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生中总有混沌初开,灵光闪现的时候。
作家苗炜这样写他的情窦初开:
他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去少年宫参加朗诵小组,是在一个旧王府的偏殿里,正殿里是舞蹈组,一帮和他同龄的女孩子跳芭蕾。
他写到:
舞蹈组的女孩子在学芭蕾,她们反复练习一个节目,四小天鹅,四个女孩子穿着白色短裙,露出肩膀和锁骨,露出胳膊,露出全部的小腿和相当一部分大腿。我盯着她们看,更多的时候,我盯着右边第二个,那个女孩子的名字里有个晶字,那真是世上最合适的名字,她晶莹剔透,洁白,闪着光,像一块水晶,有点儿晃眼,我总忍不住想去看她。
她们演出的时候,苗炜负责搬道具,“我”蹲在剧场前排,看着我的晶同学,被巨大的伤感笼罩。
后来,那年寒假里的一天,天降大雪,苗炜去地坛公园玩,遇到朗诵组里的一个女同学,这个女同学,有点儿疯疯癫癫,那天也有点儿疯疯癫癫,两个人打雪仗,互相嬉戏。
苗炜说,我突然有一种冲动,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把她推到在雪地里,把雪球塞到她脖子里。他们互相追逐,“按说那天我跑步的速度足够快,可那天就是追不上她,她居然那天好整以暇停下来冲我笑,让我心头那种莫名的冲动更强烈。公园里很安静,我的心脏像一面跳动的鼓。” 她跑向一个死角,从铁栏杆的一个豁口跑了出去。“我满脸通红,满腔愤怒,使劲攥着我手里的雪球。”
“我久久不能忘记那个愤怒又失落的时刻,后来我才明白,那是性的萌动懵懂时刻,对晶同学长久的注视和偷窥带来的压抑,转化为对朗诵组女同学的攻击冲动,我要把她推倒在雪地上,我要把雪球塞到她脖子里,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干啥。如果对自己进行一点儿精神分析,我能想起来在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我曾经被老师罚站,那次是我攻击了一位同班的女孩,大概是把粥撒到人家身上,或者用馒头砸她吧,因为那个女孩很漂亮,老穿的干干净净的,有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我攻击她,原来是我喜欢的。”
苗炜的这种回忆,写在他有了儿子后写给儿子的信中。他写到:
你知道,有些姑娘代表着人性中美好明亮的一面,她们早慧,带来一束光芒,让我们看到自己的粗鄙。我认识的第一个这样的姑娘叫南珊,她来自小说《晚霞消失的时候》,这个形象新鲜的像一滴露水。我在书本上看到的这个姑娘,几乎与现实中的另一个姑娘同时出现,在高中的教室里,我放下藏在课桌下的小说,抬头向窗外望去,就能看见我暗恋的姑娘在静静的呼吸里走过。
等我长大以后,还会在小说中碰到这样的姑娘,比如《绿毛水怪》中的杨素瑶。有些女孩子非常美丽,有些女孩子能带你见识更美丽的东西。她们晶莹剔透,容不得污言秽语,偷窥她就是一种冒犯,像天鹅一样。好多男人,长大之后就在心里把这样的天鹅杀死了。
我能给你的教诲就是,不要让这样的天鹅过早死去。——苗炜《天鹅之死》
02
2017年的时候,写过一篇《少年情事》。可惜,那个时候的公号被封了,不能做链接。好在当时备份在了豆瓣上,还能看到:
具体的时间记不得了,应该是去年还是前年的某个时候,电视台正在播出电视剧《少帅》,就是张黎导演、文章演张学良、李雪健演张学良的爸爸张作霖的那部电视剧,当时好像收视率很高,有点小轰动,有点像前一阵子大家讨论《人民的名义》那个势头。当时我看了开头的几集,其中有段故事,印象深刻。
少年张学良顽劣,不服管教,不知道怎么到了他的表哥家,被他美颜的表嫂给吸引住了,一个情窦初开,一个成熟美艳得像六月的桃子,由此张学良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启蒙。
