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四大忽悠天王 | 万小刀

   文丨金不换

“走两步！走两步！没病走两步！”

 

当脑袋大脖子粗的厨师“范伟”，遇到大忽悠“赵本山”，结局可想而知。

 

原本一双好腿，逃不过“忽悠”，第一年买拐，“谢谢啊”。第二年买轮椅，“缘分呐”。第三年还是防不胜防，差点买了担架。《卖拐》小品三部曲，堪称防骗宝典。

 

江湖中这一“秘技”，东北人曰之“忽悠”，港剧迷称之“老千”。套路玩的深，骗你没商量。近20年来，在中国能将此“秘技”运用得炉火纯青的，当属四大门派。

有他们的地方，就有套路。

其中一派，靠吼！“crazy English crazy study"如果你口型到位、声音够大，就没有学不会的英语。因其门派创始人来自西部，一部《疯狂英语》教天下，姑且称之“西疯”；

当学会英语，通过GRE，人在美国，刚下飞机。你以为成功了？也许不！成功学大师会告诉你“过去不等于未来”。此派擅长曲解东方文化，教你成功学，姑且称之“东成”；

 

还有一派，成功人士多攀附，老百姓亦趋之若鹜。主张“内练一口气”，其中有一“大师”王林，多在南方活动，姑且称之“南气”；

 

风靡一时的“气功热”，还是凉了。后来，出现了同样虚无缥缈、且让人趋之若鹜的比特币。该派有一巨头李笑来，来自北方，姑且称之“北币”。

 

东成、西疯、南气、北币，四大门派聚齐。其开山鼻祖抑或门派骨干，自上世纪以来，悉数登场。或口吐莲花、或身怀绝技，有的广有建树、有的信徒众多。说起来，也是一段段“传奇”。

 

一、

 

1987年春晚，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火遍全国。结果当年5月份，大兴安岭四个林区同时起火。有人调侃，“都是费翔的锅”。

 

这场建国以来最大的森林火灾，烧了28天。火势最猛的时候，“气功师”严新接到任务，协助灭火。

严新在广州与科研人员进行引力波试验活动

当年，严大师号称可以不接触物质但能改变其分子结构。接到任务后，他却迟迟没有动作。直到火势被控制住，才躲进阁楼远距离发功。

 

大火一灭，严大师高调宣布：“灭火有我的功劳，以后灭个原子弹啥的不成问题。”

 

1989年3月26日，诗人海子卧轨自杀。前一天，他留给家人这样一句话：“替我报仇，但首先必须学好气功。”

 

直到今天，海子死因仍然是谜。有人说是精神出了问题，因为他喜欢研究气功，海子也曾说自己的气功已经开了小周天，可能就是开大周天的时候出现了问题。

 

现在这些事，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在当时却很常见。因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全民开始掀起一股 “气功热”。

 

传闻中，气功玄乎其玄，能治百病，长生不老，还能开发特异功能。这些功效被无限推崇，机关团体、学校工厂，到处都有学习班。人们在广场上集体练功，和今天广场舞的区别，可能只是一台音响。

 

对神秘力量的向往，不可避免造就了大量的江湖骗子和所谓“气功大师”。其中，就包括王林。

当时，30多岁的王林很会“包装”。自称7岁离家，前往峨眉山拜师学艺。“空盆来蛇”、“空杯来酒”、“徒手断钢筋”是其绝活，经常公开表演，排场不亚于现在的明星，信徒为之痴狂。

 

当民众对“气功”如痴如醉的时候，不知道远在新疆的高中生李阳，是不是也因为“气功”而对学习失去了兴趣，几欲退学。

 

这时候，新疆的李阳在兰州大学读书，学的工程力学。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全年级倒数，英语连续两个学期不及格。大二上学期快结束时，不及格的功课就有13门。

 

羞愧的李阳选择“英语”作为突破口，发誓要通过4个月后的CET-4。应了后来俞敏洪的经典台词：“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图：李阳

偶然的机会，李阳发现，大声朗读英语，学习效果更好。在兰州大学的烈士亭，李阳顶着凛冽的寒风，从1987年冬天一直喊到来年开春。

 

在当年的CET-4考试中，李阳只用50分钟，全部答完。成绩全校第二名。有趣的是，第一名那位同学，半年后参加了李阳亲自教授的口语培训班。

 

考试总不及格的李阳，突然成了英语高手，轰动兰大。

 

1989年，“高手”李阳首次公开演讲，介绍学习方法。“疯狂英语”成了大、中学院校的“香饽饽”。

 

也在1989年，美国开始对中国紧缩留学政策，留学难度加大。为了赚钱，俞敏洪和王强等同学在校外办班，开始教英语赚课时费。

 

