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的意义 | 瞎爷

01

昨天看到日本人选的新年号令和，我倒是没有什么这个词根来源于日本还是中国的所谓的民族主义的想法，我想起的是我读初三的时候，有位付姓同学，就叫这个名字。

这个同学长了龅牙，就是香港电影黄飞鸿系列里的龅牙苏那种龅牙，而且他好像不刷牙，长满了黄斑。现在想起来，似乎是很不讲卫生。

我一直对他印象不好，黄斑龅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和同学吵架了，然后找他姐姐来学校吵架。我当时走读，他住校，所以不明白什么原因。小孩子吵架，找大人来帮势，在当时小孩子的心理认知里，是很不齿的一件事情。

后来他好像读了师专，在我们老家的学校里教英语。搁现在，应该是老教师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之所以记得这些，就像我周末在家看“大事发声”谢春花这一期的感慨：我很羡慕谢春花她们这一代人，能够自然地成长，自然地发声，就像春天来了，春花要开一样，而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过程，bug太多，需要不断修正打补丁，否则这一生就过不好。

单从牙齿上说，现在的小孩子，只要家境过得去，父母都会很关心，而我们那个时代，有的吃就不错了，谁管你的牙！至于所谓心理建设，别闹了，不打你就不错了，有时候父母不高兴，拿你出气都有可能，要不怎么会有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的说法？

我把上面这段话的意思发在微信朋友圈里，有人留言说，自我进化、修补，是每个人的必由之路。每个人都需要不断进化，不断修补出生、成长过程中产生的bug。

这话，我认同。

02

昨天晚上看赵宝刚导演的青春剧《青春斗》，看到里面刚毕业的大学生，几乎每个人面临的问题都是找工作，对于出生于一般家庭的每一个孩子来说，找工作是出走校门，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的第一选择。

脑子里就想起这些年，几乎每一年都会出现的令人惊叹的数据：每一年，大学毕业生的人数是600万，某一年，是700多万，再某一年，是800多万。笼统地说600万、700万、800万很多人没印象，一做对比，常常就吓你一跳。这么说吧，一个冰岛国家，人口30万。

也就是说，每年光是大学毕业生，就是几十个冰岛国家。也就是说，每年光是毕业生的人数，就可以填空好多个欧洲国家。

再联想起最近很多的出台户口政策，吸纳大学毕业生，所谓零门槛什么的，有一句话是，吸纳劳动力。注意了，你所谓的大学生，在地方主政者眼里，不过是劳动力而已。至于所谓劳动力红利，人口红利的说法，都在强调一个事实：你需要劳动，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否则，你和机器人没差别。要不，为什么会有富士康的跳楼事件呢！

人之为人，就在于他不是机器。机器人不会跳楼，人会。

想起前不久，和一位做创意产业园的老总朋友交流，他说的一句话是：未来，人和机器的最大差别是，人有感情，机器没有。

人用一生里大半生的光景，来劳作，工作，那么，工作的价值和意义究竟是什么？仅仅是因为要生存么？

03

应该是在2014年，或者是2015年，我在北京，和一位著名的人力资源专家喝茶聊天，他给我讲了他的著名的坐标理论。

他说，对世间每一个人来说，都可以放在一个坐标轴上，时间，或者说一个人的寿命，也就是在世的时间，是横轴。一个人取得的成绩，是竖轴。出生是原点，或者说零点。

对一般人来说，出生以后，开始进幼儿园，读小学，读中学，读大学，然后开始进入社会，时间和取得的成绩，就像这坐标轴，就像一条抛物线。

一般来说，22岁大学毕业，三五年后，你做了主管，再过几年，你做了科长，或者经理，再过几年，你做了局长，或者总监，再过几年，你做了处长或者副总，一般到了40岁左右，你到了职业的最高峰，然后开始走下坡路，大多数人，就是这样一个抛物线的历程。

也有的人，到了大学毕业就选了一个工作，从事了一种职业，一辈子都没变化过，他的成绩和寿命的关系，就不是抛物线，而是平行线。

当然，也有杰出的非凡的人，一辈子好多选择，每次都做得特别牛逼，这样的人，几起几落，好几条抛物线。

但是不管怎么样，绝大多数中的绝大多数，是用时间来唤起报酬，一次谋生，在这个世界上换取活下去的物质。这是生存的本相。或者说这就是工作的价值或者意义。

我当时听了这位老兄的这番话，觉得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后来，我逢人便说这个观点，还写了我几篇文章，题目叫《上帝的抛物线》。

