足球。

双方显然聊得很愉快。或者说，一定达成了某种默契。然后，万达接住了这个球。

一方的名字被保留下来，但出资方从一方集团，变成了一方的老朋友万达集团。

万达集团高调宣布回归足球。大连晚报说，王健林在会上表示，接手大连队，是因大连的城市情怀。

争取三到五年内，让大连职业足球重返亚洲一流！

谁也没想到，从“一流”到打算“开溜”，老王只用了14个月。

 

 

2

 

2020年的第一天，万达官网发布了《关于继续支持大连足球的声明》，很像兽爷前女友给他发的分手短信。说是支持，但是不到600字的文章，有500多字是在抱怨玩不下去了：

万达不能以目前的方式继续支持一方足球俱乐部。

万达主要哭诉三件事：花了35亿元支持大连足球；大连政府给了很多承诺；承诺都没有兑现。

声明最后一句，万达说将寻求自己重建职业俱乐部。

万达把球，又踢回给大连政府。命运多舛的大连足球，又一次走到十字路口。

很多球迷以为，被有关部门坑了的万达，要再次跟大连足球说再见了。

对于足球，老王说过几次再见了。第一次还是在1998年，明星市长主政大连的时代。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那次的退出，作为真球迷的老王实属无奈。南方周末报道说，他曾因为俱乐部换帅一事，被市长骂出办公室。

后来他借着裁判的问题，自己下了台阶，把大连足球踢给徐明。

所以和人吵架的时候最好去楼梯吵。这样吵完，双方都有台阶下。

二十年后，中超玩家的门槛大大提高了。河南建业足球队的老板胡葆森去年感叹过，郭广昌投入的英超狼队已经赚钱了。

我们一年要亏10个亿。

河南建业只是一支中超的保级队。广州恒大、上海上港这样的冠军球队就更夸张了。仅2018年，恒大队的成本就是24.3亿，球队净亏18亿。

中超球队早就成了很多企业无法承受之重了。更不要说经济地位早不如二十年前的大连了。在足球城，如今连一个能掏出十几个小目标、养一支中超球队的企业，都找不到了。

对于大连足球，万达的确真金白银砸进去了。

那份小有怨气的《声明》说，万达已经投资了20亿在大连建设了足球青训中心，投资近10亿元组建了十几支足球青少年队伍，还签支持大连10所足球重点小学的协议。

最瞩目的花销还是外援上。自2018年至今，大连一方总计在引援上砸了6亿元人民币，仅次于广州恒大淘宝和北京中赫国安。前首富的一掷千金，引领了中超在世界足坛转会市场最后的疯狂。

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体坛周报》后来报道说，大连相关领导为了让王健林注资大连足球，承诺过一些其它条件。

但直到今日，这些承诺无一完成兑现……

 

3

 

你包叔有一个好朋友是在中国创业的德国人，在中国生活了二十多年。他跟我说，在中国学了很多东西。

比如西方人说“不”的时候，是真的说“不”，但中国人说“不”的时候，一般并不是真的“不”：

他们是想得到更多的筹码。

2019年3月29日，万达以34亿元的零溢价，竞得40万平方米的大连体育新城地块。楼面价5400元一平米，而周边楼面价，早已接近9000元一平米。

摘牌十天后，万达体育新城就举行了奠基仪式；五个月后又迅速开盘，售价每平米18000元，两小时就卖了12个亿。

拿地一个月后，万达体育新城配建的大连青少年足球青训基地奠基。大连市主要领导都出席了，王健林正式从幕后走向台前，在领导面前放下豪言：

时隔20年重返中国足球，未来将大力振兴大连足球和中国足球。

总货值70亿的万达体育新城，只是前菜。王健林盯着的，是另一个项目。

大连甘井子区，有个开采了80多年的大型露天矿——石灰石矿。

这里开采于1929年，解放后交由鞍钢管理，2015年闭矿。半个世纪的开采，让矿区形成一个长2600米、宽600米的巨型矿坑，最大深度50米。

2017年2月，大连旅游局官员表示，废弃的石灰岩矿，将由万达改建成旅游综合体，项目年内启动。

未料天有不测风云。四个月后，银监会窗口指导各家大行，要求排查万达、海航、复星的境外授信。

资金压力巨大的万达，不得不把十三个万达文旅城卖给了融创，缓解资金压力。

和珅跌倒，嘉庆吃饱。

2019年中国楼市有十个百亿神盘，融创从万达收过来的文旅城，就占据了三个。

济南融创文旅城一年卖了134亿，是2019年中国单项目的销冠。

面子是文旅城，里子还是房地产。

壮士断腕后，万达的日子要比同样深陷风波中的海航、安邦要好过得多。前首富想要迅速重拾荣光，文旅城依旧是他的主打产品。

一度搁浅的大连石灰石矿项目，是万达复兴文旅最重要的一块拼图。他在等待机会重启。

2018年情人节前夕，会见完谭市长之后，王健林开始向大连队注资了。

一个月后，他先后见了两次中国足协主要领导，并分别见了里皮、吉格斯、亚罗利姆三个知名主教练，以及马竞俱乐部CEO米格尔·安赫尔·希尔。

也是这个月，万达集团内部又在论证大连矿坑文旅项目的总体规划。你包叔看到当时的规划方案：

住宅用地197公顷，建面500万平米。

如此庞大体量，光停车位就有一万个。按周边房价，住宅部分总货值保守有四百亿元。

万达在声明里抱怨俱乐部股权没有转让给万达，账户也使用不了。但有朋友说，大连一方一直在催促万达接手股权，但万达并不积极。

从2019年4月的高调复出到2020年1月的怨气满满，中间有太多故事了。

但最重要的变量，还是2019年的10月的一则人事任命，当时邀请万达重回足球的谭市长，转任鞍钢集团。

大连市领导调任的三个月后，前首富发布了那篇《声明》，把球又踢回大连。

伟大的传统和光明的未来，让大连与上海、天津一起，成为可以承办2021年世俱杯和2023年亚洲杯两项赛事的城市。

围绕着世俱杯和亚洲杯，大连制定了一个庞大的产业布局，首富的退出，对大连影响太大了。

过去这几年，有太多华丽的生意了，打开精美的包装，核心还是和地方政府勾地。

你包叔的好友兽爷总结过，有一种拿地方式，叫特色小镇；有一种拿地方式，叫造车；有一种拿地方式，叫重返中国足坛。

兴许，还有一种拿地方式，叫退出中国足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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