可好景不长，1990年，俞敏洪就收到了北大的处分。1993年，他辞职创办新东方。这里牛人辈出，其中就包括罗永浩和他的发小李笑来。不过这也都是10年以后的事儿了。

 

这个时候，英语之于李阳，是学习任务；之于俞敏洪，是谋生手段；但对于陈安之而言，是生存技能，必须会英语。因为从12岁那年他就随亲戚到了美国，半工半读。

 成功学大师：陈安之

据说，陈安之曾做过18份工作：卖过菜刀、汽车、巧克力，当过餐厅服务员……可是存款还是0。

 

直到21岁，他遇到人生第一位恩师——世界潜能激励大师安东尼·罗宾。大师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个世界上赚钱的行业很多，但是没有哪一个行业可以比得上帮助别人成功和帮助别人改变命运更加有价值、更有意义。”  

 

“以最短的时间帮助最多人成功！”身无分文的陈安之，满脑子想着帮别人致富，大仁大义前无古人。

二、

1992年的一天，吴孟达受邀到金庸家做客。当时周润发夫妇、杜琪峰也在场，比较特别的是，坐陪的还有一位内地的气功大师。

 

90年代，气功影响力达到巅峰。除了“灭火灭原子弹”的严新，还有 “隔空取物”的张宝胜、“人与自然对话”张香玉、“天降神人”张宏堡……

 

大师们四处讲课、授气。听众无不哭爹喊娘、满地打滚。同时，媒体还大肆渲染，1993年元旦，《扬子晚报》刊发《香功大师追踪记》，鼓吹“我国气功界的功法每年约以300种的速度增长，至今已达上万种。”

 

大师们一个个颇富经济头脑。严新在首体作报告，当时门票能卖到100元。比现在周杰伦演唱会还要贵，更难抢。买不到票的，可以听“带功磁带”。据说盗版的还不行，“因为没授过气，你买回家也没用。”啼笑皆非！不可思议！

 

创建“中华益智养生功”的张宏堡，鼎盛时收徒10万余人。张香玉四处给人开光做法，短短两年收入40万。口口声声“造福全人类”，先造福了自己的腰包。

 

1993年，大作家柯云路组织拍摄气功纪录片。其中有一集，正是葛优在北京友谊宾馆，接受气功大师周德荣的拔牙治疗。到底是不是“拖儿”？恐怕只有葛大爷自己知道。

 

在当时，用气功治病颇为流行。1994年，据王林称，印尼前总统苏哈托体内结石危及生命， “王大师”施法七分钟就将其结石取出。愈后，王林拽着苏哈托合了个影。

 

王林常说，“我治好的病人有5万”。他的秘书雷帆哭诉：“大师用气功给脑瘤患者治病，因为太过用心，7个肿瘤侵入大脑，闭关很久才治好。”

 

“我的特异功能在日本经过17个科学家7天7夜测试，被专门报道。美国情报部门请我出国定居，承诺给70张绿卡，因为舍不得家乡我不肯去。”

 

不知是因为发功还是说谎，说这话的时候大师脸都胀红了。

 气功大师：王林

后来，“王大师”在2002年自费出版了一本写真画册，取名《中国人—王林大师写真》。收录了他和明星的合影，包括成龙、李连杰、王祖贤、王菲、李亚鹏、陈坤、周迅、赵薇、黄晓明、朱军……还有传闻的“干女儿”李冰冰，阵容堪比好莱坞；也不乏政商人士，像曾荫权、刘志军、海航陈峰、赌王何鸿燊、马云马老师……

在媒体和吹鼓手的努力下，民众进一步陷入癫狂。“疯狂英语”如李阳，见此情形恐怕也甘拜下风。

 

1990年，李阳大学毕业，被分配到西安电子设备研究所。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1992年，他考入广东电台英文台，听众守候在收音机前，聆听“疯狂英语”。

 

李阳许是不喜欢待在体制内，1994年，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李阳文化教育发展有限公司，立志走向全国。

 

终于，1998年4月30日的一个上午，他如愿以偿。在故宫太庙大殿前，李阳面对几千名学员，用尽全身力气喊出"Don't be shy. Speak English loudly and crazily！"台下也在声嘶力竭地随之疯狂呐喊。

 

几千人聚在故宫，齐声呐喊English，尚属首次。曾在这里闭关锁国的大清帝王们，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李阳演讲，就像摇滚音乐会。他担当“主唱”，带动全场情绪。"把胳膊举高一点，手张大一点，大声喊出来！”

 