04

我曾经在世界上的很多地方，和不同的人交流，听他们说对工作的认识。

有一年在纽约，我要从纽约去波士顿，应该是两个小时的车程，给我们开车的司机是从深圳移民过去的阿发。他是深圳土著，和我同龄，初中毕业。先是老婆移民到了纽约，在服装厂做车衣工，后来做餐馆，阿发过去后，先是做餐馆，后来开车，专门开旅游大巴。

在某个停车场，等人的时候，我们俩聊天，我问他，如果不来纽约，阿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他们家有田，如果不出来，可能就在深圳，打工，或者靠着拆迁，每天喝茶喽。不过，他初中学历，肯定不会有大的出息。不过，在美国，他们两公婆靠着努力，有两套房子，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哈佛读博士，家里有两部车。相比较，他还是愿意出去。

另有一年春节，我在日本旅游，地陪是一位年纪很大的人，应该是六十多岁的样子，他很开朗，做导游的大多如此吧。他说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台湾人、琉球人还是日本人，因为身上流淌着这几种基因。

他走路很快，很细致地安排我们那个团里的人的活动，细致地照顾每一个人的要求，我最惊讶的是，每次吃饭，他都会表达出对饭食的那种敬畏，他总是在说，好享受啊！当时我心里想，我也算是到处吃过大餐的人，怎么就没有这种夸张的感受：啊！好享受啊。后来看日剧电影里日本人吃饭开始时的仪式：我开动了！开始觉得理解欧美人吃饭之前的祷告：感谢上帝，赐予我们粮食。

还有一年在迪拜，旅游结束，从迪拜机场排队候机，准备回国，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中国姑娘，她托运的行李特别多，在排队等候的时候，和她聊天，她说自己是陕西人，中专毕业后，来迪拜工作了5年，回去待一段时间，还可能再回来。在迪拜很辛苦，但报酬比在国内高很多。像她的学历，在国内，是拿不到在迪拜的报酬的。那个时候，网络上正疯传在迪拜端盘子拿30万年薪的新闻。她告诉我，她在阿特帝斯兰酒店做服务员，很多时候，是靠小费的。

再有一年，我在香港，在太古广场吃过饭，打车回北角的海逸君绰酒店，开车的是一位老者。路上和他聊天，问到了年龄，他说他已经60多岁了，我说60多岁，在内地都已经退休了，你还在开出租车。他告诉我，我们是没有退休这个说法的，不做不得食，活到老，要做到老。

后来，我所在的单位面试，因为有一段时间物业的工作很糟糕，就想找一个对物业他们专业的人，结果人力找了一个香港人，老先生60几岁了，先是在香港某家大的集团公司做物业发展，后来被派到上海工作。两公婆没有孩子，愿意到青岛来，要求是年薪100万，提供一套住房。

我和老先生聊了很久，他给我看他和他太太的照片，他确实是很专业，但我担心他年纪大了，再就是未必适应我们的企业文化，最后反复表达了对他的尊敬。

后来我把人力的头叫过来，说你们怎么找来的，这么大年纪了，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怎么办？再说，你觉得就我们这样的企业文化，能让人家来吗？还有就是我们能雇佣这样年纪的人吗？

最后一个故事，我的一位亲戚的故事，他是广东台山人。本来是在国内做律师。台山是著名的华侨之乡，打个比方，如果台山有300万人，那么就会另有300万人在海外，分散在全世界各地。很多人在国内还有户口，还交着劳保。

我的这位亲戚，他舅舅先是移民南美，然后到了英国的曼彻斯特，开中餐馆，站稳脚跟后，问他去不去。他办了个旅游签证，到了英国，黑了下来，2000年的时候走的，2015年获得身份后才第一次回来。走的时候是单身，回来带着老婆两个女儿。他靠着开中餐馆，送外卖，有两套房子，一间铺面。

我有时候会想，这种15年的艰辛，值得不值得？

05

也是昨天，看到豆瓣上有个热门话题，工作的意义。很多讨论，很给人启发：

1、工作充塞了我们生命中的大半光景。它的意义在于你选择了何种工作，就相当于选择了何种人生。

只要挑选那些别人视作劳务，而你视为娱乐的活动作为职业，就能富足而常乐。

2、工作有意义吗？

我们在餐厅就餐，在电影院看电影，看起来这像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对于餐厅的厨师，电影院的服务员而言，这是工作。

人们好像不太喜欢工作，看起来是迫于无奈才去工作（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考研）。人们为了获得心灵的慰藉，幻想着能把生活和工作区分开，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误区。

