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纪的第一天,我是在球场上过的。
那会还在上学,浑身的精力,在球场上嚯嚯一天,都发泄不完。踢完球就晚上了,我们五个男生女生出去看电影,庆祝新世纪的来临。
电影名字和内容早就忘了,只记得看完后已是12点。我们沿着铁轨溜达回去,南方的冬夜阴晦潮湿,但一点都不觉得冷。
校门早就关了。我们绕到球场后的围墙,两米多高的围墙,那会一个箭步就爬上去了。
只是当我们三个男生跳下去的时候,墙脚下守着的,是学校保卫处的姚叔。
维维带着女生溜掉了,我们被姚叔拎到保卫处罚站半小时,没收臭鞋子,大冬天被罚光着脚走回宿舍。
21世纪第一天的深夜,我们哼着流量小鲜肉谢霆锋的歌,踩着碎石子回宿舍。
那时总以为自己会是疯狂的孩子。抽烟喝酒斗殴,挥霍青春,就像挥霍粮食。
走出校园后,我没有再打过一次架。那些日子浑如过桥一般,带着声响从我身上经过。
十年后的2010年,我已来北京五年。养了一只流浪狗和流浪猫,住在霄云路上。
在这个城市头几年,我搬过七八次家,住过地下室,也住过平房。在深夜地铁站里抱着垃圾桶狂吐过,也曾在东四的小酒馆里泪流满面。
但第二天醒来,依旧生龙活虎。觉得一切刚刚开始,无论下个十年,有什么在等你。
走过这个青春,你会觉得其他都不是事儿。
2010年的我,在自己年轻时就喜欢的单位,做着自己最喜欢的工作。每天骑着本田摩托车,在这个海了去了的城市瞎逛,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然后骑着摩托车突突突回到霄云路。
我在霄云路住了几年。霄云路是东三环和东四环间的一条路。有次打车回去,出租车师傅会跟你海侃:
知道吗,这儿以前是一片庄稼地!
每一个人,出租车师傅、我、维维,都这个前所未有时代的见证者。社会在洗牌,列车滚滚碾过,没有多少喘息的余地。不管你是首富,还是一个老司机。
我的大学和中学原来的校园都卖掉了。球场消失了,上面矗立起了小洋楼。我和小伙伴们也湮没在一次次的分化和选择中。
出租车师傅的城市的庄稼地也不见了。霄云路矗立起高档写字楼。前首富黄光裕的大本营,就是这条路上的鹏润大厦。陈黄大战时,陈晓曾在11楼面对着我,流泪。
后来出事的王健和张振新,在这条路也有海航大厦和网信大厦。有一天早上失眠,我很早起来遛狗。遛到海航楼下,看到一群姑娘刚刚下班,大胸大长腿,惊为天人。
自那以后,北京可能再没有人比我更早起来遛狗了。
霄云路上,我眼看着海航和网信起高楼宴宾客,最后留下一地鸡毛。王健身故几天后,我去了一趟海航大厦,给他送了一束白菊。
海口的追悼会,孙宏斌也去了。他在酒店遇到某证券公司一位副总,他说你怎么来参加追悼会了。对方回答:
我是来讨债的。
这条路上,还有个名叫霄云路8号的豪宅。户型只有两种,六千万的,和一个亿的。有个业主买了套六千万的房子,就为了养一条狗。
但这个豪宅一街之隔,就是牛王庙村。我曾经溜狗溜到村里,看到树林里有三五只鸡,林子外就是破旧的平房,炊烟渺渺。贫穷与巨富的距离,如此之近。
对于牛王庙的村民、出租车师傅来说,处于高速发展的时代,与遇上一场战乱没有区别,毕飞宇说,我们每天都在和和美美地妻离子散。
外部不停地在建,内心不停地在拆迁。
黑格尔说,历史分两本剧本,正剧和闹剧。但在霄云路上,很多事是连续剧,周而复始,不断重复。
101年前,前清遗老梁济问在北大教书的儿子梁漱溟:“这个世界会好吗?”梁漱溟说:“我相信世界是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三天后,梁济留下万言遗书,在积水潭投湖自尽。
刘原前几天写道,有时会揣摩一百年前的人们,如何迎接他们的20年代,20世纪10年代的最后一天,那代中国人在做什么?
北大校长蔡元培在这一天递交了他的第四次辞呈。
一百年后,我们这代中国人,也迎来21世纪的20年代的降临。
2019年看过朋友发过一个朋友圈,说是什么时候感觉到年纪大了。
就是微信里开始陆续出现:王阿姨-保洁,Aaron-健身私教,Linda-瑜伽老师,贾医生-中医养生,李师傅-艾灸推拿,月嫂-刘阿姨……
上个月,还有篇文章刷屏。讲一个1980年出生的熊猫TV前员工找工作的故事,标题是:
我想过39岁找工作会辛苦,没想到会这么残酷。
抱歉,从今天开始,第一批80后就40岁了。第一批90后也30岁了,连第一批00后也20岁了。
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
年轻时会经常听到大人们的狗血故事。哪个远房舅妈出轨了,哪个叔叔得绝症了,哪个邻居阿姨跟富豪跑了……
现在,这些狗血的对象,渐渐就成了你和你身边的人。
过去的10年代,有几年年景实在是太好了。大家都在追逐财富的亢奋和创业的狂热中。
现在,经过太过“南”的一年,10年代终于结束了。而立、不惑甚至知天命的我们,被生活磨去棱角,终于到了认清形势的时候了。
20年代了。连罗永浩、王思聪都愿赌服输、都消停了。老罗十几岁就出来挣钱,从一无所有,发展到身家数千万,再拼搏成老赖。这是老罗,也是很多中国人不一样的2019年。
而经历了2019年一年的折腾,阿富汗仍然天天出事儿,叙利亚更糟糕。人类依然彼此不理解,俄罗斯甚至宣布成功测试了与世界不联通的全俄互联网。
对于这一切,我依旧束手无策。
更束手无策的,还是包叔。
易烊千玺都有34万个“老婆”了,深夜陪他的,只有桥本有菜。
2020来了。在这个以前想着就很科幻的年份,我依旧身心双穷,穿着旧秋裤不敢过新年。但最后,还是想用康德的话开始这一年,有三样东西有助于缓解焦虑:
睡眠、微笑和希望。
还有一句话出自圣经: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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