这个情节,好像不是虚构的,晚年张学良写回忆录,里面大爆自己早年的情事,里面好像就有和这个表嫂的旖旎情事。
印象里郭沫若写自己情窦初开,也是看了自家嫂子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再联想下潘金莲武松,如此说来,所谓好看不过嫂子,其实由来已久。
当时看电视剧的时候,对扮演表嫂的女演员不知道是谁,只觉得是好像眼熟,眼角眉梢那风情,像极了一个人,想了半天,想起来是香港演员邱淑贞。后来知道大胸姐柳岩演的表嫂,就从内心里觉得导演厉害,会选角色。
其实真没看过柳岩演过什么电影,只是网络上常常以她的胸部大做文章,大胸居然就成了她的标签。如果说有演技,最起码能把那种风情演出来,《少帅》里的那一段,还是很见功力的。当然,如果有人说人家那就是本色,根本不需要什么功力,我也不和你争辩。好色之事,各有各的标准,不用争辩。
说起邱淑贞,很多人想起的是王晶的电影,我想起的却是她在《新少林五祖》里演的一个江湖侠女,和李连杰演对手戏,那份美艳,那般风情,令人惊艳无比。所以印象深刻。
好像就是前几天的八卦新闻,说某个评选,邱淑贞力压国内某个明星,成为直男网友心目中最受欢迎的女明星。搞得我莫名其妙,喜欢就喜欢吧,怎么还直男。于是赶紧去百度了一下,才明白直男是什么意思。
周星驰的电影《大话西游》里,有段情节,很有意思。
“昨晚你念晶晶的名字98次。”
“哦,晶晶是我娘子。”
“还有个叫紫霞的你念了784次。”
“......”
“这个紫霞,一定欠了你很多的钱。”
关于晶晶、紫霞、至尊宝之间的感情纠葛,很多人都熟悉,我就不在这里鸹噪了。这段对话里,引起我心下猜思的,就是最后那句话:“这个紫霞,一定欠了你很多的钱。”脱离开电影里的故事情节,在现实生活里,这可能是很多人的逻辑,以为年轻时欠的情,年纪大了以后可以用钱来还,就像曹禺的名著《雷雨》里周朴园对他当年的恋人侍萍。其实,人生自是有情痴,情债哪能钱债还啊。
少年情债,中年钱债,当年眉清目秀的少年变成了肥头大耳的混沌糟佬,从鼓囊囊的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里面滑出一张发黄的照片,此夕何夕,风雨无晴。
03
前天去了趟方所书店,买回来一本汪曾祺的小说集。说起来少年情事,情窦初开,总是令人想起他的《受戒》:
小和尚明海出家四年了,他是十三岁来的。出家的地方是荸荠庵。庵本来是尼姑修行的地方,但这个地方不讲究,居然是和尚。
明海在家叫小明子。他是从小就确定要出家的。他的家乡不叫出家,叫“当和尚”。他的家乡出和尚。就像有的地方出劁猪的,有的地方出织席子的,有的地方出箍桶的,有的地方出弹棉花的,有的地方出画匠,有的地方出婊子,他的家乡出和尚。人家兄弟多,就派一个出去当和尚。
明子的一个舅舅是和尚。在他回家回去的时候,就带着明子就当和尚。法名就叫了明海。
到了一个河边,有只船在等着他们。船上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瘦长的大伯,船头蹲着一个跟明子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剥一个莲蓬吃。明子和舅舅坐到舱里,船就开了。
明子听到有人跟他说话,是那个女孩子。
“是你要到荸荠庵里当和尚吗?”
明子点点头。
“当和尚要少戒疤噢,你不怕?”
明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含含糊糊地摇了摇头。
“你叫什么?”
“明海。”
“在家的时候?”
“叫明子。”
“明子,我叫小英子!我们是邻居。我家挨着荸荠庵。——给你!”
小英子把吃剩下的半个莲蓬扔给明海,小明子就剥开莲蓬,一颗一颗吃起来。
大伯一浆一浆地划着,只听见船桨泼水的身影:
“哔——许!哔——许!”
..........
