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
每代人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我没有恶意,
只希望能以史为鉴。
公元前121年,河西走廊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汉武帝让霍去病亲自挑选1万骑兵,分别在春、夏两次扫荡河西走廊,匈奴浑邪王和休屠王被打的丢盔弃甲。
汉军奔袭千里,匈奴的祭天金人也被夺走。
匈奴在战役中失败,总要有人背锅,伊稚邪单于命令浑邪王、休屠王回草原,想用他们的头颅安抚军心。
两位王爷合计:“既然要杀我,不如就投降汉朝吧。”
消息传来,长安震动。
这是“白登之围”以来,第一次成建制的匈奴部落投降,为了表示郑重,汉武帝决定搞一个受降仪式。
仪式的主持人,还是霍去病。
虽然休屠王临时反悔,被浑邪王当场斩杀,霍去病又杀8000想逃跑的士兵,但受降仪式进行的有条不紊。
霍去病和浑邪王签订协议、握手、合影......双方都表示:这是一次成功的合作,以后汉匈双方都将互惠互利走下去。
这份合约的有效期足足几百年。
浑邪王被封为漯阴侯,食邑万户,如果论级别和地位的话,和卫青、霍去病都不相上下。
他带来的4万人口,也得到安置。
汉朝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专门拨出土地,用来安置匈奴人民,为了照顾情绪,允许他们依照旧习俗生活。
什么是旧习俗?
弟弟娶嫂子、儿子娶后妈、部落首领世袭、牧民是首领的财产......一切匈奴的风俗,都被移植到汉朝来。
换句话说,匈奴内迁只是听调而已,他们的内部依旧是匈奴本色。
匈奴居住的地方也很有意思。
看看地图就会发现,从甘肃向东,沿着宁夏、陕北、河套,直到大同,一条边疆线都布满匈奴人。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一粒渺小的种子在盛世种下,吸取400年日月精华,终于在魏晋成为参天大树。
飓风起于青萍之末。
公元48年,匈奴再次分裂为南北二部,为了争取生存权,南匈奴把王庭迁到包头,依附于东汉。
朝廷的意思是,能吵吵尽量别动手。
第二年,光武帝设置了“使匈奴中郎将”,驻扎在南匈奴驻地周围。既是为了保护,也为监视。
南匈奴就此在河套地区扎根。
东汉末年,他们已经逐渐南迁到黄河两岸,晋西北、陕北已经遍布匈奴人的身影。
蔡文姬年轻时嫁到河东郡(山西运城),丈夫去世后,因为受不了婆家的闲言碎语,就回家守寡。
她家在陈留郡,相当于现在的开封。
但蔡文姬依然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后来还生了2个孩子......这说明什么问题?匈奴已经具备随时进入中原的能力。
能去开封,那么离长安、洛阳也不远。
此时,匈奴已不是远方敌人,而是心腹之患。
三国时代,出现人口危机。
公元157年,朝廷进行了一次人口普查,得出的数据是5600万人口,分别属于1000万户。
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足以号称盛世。
仅仅30年后,天下巨变。
董卓焚毁洛阳城,周围200里鸡犬不留,都城迁徙到长安后的几年,军阀混战让关中也残破不堪。
再加上东汉和羌人的百年战争,潼关以西出现大片人口真空,关中失去称霸条件。
原本活跃在西北的羌人,纷纷东进。
长年累月的战争,也让中原人口大幅度减少,出现历史罕见的用工荒。
公元214年,曹操彻底平定凉州,大将夏侯渊博得“虎步关右”的美名。
问题也很明显,缺人。
人口不足则耕地少,紧接着就是后备兵员不足、赋税困乏......潼关以西的人口和经济,根本不足以支持帝国的统治。
而关西又有抵御刘备的重任。
于是,曹操把西北氐人迁徙到汉中,和汉、羌人一起生活。
或是无意、或是无奈,塞外民族在三国时代进一步挺进中原。
除了曹操,蜀国和吴国也缺人。
蜀国人口最多时也只有100万,要支撑国家建设和北伐中原,这点人口远远不足。
诸葛亮北伐,每次都会把百姓带回四川。
所谓“七擒孟获”,除了让北伐没有后顾之忧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扩充治下人口。
汉人不足,只能招募外来务工人员。
吴国名将贺齐,常年驻守在浙江、福建一带......当时的东南尚未开发,只有遍布山野的越人,贺齐在这里干嘛?
