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表症 | 瞎爷

盛夏酷暑，人难免火气大。

昨天，写了一篇《逛街鄙视链》，开头一段写了我被一个青岛女读者取关，并且扬言代表青岛人宣告大青岛不欢迎我的事儿。

有人读了，说我小心眼，不该和她一般见识。因为我和她一般见识，就和她一样了。

我在写完那一段之后，也这样想来着。犹豫了半天，想着不发了，后来忍不住，还是发了出来。

我当时是这样劝慰我自己的，很多人也说鲁迅心眼小，睚眦必报，到处和人打笔仗。鲁迅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当然，我是和鲁迅不能比，和他相比，我连他的脚趾头都不如。

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动不动就宣告自己可以代表别人？谁授权给他的这种一厢情愿的权力？他这种扭曲的心理机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的这种蛮横不讲理的逻辑到底怎么来的？

01

认真想想，我从小到大，活到今天这般年纪，不知道被什么人代表了多少回了。

除了在公司里，因为一些法务问题签字授权外，我真的没有向什么人授过权，那他们是怎么代表我的？我怎么被他们代表的？

认真想想，很多时候，是我自己忽略了、或者说放弃了自己的权力。更多时候，是他们自己授权自己的。管你授权不授权，我就代表你了，你能怎么着？

是啊，你牛逼，我能怎么着你啊。

他强他自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02

昨天读到了一段话，据说是叔本华说的，我觉得说得很透彻：

最廉价的骄傲是民族骄傲，也就是所谓的“民族自豪感”——如果一个人号称为他的国家或民族自豪，那只能说明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否则也不会抓着那些千百万人共有的东西引以为荣了。

有个性、有见识的人，会更加清晰地发现自己民族的缺点，因为这些缺陷就暴露在他眼前。但一个可怜的傻瓜自身没什么可令他骄傲的，就只能把自己所属的国家、民族当作最后依靠，为其感到骄傲。他为自己的自卑找到庇护，随时准备拼死为其错误和愚行进行辩护，不分青红皂白，连其缺点也誓死捍卫。

03

前几天读冯唐的《成事》，里面有一段，是这样说的：

自古大乱之事，必先变乱是非，然后政治颠倒，灾害重之。赏罚之任，视乎权威，有得行，有不得行。至于维持是非之公，则吾辈皆有不可辞之任，顾亭林（顾炎武，字亭林）所称匹夫与有责焉者也。（与沈幼丹）

顾炎武的这句名言是一句长期被误读的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是后半句，全句是“国家兴亡，肉食者谋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则焉而矣）。

两层意思，在曾国藩这里也很清晰：报国，是当官者的事，能保就保，保不了也没办法。保天下，是所有人，尤其是我们该做的事。什么是天下？不是紫禁城，不是疆域，不是政权，而是社会得以存在，没有沦为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的基本原则。“公道”，——简简单单两个字，是与非。套用到现在这个时代，致富是对的，割韭菜是不对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应该给富人安全，应当给穷人以希望。

保国、保政权，是当权者、当官者的责任。在位最重要的是赏罚。不在位，不谋其政，不必操那份心。

保天下，保社会，保文化，匹夫有责，特别是知识分子有责意见，领袖有责。

要做到“保”，最重要的是明辨是非。三观不容易统一，是非不容易分明，允许在一定范围内有不同观点和取舍。

但是作为一个社会、一种文化，有些核心三观必须统一，有些基本是非必须分明，推动形成这种基本统一是精英，不可推卸的责任。

中国历次大乱，先乱的不是国，先乱是天下人心。人心中的是非，乱了套，然后乱的才是国，政治颠倒。最后是外部的灾害，两层内因，一股外因，终成乱世。

我觉得，冯唐这段话，说得透彻极了。

04

很多时候，心里会感叹，我们这个社会，太缺乏逻辑教育了。

我们常常诟病我们这个族群，缺乏科学精神，缺乏契约精神，缺乏逻辑观念。说白了，就是不讲理。

也不是不讲理，是只讲对自己有利的理，对自己不利的，就不讲。

所以这一阵子，我读书，特别有感慨。看中国历史书，千万不要看咱们中国人编的中国历史书。因为中国人编的自己的历史书里，充满了无耻的欺骗，刻意的谬误和无知的偏见。

像极了胡适说的那段话：历史就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05

有人说，近代科学诞生所依赖的两大基础，一是古希腊哲学家发明的形式逻辑体系（比如《几何原本》中的演绎逻辑），二是发端于文艺复兴的系统实验体系（以实验寻求因果）。这两者，构成了西方现代科学的基石。也养成了民众的科学意识和科学精神。

而我们的大学，即便是北清副交，那么多年过去，居然一个诺贝尔科学奖都没有获得，原因何在，其实是很清楚的。

人家是实证精神，我们是实用精神。

因为华为被美国制裁，所以任正非老先生最近颇多谈话，其实都在说一个问题，我们的基础科学太差，我们的教育太差，语重心长，滴滴泣血啊。

06

有个抬杠的故事是这样说的：

一块石头一半做成了佛像，一半做成了佛像前大殿门前的台阶。

白天，踩着台阶而上向佛像顶礼膜拜的人摩肩接踵。

到了晚上，大殿里清净了下来。

台阶上的石头不服气地问佛像：“我们本是同一块石头，凭什么人们都朝拜你，却踩踏我呢？”

佛像说：“因为你只挨了一刀，而我却经历了千刀万剐，千锤百炼，千磨万击。”

台阶沉默了。

第二天一早，台阶又来找佛像，带着一块菜板。说：“这是我的朋友切菜板，您给个说法？”

07

鲁迅说过：

什么叫‘国粹’？照字面看，必是一国独有，他国所无的事物了。换句话，便是特别的东西。但特别未必定是好，何以应该保存？譬如一个人，脸上长了一个瘤，额上肿出一颗疮，的确是与众不同，显出他特别的样子，可以算他的‘粹’。然而据我看来，还不如将这‘粹’割去了，同别人一样的好。

有个段子，是这样说的：

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他向围观的民众叫喊：“彼得。”

彼得听到主人呼唤，穿过人群走向前。罗马士兵呵斥他，让他退下。

十字架上的耶稣再次呼喊：“彼得，我在叫你。”

彼得再次向前，罗马士兵的皮鞭落在他身上，他被打翻在地。

只听到十字架上的耶稣呼喊，“彼得，我需要你。”

彼得匍匐向前，身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终于来到十字架下面，他望向耶稣，“主，我来了，听从你的召唤。”

耶稣在上面悠悠说到：“我被钉在上面，能看见你家。”

有很多人说，瞎爷爷，这个段子什么意思啊？我怎么看不懂？

嗯，我在想，我要不要告诉你。我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