挖荸荠,是小英子最爱干的活。秋天过去了,地净场光,荸荠的叶子也枯了,——荸荠的笔直的小葱一样的圆叶子里是一格一格的,用手一捋,哔哔地响。小英子最爱捋着玩,——荸荠藏在烂泥里。赤了脚,在凉津津滑溜溜的泥里踩着,——哎,一个硬疙瘩!伸手下去,一个红紫红紫的荸荠。
她自己爱干这生活,还拉了明子一起去。她老是故意用自己的光脚去踩明子的脚。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
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
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
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 小英子把明海接上船。小英子这天穿了一件细白夏布上衣,下边是黑洋纱的裤子,赤脚穿了一双龙须草的细草鞋,头上一边插着一朵栀子花,一边插着一朵石榴花。她看见明子穿了新海青,里面露出短褂子的白领子,就说:“把你那外面的一件脱了,你不热呀!”
他们一人一把桨。小英子在中舱,明子扳艄,在船尾。她一路问了明子很多话,好像一年没有看见了。她问,烧戒疤的时候,有人哭吗?喊吗?明子说,没有人哭,只是不住地念拂。有个山东和尚骂人:“俺日你奶奶!俺不烧了!”
她问善因寺的方丈石桥是相貌和声音都很出众吗?“是的。”
“说他的方丈比小姐的绣房还讲究?”
“讲究。什么东西都是绣花的。”
“他屋里很香?”
“很香。他烧的是伽楠香,贵得很。”
“听说他会做诗,会画画,会写字?”
“会。庙里走廊两头的砖额上,都刻着他写的大字。”
“他是有个小老婆吗?”
“有一个。”
“才十九岁?”
“听说。”
“好看吗?”
“都说好看。”
“你没看见?”
“我怎么会看见?我关在庙里。”
明子告诉她,善因寺一个老和尚告诉他,寺里有意选他当沙弥尾,不过还没有定,要等主事的和尚商议。“什么叫‘沙弥尾’?”
“放一堂戒,要选出一个沙弥头,一个沙弥尾。沙弥头要老成,要会念很多经。沙弥尾要年轻,聪明,相貌好。”
“当了沙弥尾跟别的和尚有什么不同?”
“沙弥头,沙弥尾,将来都能当方丈。现在的方丈退居了,就当。石桥原来就是沙弥尾。”
“你当沙弥尾吗?”
“还不一定哪。”
“你当方丈,管善因寺?管这么大一个庙?!”
“还早呐!”
划了一气,小英子说:“你不要当方丈!”
“好,不当。”
“你也不要当沙弥尾!”
“好,不当。”
又划了一气,看见那一片芦花荡子了。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你说话呀!”
明子说:“嗯。”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明子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明子小小声说:“要——!”
“快点划!”
英子跳到中舱,两只桨飞快地划起来,划进了芦花荡。芦花才吐新穗。紫灰色的芦穗,发着银光,软软的,滑溜溜的,像一串丝线。有的地方结了蒲棒,通红的,像一枝一枝小蜡烛。青浮萍,紫浮萍。长脚蚊子,水蜘蛛。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惊起一只青桩(一种水鸟),擦着芦穗,扑鲁鲁鲁飞远了。
04
说起荸荠,想起了八戒。八戒说他情窦初开,就是有一天放学回家,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隔着篱笆,篱笆上爬满了扁豆花,紫色的扁豆花,蝴蝶翩翩地飞。
邻居院子里,新娶进门的媳妇,隔壁的二嫂,在晾衣绳上晾衣服。二嫂的胳膊像莲藕那样细,那样白,那样脆生生。
八戒看得有点痴了,突然就就觉得他走不动路了。
一年后,二嫂家添了个白胖小子。
二嫂经常在门口给孩子喂奶。八戒放学回家,经过二嫂门口,二嫂总是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放学了,大兄弟。饿不?要不要吃口?
每当这个时候,八戒总是想跑。但总是跑不动。
跑不动。
跑不动。
八戒解释理由说:唉,书包忒沉了。
05
八戒有一天发朋友圈说:
老婆今天让我很无语。陪她一块去菜市场,走到一个摊位前,老婆指着荸荠问摊主:
老板,这个勃起怎么卖?
我正要纠正,摊主已经大声笑着说:
妹子,这个不叫勃起,叫鼻气!
真没办法,堂堂大学本硕的才女,居然管荸荠叫勃起叫了2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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