向南开疆拓土,然后抓越人当奴隶呗。
公元280年,司马炎灭吴。
分裂百年的三国时代,终于重新统一。只是晋朝统一的有点尴尬,汉人不占据绝对人口优势。
一旦统治民族的人口不占优势,就很难说清楚,究竟谁是主体民族。
公元299年,太子洗马江统发表《徙戎论》:
“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
江统的观点很简单:
朝廷应该想办法,让周边的游牧民族回到故土,一方面抚慰他们的思乡之苦,一方面解除中原的忧虑。
彼时,晋朝的人口危机已经很严重了。
第一批迁徙到关中的羌人、氐人只有几千户,但经过几百年繁衍,早已枝叶繁茂,和汉人数量不相上下。
山西大部分被匈奴、羯人占据。
至于河北,则是鲜卑人的地盘.......慕容复的祖先就盘踞在辽宁,北魏王朝的祖先在内蒙古。
中原王朝的生存环境,从未如此严峻。
于是,就诞生了江统的《徙戎论》,这篇文章也获得无数名流的点赞,代表了民意。
司马衷说:“扯犊子吧,洗洗睡了。”
司马衷同志的智商不高,从来也不管事,可能拒绝江统的是其他大佬......不是不想办,实在是没能力干。
前面说了,匈奴人迁徙到内地是依旧俗。
他们在王朝境内占一块土地,但是不参加朝廷的户口,不算正式公民,所以不用承担任何社会义务,地方官府也管不了他们。
纳税、服兵役是没有的,犯罪是经常的。
你要举例?好。
汉书、三国志上经常有某某地胡屠戮、抢掠......都明目张胆出来抢劫杀人了,还不算犯罪?
朝廷管的了吗,管不了。
而匈奴、羌、氐的内部组织,依然是部落制,世袭首领具有部落的一切权力,只要他愿意,牧民跨上马就是骑兵军队。
说到底,他们不纳入朝廷的直接管理范围,只是以一种自治的模式存在......而他们的自治区又在逐渐扩大。
到了西晋,黄河北岸出现大量自治区。
汉人对胡人又有一种蜜汁优越。
除了胡人贵族,很多下层牧民其实生活的挺惨。他们有深眼窝和高鼻梁,甚至连的发色、肤色都和汉人不同,外貌特征很明显。
走在大城市街上,他们饱受异样的目光。
他们也找不到好工作。入仕从军就别指望了,官府根本就不会接受......他们只能找到出力多、赚钱少的工作。
比如帮人种田、农民工、给贵族当奴仆。
即便如此,他们也会无辜遭人打骂,贵族有时在宴会上让奴仆表演,以博取大家一笑。
无论胡汉,下层人民都活得像小丑。
更缺德的是,人口贩子专门抓下层胡人去卖.....后赵开国皇帝石勒,曾经和人合伙贩卖人口,一不小心,自己被卖了。
西晋年间,中原大地就是火药桶。
胡汉人口比例相差无几、北方遍布不受管束的自治区、下层胡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这是无解的难题。
只需一丝火星,就会引爆。
公元290年,晋武帝司马炎去世。
预先拟定的遗诏是杨骏和司马亮共同辅政,他们代表朝廷的两支势力:皇族和士族。
杨骏出身弘农杨氏,汉朝“四世三公”之家经过三国的发育,已经成为枝繁叶茂的老牌士族,再加上他是皇后的父亲,地位超然。
司马懿夺取政权,门阀士族的支持至关重要,如果失去他们的支持,再换一个皇帝也是分分钟的事。
可如果不打压一下,换皇帝也很快的。
为了对抗门阀士族,司马炎扶持了皇族。
他把司马家族的嫡系亲戚,全部封了王、公、侯等爵位,又派家族成员镇守地方,希望他们能和士族抗衡。
不论皇族或士族,对于朝廷来说都是权力下放。
权力一旦下放,想要收回来就很难,往往又会造成争权夺利的战争。比如七国之乱、藩镇割据、三藩之乱。
还有八王之乱。
杨骏看到遗诏很不满意,就伙同皇后、党羽修改遗诏,让自己一个人辅政。当修改好的遗诏放在司马炎床头时,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默默无语。
2天后去世。
司马亮害怕杨骏杀人,跑了,贾南风不干了。
皇后贾南风秘密联络司马亮、司马玮,让他们带兵到洛阳讨伐杨骏,第二年,杨骏被灭三族、杨皇后被贬为庶民。
士族和外戚势力大受打击。
有人认为“八王之乱”的起因,是贾南风权力欲旺盛,我始终有一个观点: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不能决定历史走向。
如果他改变了历史走向,那一定符合某种需求。
贾南风就是如此。
她老公的智商不高,自己家族也不行,为了生存和前程,她能做的只有振兴皇权。
此时,她代表司马氏的利益。
贾南风除掉杨骏,又耍手腕杀掉司马玮和司马亮......然后在皇族和士族之间踩钢丝,维持一种脆弱的平衡。
这种平衡,全靠贾南风的手段维持。
平心而论,司马炎去世后的西晋王朝,最太平的时代,就是贾南风治理朝政的10年。
然而,踩钢丝毕竟是危险动作。
“八王之乱”中的各种司马X不好记,就不单独展开,只说一句:
贾南风振兴皇权,对司马氏最有利,但她毕竟是女人和外人......这种畸形地位,让司马氏诸王看到了机会。
公元299年,贾南风废太子。
她没有儿子,而太子又特别聪明,贾南风怕将来难以控制,于是想换一个好控制的皇子。
捅大娄子了。
太子是储君,岂是想废就能废的,太子身上牵涉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第一个起兵反对的,就是太子太傅司马伦。
当然,为太子报仇只是借口,司马伦真正的目的是夺权。
平衡被打破。
“八王之乱”进入皇族争权的阶段,此后江山残破,人民流离失所,而周边内迁的胡人蠢蠢欲动。
其实,“八王之乱”和胡人暴动的背后,都有一个关键因素:
寒门。
表面上看,“八王之乱”是司马氏诸王在争权,那他们怎么就能一呼百应呢?