其实，生活和工作是一体的。

那么，工作有意义吗？

坐在办公室里正在噼里啪啦打字的白领们，和两个世纪前工厂里的纺织女工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一样是靠着每月月底发放的货币来安慰自己这是自己工作的意义。

人们迟早会明白，整个世界的资源是有限的，规则制定者不会按需分配，而是按劳分配。这个“劳”字包含多种含义，可以自行体会。

那么，工作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我对此的理解是：工作是生活的载体，没有工作，就不能获得必备的资源。没有资源，那么自己就没有被交换的价值。没有具备不可替代性的价值，那么就很难实现个人的人生目的。人活着，一定要理解自己活在世上的究极目的是什么，一定一定不要为了工作而工作。

3、工作的意义在于使我的人生更自由：

工作使我有赚钱的能力。

.独立于原生家庭。

与所爱之人平等的对话。

4、我深知工作不应该是谋生手段，而应该是探索和表达生命意义的过程。可是当我活不成想要的样子的当下，工作之于我又怎么有那么高尚的意义呢？

在众多的讨论里，张家玮的一段话，可能最有深度。他说：

工作这事，本身是违背人本性的——无论什么工作，只要是投入劳力与时间换取物质资料，都是如此。

现代的工作，无非就是：一个人在庞大而发达的社会体系里，找一个岗位，付出劳动力和时间，以便换取满足自己身体或精神需求的物质资料。

人类是会自我调节的动物。

有的人就会不断寻找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样一边挣钱，一边也很开心。

当然也有些人会自我麻醉，哪怕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也要自己跟自己说：“我这份工作是有意义的，特别有成就感”。

让自己精神愉悦的工作，报酬普遍不高；报酬高的工作，自己普遍不会太高兴。

又高兴又高报酬的工作，凤毛麟角。

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提过一个例子：一对厨子，饭馆打烊后，他们在后厨，自己给自己炒了盘菜，找点小酒，很惬意的饮食一番，舒服那一两个时辰。

古龙说，他们还活着，就是因为一天还有那么一两个时辰。

我觉得，世上大多数平凡人该明白这个：我们工作，付出时间与劳动力，是为了获得可以养活并愉悦自己的物质资料。工作本身是个获得愉悦的工具。如果为了自我催眠，将不喜欢的工作夸大到很神圣的地步，也是可以的，但不能为之牺牲自己。

人类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愉悦，努力工作当然很好，但不能因此本末倒置。

人生来不是为了受苦的，而是为了努力活下去并享受一点愉悦。永远不要听信任何忽悠，把工作置于自己之上，放弃那每天一两个时辰的舒服：那每个人还活着的，最后一点理由。

06

讨论工作的意义，其实是在讨论人生的活法。

很多时候，我们都在泥淖里，就像我们有时候看蚂蚁，蚂蚁在那里忙忙碌碌，忙着搬运食物。

所以，欧洲人才会有那句谚语：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他之所以发笑，是因为他全知全能，无所不能。换个说法就是他具有降维打击的能力，就像我们用脚一碾，那些蚂蚁的一生就结束了。或者吐口唾沫，甚至尿泡尿，对蚂蚁来说，可能就是一场洪水。

但我们不是蚂蚁啊。可能就是我们的问题所在。

所以，活了那么久，我还是比较认同电影《无问东西》里米雪扮演的妈妈，用粤语给儿子说的那段话：

当初你离家千里，来到这个地方读书，你父亲和我都没有反对过，因为，是我们想你，能享受到人生的乐趣，比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比如同你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注意不是给我增添子孙，而是你自己，能够享受为人父母的乐趣，你一生所要追求的功名利禄，没有什么是你的祖上没经历过的，那些只不过是人生的幻光。我怕，你还没想好怎么过这一生，你的命就没了啊！

比如占有多少才更荣耀，拥有什么才能被爱。等你们长大，你们会因为绿芽冒出土地而喜悦，会对初升的朝阳欢呼跳跃，你会给别人善意和温暖。但是却会在赞美别的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永远的忘了自己的珍贵。

如果有机会提前了解你的人生，知道青春也不过只有这些日子，不知是否你还会在意那些世俗要你们在意的事情，比如占有多少才更荣耀，拥有什么才能被爱。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我不希望你去追求什么光宗耀祖，这些祖宗已经追求到了。我只希望你能细细想清楚你的一生要如何去度过；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个一生挚爱的人，能尝到儿孙之乐。这些都是为你，不是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