有人说，很多听众参加不是为了学英语，而是去发泄的。大家学没学会英语不知道，反正在场的都很high。

 

90年代，全国上下都在学习英语。1999年的春晚，赵丽蓉用唐山口音背诵：“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要打招呼喊hello。”

 

在美剧、英剧还没怎么普及的年代，李阳夸张式的口语，收割了很多慕名而来的学员（韭菜）。

 

上过课的学员说，一堂课下来英语的内容很少，且常出现明显的知识性错误。讲师们动不动就来段心灵鸡汤，很像传销。上课用的教材，编写团队大多是中学英语老师，勉强六级的水平。其学习效果，可想而知。

 

除了教材，“疯狂英语”磁带也越来越滥竽充数。96版的《发音突破掌上宝》只有两盘配音磁带，李阳说这是为了减轻读者经济负担。可是后来磁带却越出越多，而且越出越滥。这时候的李阳，终于撕下遮羞布，公开承认自己就是商人。后来，俞敏洪也说“我现在是商人”。

 

英语在那个年代，改变了一批人。有的人靠英语出国了，而有的则靠这些人，名利双收。李阳、俞敏洪、王强如此，后加入新东方的罗永浩、李笑来同样如此。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但都需要平台和时机。

 

对于这一点，陈安之势必深有感触。要不是在21岁那年，遇到导师罗宾，自己可能还在美国的餐馆里洗碗。

 

1992年，陈安之25岁，下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成立训练机构。据说每个月能赚一万块。

 

据他回忆，“当时办公室非常小，电视台来专访时连摄影机都没有办法进来。每天吃炸酱面就面包，连续一整年。”

 

短短2年半，他开的车从标致405换成奔驰S600，到27岁时成为亿万富翁。这背后，该是多少学员的血汗钱啊。

 

据上过他课的学员说，2002年，3天课收费3000元，相当于3个月工资。如此高昂的学费，教的都是心灵鸡汤，几千人跟着导师手舞足蹈，齐声喊“我要自信！我要成功！”一次比一次整齐。

 

曾经，有学员受了导师鼓舞，上台演讲，给自己定了很多小目标“我要成为世界首富！”“我要把公司做上市！”……可是现在，他们的花呗经常逾期，公司已然倒闭。

 

教“成功学”的导师们，到底有没有让学员真正成功，不得而知。但导师们自己先成功了，而且很彻底。

 

毁誉等身的刘一秒，最高阶课程学费几十万，堪比国内顶尖商学院，报名的争先恐后；自称国学应用大师翟鸿燊，把“佛”字解读成“人”和“$”，说“佛也爱钱”，竟然也成了机场DVD碟片销售冠军……

三、

2001年，中国加入WTO。随后北京“申奥”成功，国内经济发展，跨国公司和出国热，再次催生“英语热潮”。

 

08奥运开幕前，首都人民为了学好英语，准备了好几年：

 

胡同里，70多岁的老人坚持英语对话；

出租车，司机听英语教学广播；

全聚德，经理教服务员念“Here's the menu”；

操场上，学生们被李阳引导着，疯狂挥舞英语课本……

 

2002年，李阳被北京市聘为“讲英语顾问”。同年春晚，他带领各界群众，大喊英语过春节。险些取代《难忘今宵》这一保留曲目。

 

2005年，他又被体育总局聘为国家队英语总教练。一时间，李阳风光无两。事业丰收，他还收获了“打是亲骂是爱”的爱情。

 

美国人Kim从1999年就来到中国，取名李金。她和李阳相识相恋，终于在2010年于北京登记结婚。二人育有三个女儿，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李阳经常在媒体面前说：“我和美国太太结婚，就是对中美教育进行的探讨，孩子是试验品。”这言论简直 crazy！

 

2008年前后，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李阳，可能想不到自己的疯狂说法，会为日后埋下一颗“定时炸弹”。同样是在这时，大师王林收了一个关门弟子—邹勇，也为自己埋下了“炸弹”，杀伤力大多了。

 

邹勇是个商人。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他靠煤炭生意在萍乡小有名气。2002年，结识了王林，交往渐密，恩怨情仇从此发酵。

 

2002年到2011年间，两个人如胶似漆。知情人士说，他们“关系好得如同父子”。除了大量现金、黄金，邹勇还送了“王大师”两辆车，其中一辆劳斯莱斯。

 

邹勇当然不白送，他从王林那里得了许多实惠。据说，2006年，“王大师”设局，邹勇结识了时任铁道部部长刘志军，好处自不必言说。

 

有人坦言，“邹勇跟王林学习气功，更多是想利用王林的政商关系做生意；而王林，看上了邹勇的钱。”这里面，“气功”就是个幌子。

 