其他王朝的王爷,可没这么威风。
答案是社会结构。
西晋是门阀士族的黄金时代,他们用九品中正制稳固了社会地位,把持职位、土地等大量优势资源。
寒门是没有机会出头的。
只有战争、政变等剧烈变化,才能让严密的社会裂开缝隙,让他们看到一丝未来的光明。
“八王之乱”中的司马氏诸王只是代表,他们背后是无数渴望出头的寒门......人心和欲望成为点燃炸药桶的火星。
贾南风的得力助手是张华,寒门;
司马亮的军师是孙秀,寒门;
司马喁麾下大将张方,寒门。
在西晋的固有秩序之下,他们没有一丝机会,只有打破现有秩序,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寒门子弟懵懵懂懂的推动乱世到来,门阀士族又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最终埋葬了司马家族。
不仅是汉族寒门,胡人也看到了机会。
汉人江山大乱,胡人经过数百年积累,人口早已和汉人不相上下,贵族又具有相当强大的实力,让他们安分守己似乎很难。
而下层胡人呢?
多年的白眼和心酸,让他们恨透了汉人和世道,只要有机会,他们不介意发泄自己的一腔怨气。
公元304年,氐人李雄攻入成都,建国成汉。
李氏家族原本生活在汉中,在战乱中随难民流亡四川,逐渐建立威信,直至能起兵开国。
成汉基本恢复了蜀国的疆域。
同年,匈奴人刘渊在山西称帝。
早在司马炎时代,匈奴的驻地就把太原包围,控制了山西大部分地方,刘渊一旦举起大旗,半个月就汇聚5万人。
2年后,司马越任命刘琨为并州刺史。
山西汉人纷纷汇聚到刘琨麾下,可马上又背叛刘琨和晋朝,跟着刘渊混,也是看到晋朝没有自己的出路。
虽然刘琨写出“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诗句,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石勒的军师叫张宾,是张良式的人物。
在晋朝的体制内,张宾肯定是要被埋没的,任你智计百出也不会出头。一旦追随了石勒,终于青史留名。
士族、胡人奏响一曲交响乐,寒门在之间来回穿梭,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士族南下后,寒门只能和胡人合作。
这一切,怪谁呢?
一切都结束了。
汉武帝和霍去病挥动蝴蝶的翅膀,漫不经心,而小小的微风却越滚越大,在西晋成为席卷中原的飓风。
中原政权内部出现裂痕,让胡族的人口优势成百倍放大,最终建立起十几个国家,分裂南北300年。
北方汉人的数量一度降到4、500万。
文明总是败于野蛮。
虽然汉人能在胡人政权中出头,但那是有条件的:你必须能力过硬,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只有被屠戮的命运。
追朔源头,早已埋下伏笔。
当时的汉朝如日中天,似乎给他们一点土地没什么关系,可随着时间流逝,强弱关系也不是绝对的。
谁又能想到,那一小撮匈奴人会成大器?
历史不会重复,但一定会相似。
2015年,德国默克尔政府执行开放的难民政策,当年在德国申请避难的难民就达到109万,支付费用高达229亿美元。
截至2018年,德国难民人数已突破200万。
2016年,德国下萨克森州的犯罪率上升10%,这些多出来的犯罪率,基本是难民造成的。
从经济层面看,德国已经进入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缺失的困境,大规模接受难民,也有补充劳动人口的考虑。
而问题也很明显。
白人和难民是天然不同的种族,文化认同和种族认同让他们很难融合在一起,而穆斯林的组织又极其团结......
这一幕,和西晋何其相似。
治安混乱是题中应有之义、受白人歧视也会让难民生出怨恨、没有工作和住房更是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最重要的是人口数量。
从2004年开始,德国人口的死亡率一直大于出生率,人口属于负增长,而难民的生育率,地球人都知道。
几十年后,《徙戎论》会不会在德国出现?
只有天知道。
中国呢?
从2012年起,劳动年龄人口在7年间减少2600万,预计今后几年依然会持续下降。
老龄化社会中,未来的劳动力也是挑战。
几十年后,中国会不会因为缺乏劳动力,而招募外来人工?
这只是假设。
而盖茨基金会预测:
到2050年,非洲人口将会翻番,预计达到40亿人口。
如果预测成真,以非洲的经济水平,很难养活如此庞大的人口,到时候惟一的出路,只有输出、流动。
到那时,怎么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每代人也有自己的不得已,我对人口庞大的种族和国家没有恶意,只希望自己的国家能以史为鉴。
不能被石头绊倒两次。
作者:温伯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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