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傲 | 瞎爷

当年读钱钟书的《围城》，最诧异的是钱钟书这样刻薄的人，整个书里只写了一个好人，就是唐晓芙。

“唐小姐妩媚端正的圆脸，有两个浅酒窝。天生着一般女人要花钱费时、调脂和粉来仿造的好脸色，新鲜得使人见了忘掉口渴而又觉嘴馋，仿佛是好水果。她眼睛并不顶大，可是灵活温柔，反衬得许多女人的大眼睛只像政治家讲的大话，大而无当。古典学者看她说笑时露出的好牙齿，会诧异为什么古今中外诗人，都甘心变成女人头插的钗，腰束的带，身体睡的席，甚至脚下践踏的鞋袜，可是从没想到化作她的牙刷。她头发没烫，眉毛不镊，口红也没有擦，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止，不要弥补造化的缺陷。总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有许多都市女孩子已经是装模做样的早熟女人，算不得孩子；有许多女孩子只是浑沌痴顽的无性别孩子，还说不上女人。”

“总而言之，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的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有许多都市女孩子已经是装模作样的早熟的女人，算不得孩子；有许多女孩子只是浑沌痴顽的无性别的孩子，还说不上女人。”

可见唐晓芙之可爱。

后看到很多人说书里的人，其实都有原型，唐晓芙也是。

有人说唐晓芙是杨绛，还有人说是钱钟书在上海做家教时候的女学生。而且这个女学生后来在纽约，还写书自证这件事。

但很多人不承认，说唐晓芙另有其人，是著名学者赵萝蕤。

01

1926年，38岁的赵紫宸应邀前往燕京大学宗教学院担任院长，14岁的赵萝蕤与父亲一同离开苏州老家，来到北京，并成功考入燕京大学附属高中高三，因为年纪实在太小，赵萝蕤在父亲的建议下，该读高二，短短2年时间，16岁的赵萝蕤踏入燕京大学大门，开始攻读中文系。

赵萝蕤的良好表现，引起美国老师包思贵的注意，建议她改学外国文学，开阔眼界，在征求父亲同意后，赵萝蕤改读英文系，这一决定，为后来赵萝蕤翻译事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1932年，赵萝蕤从燕京大学毕业，因为只有20岁的年纪，赵萝蕤的父亲也不知该让她去干啥，思虑良久，便对赵萝蕤说：“旁边的清华招生，你去试试吧，那里的外文研究生很不错！”，结果这一试，赵萝蕤便成为清华学生，在吴宓和叶公超等人的影响下，开始翻译外国文学，1935年，应戴望舒之邀，开始翻译晦涩难懂的《荒原》，该作品已经出版，立马引起学术界关注，赵萝蕤一举成名，也是在这段时间，赵萝蕤遇到了陈梦家。

陈梦家是新月派诗人的领军人物之一，与闻一多等人是好友，而且还是古文字学家，考古学家，不仅学识渊博，而且一表人才，1932年，陈梦家到北平，进入燕京大学宗教学院，得到赵萝蕤父亲赵紫宸的看重，在赵紫宸的撮合下，1936年，24岁的赵萝蕤与25岁陈梦家喜结连理。

陈梦家是浙江上虞人。他出生在一个基督教家庭，父亲是一位神父。

陈梦家曾经在凌霄花下回忆：“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梦家吗？”“不知道啊，你是不是做梦见家了？”“不是。是我母亲生我之前梦见一头猪，但是我总不能叫梦猪吧？所以就把猪上面加了一个宝盖。”

而陈梦家的弟弟叫陈梦熊

陈梦家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而意气风发，眼下还有卧蚕。他的眉毛稀疏，然而头发浓黑，鼻子和唇都是中国古典美男子的典范。

很多年之后，有人在麦当劳问赵萝蕤，当初为什么选陈梦家？她以为老太太会说陈梦家的学问，会说他的诗写得好，然而赵萝蕤却坦荡地回答：

“因为他长得漂亮。”

长得漂亮的陈梦家先生最初攻读的是法律，1932年中央大学法律系毕业，获得了律师执照，然后跑去写新诗，成为了“新月派四大诗人”，写了两年又跑去燕京大学研究院，研读古文字学。

这样的人，钱锺书自然不是对手。

1944年，陈梦家应邀前往美国芝加哥讲授中国古文字学，赵萝蕤与丈夫一同前往，先后获得芝加哥文学硕士，哲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先后在燕京大学、北京大学做教授，而陈梦家在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当研究员。

然而，1957年开始，这对夫妻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一句“文字改革需慎重”，陈梦家被下放河南踩水车，而赵萝蕤，也因为丈夫的缘故，得了精神分裂。

1966年8月24日，陈梦家写下遗嘱，服用大量安眠药，但药量不足，陈梦家没有如愿以偿，10天之后，也就是1966年9月3日，陈梦家再次选择自杀，自缢而死，年仅55岁！

死前，陈梦家留下遗嘱：“上个月的水费已清，电费已清，给照顾老婆的保姆费已清 ，给自己的火化费已预留，应该没什么拖欠这个世界的了，既然十天前吞食安眠药失败 ，既然文明是被缢死的，那么，这次就索性选择自缢吧，就此与这个世界作别吧，作别这个活人羡慕死猪的年代。”

我从此永久恬静的安睡，
不用得纸灰乱在墓上飞；
再没有人迹到我的孤坟，
在泥土里化作一堆骨粉。

这是陈梦家自己的诗作。

晚年的赵萝蕤凭借惊人毅力，翻译美国著名诗人的惠特曼的《草叶集》，带着大量注释的《草叶集》一问世，便引起广泛关注，因为这本书，芝加哥大学在建校百年之际，还向赵萝蕤颁发了“专业成就奖”。

前不久去世的巫宁坤，就是翻译《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巫宁坤，当年回国，据说是赵萝蕤再三邀请下做的决定。

02

同样是在1966年的同一天，在上海，也有一个人自杀去世。不过，他是和他的夫人一起，双双自缢。

他是傅雷，和他的夫人朱梅馥。那一年，他58岁，朱梅馥53岁。

临死前，两个人平静地交待了后事。而他们家的保姆留下生活费，并且在遗书里写明：她是劳动人民，一生孤苦，我们不愿她无故受累。

他们为自己留下了火葬费：53块3毛。

在悬梁自尽前，他们在凳子下面小心铺了一层棉被，怕的是踢倒凳子时，凳子倒地的声音会不会吵醒别人。

傅雷翻译了很多伟大的作品。比如《约翰 克里斯多夫》。那是我大学买的第一套文学名著，到现在还记得开头的那句话：

江声浩荡，自屋后升起。

他写给孩子们的信，后来结集成为不朽的《傅雷家书》。

03

昨天看到绿妖写的一段话：

歪个楼。以前看金庸的武侠小说，里面有个词很难理解：他轻轻一哂、微微哂笑……哂是个什么表情？想不出来。

昨天看陶杰的表情，懂了。

补：从小一直以为那个字念晒，感谢留言指出，是哂。

绿妖这段话，让我想起筱敏说过的一段话：

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有的以获得豢养而荣耀，有的以赢得自由而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