2009年底，王林收邹勇为关门弟子。可不到两年时间，邹勇先是离婚，后来生意也开始下坡。整日抱怨“气功练了两年，根本没有用。”入戏太深，他把“幌子”当真了。

 

由此，师徒关系逐渐交恶。2013年，邹勇频繁向媒体爆料，《新京报》、央视又接连揭露真相。“大师”王林声名扫地，遁走他乡。师徒之间的纠纷也闹上了法庭，后来愈演愈烈。

 

直到2015年，邹勇被绑架杀害，涉案人就包括王林。曾靠“气功”招摇撞骗几十年的“大师”，最终沦为阶下囚，后于2017年因多器官功能衰竭，气绝身亡。那些声称能治病救人的“绝活”，没有一样可以救得了自己。

 

王林的“炸弹”爆了，一命呜呼。李阳的“炸弹”也爆了，赔了夫人，又折了名声。

 

刚登记结婚1年多，妻子李金就在微博上公开曝光：“李阳家暴！”还贴了好几张照片，鼻青脸肿惨不忍睹。疯狂说英语，也疯狂打老婆？民众炸了锅，口诛笔伐。

 

2013年，法院认定家暴成立，准予离婚。李阳一共赔了1205万元。但他好像不以为然，在去年“五一”一次“弟子密训”中，对着100多学员说“很多人打过吧，为啥没报道？因为没名气嘛。”没过半年，俞敏洪在论坛上，30秒爆粗8次，狂骂女人。这两位自称商人的 “老师”，师德何在？

 

后来，李阳加入安利，干了没三月。2014年，竟然遁入空门，拜师释永信，在登封少林寺当了和尚。网友纷纷开火“武僧李阳？学好武功继续家暴吗？”

 

李阳一路走来，疯狂、家暴、安利、皈依……三分钟热度，想干就干，不行就换。同样做过英语老师的李笑来，也换过几次工作。但目的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搞钱”。

四、

李笑来很早就会“搞钱”。那是1994年，还在长春读大学时，他就获得了帮商铺招商的资格，最后赚了2万块。当时，帮着找媒体投广告的，正是他的发小——罗永浩。

 

大学毕业后，李笑来干过服装批发、倒腾过电脑配件，虽说赚了些钱，但也因父亲一场大病都花光了。到1997年，他谋得沈阳博盛科技总经理一职，同时成为金鹰板卡东北地区总代理。

 

2001年，发小罗永浩加入新东方。听说能年薪百万，李笑来也笑着来到了北京。和罗永浩试讲三次才通过不同，他第一次就通过了。在新东方，他俩发挥东北青年的特长，一边讲段子，一边写书。

 

2006年，罗永浩辞职，创办牛博网。到2008年，牛博网单日PV突破百万。李笑来看红了眼，也从新东方辞职，开始创业，还是做教育，留学咨询。

 

留学咨询公司关门后，李笑来又攒起了Knewone网站。早年的老本行—编程，生命力重燃。

 图：李笑来

期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开始迷上比特币。据说当时吸引他眼球，是因为这个新鲜的“虚拟货币”与美元兑换比例首次打破1:1，他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

 

从2011年开始，6、7年间先后买了多达六位数的比特币，而且几乎一个没卖。曾经几美元买入的比特币，后来价值翻了好几番，总市值已超过几十亿人民币。

 

2013年，李笑来创立比特基金。2015年比特币大涨，李笑来成为了中国“比特币首富”。2016年，他在“得到App”开专栏，年付费超过3400万，币圈粉丝无数。

 

自知铁粉无数，李笑来2017年先后为多个币圈项目站台，号召大量投资者买入。但是，这些项目很快以暴跌收场，买入者血本无归。拥趸们开始粉转黑，纷纷斥李笑来为“大骗子”，质疑他“圈钱”。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18年7月1日，李笑来会客内部语音遭泄露，随后快速在币圈社群疯传。整个语音，53分钟里，他一共说了40个“他妈的”、32个“我操”，23个“傻逼”，一共95句脏话。曾经为人师表的形象全崩，币圈名声愈发腥臭，“割韭菜”、骂散户“傻×”……质疑咒骂声铺天盖地。

 

李笑来“老师”拎起开水壶，从头到脚地给自己浇了50多分钟的开水，不仅烫掉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币圈的毛，还一丝不苟地拔了个干净。

 

围观群众这才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

 

人潮熙熙攘攘，时代浩浩荡荡，有人跌落，也有人走向神坛。

 

可惜，韭菜们仍然在那里，争先恐后，前仆后继地，被忽悠天王们割了一茬又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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