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读错字 | 瞎爷

01

这几天，看见很多人在说复旦大学哲学系的老师陈果博士读错字的事儿。在某段视频里，正在课堂上讲课的陈老师，把耄耋，MAO DIE  读成了毛至。

这个确实错得离谱，尤其是她又是复旦大学的哲学老师，一向是以讲传统文化在网络上上走红。

因为中国汉字的特点，很多人都有可能读错字，但因为陈果老师的身份，她是老师，是复旦的老师，是哲学老师，是讲传统文化的老师，是整天以教人心灵平和宁静出名的老师，这个就不应该了。

如果是个普通的人，念错了也就是念错了，大家一笑而过，不至于这样大的反响。就像某个北大的校长，在某个纪念仪式上，把鸿鹄（HU），念成鸿浩一样，这个真的让人不应该。

还有就是云南的省长，把云南的简称滇，dian  读成镇，确实错得有点离谱。主要是因为，他是滇省省长。如果是普通人，一般没人和他计较。

其实，即便是耄耋，在现在的中学文言文教学里，其实是有讲授的，特别是有个考察古人对年龄的称呼的题目，会把弱冠、及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古稀，八、九十岁耄耋 ，放在一起，来考察学生。

再就是如果对传统文化有点了解，就知道古人在给八九十岁的老人祝寿，文雅一点的，会送猫蝶图，画面上有猫，有蝴蝶，谐音就是耄耋图。这是古人的一点小心思，文人的雅意。

不知道为什么陈果老师会栽在这样常识性的问题上。

02

我前几天在某段文字里写到一个词，写云彩在天上舒缓的样子，叆叇，读做AI DAI 。有人就留言问我，这个词怎么读。我印象里也是这个词，在前年的时候，我也用过，也有人说不会读。

想想刘若英唱的那首《知道不知道》，就能想象云在天上飘，云卷云舒，舒缓的样子，就能明白叆叇的美妙。

还有一个词，在日常生活里常用，比如饕餮盛宴。taotie  ，我在某个活动上，看到美丽的女主持人，在开场仪式上，热情地介绍了出席嘉宾后，用更热情地声调大声说：接下来，让我们来享受这思想的陶陶盛宴吧。

我估计当时在场的很多人知道她说错了，但大家一笑而过，没人当回事。估计是主持人不甚出名，也不是什么很严肃的场合，如果是央视的主持人，如果是在新闻联播，你试试。

还有一个词，很多人也是念不准，欸乃，读作ai nai，形容划船的时候，船桨摇橹的声音。过去船都是人工摇橹划桨，在山清水秀间，很形象，搁现在，就不行了。现在都是机动船，突突突，一股黑烟，哪里来的诗意啊。当然，你做大型邮轮，就更不用欸乃了。

还有一个词，是湖南方言里的词，娭毑，读作AIJIE ，指祖母，也就是北方话里的奶奶。一般北方人，读不出来。就像南方人，对妗子这个词，很陌生一样。妗子在北方话里，是舅妈的意思。

我说这么多，是想说，很多中国字，读错难免，但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工作和专业要求，读错不应该。

就像你很难原谅一个医生给你开错药，动错了手术一样。

03

我也读错过字，而且是在我当中学老师的时候，还是校长给指出来的。

我那时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在中学里教高中语文，给学生讲鲁迅的《为了忘却的纪念》还是《记念刘和珍君》，记不清了，里面有个词，皈依，我想当然地读成半边，般依。因为一向这样念，也就没有查字典做功课。

偏巧那天那节课我进教室了，大家老师好同学们好行完礼了，校长自己搬着椅子从后门进来了。坐在那里安静地听课。

大家都习惯了，他经常这样不打招呼听课，我也照常讲我的课。

讲完了，下课回办公室，然后去校长办公室，不管礼貌还是什么，总得向校长讨教一下，这是常规。

校长其实一直挺赏识我，我也一直很感激他，有什么心事儿也愿意和他沟通。他先是说一大堆肯定的话，然后快要结束的时候，说，这堂课，就是有个小缺憾，有个词，你读错了，皈依，这个词读作guiyi。

第二天，我给学生上课，就说，昨天校长来听课，指出了一个错误，就是这个皈依，我读错了，是guiyi，不是banyi。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记得自己的这个错误。后来离开讲台，也一直记得。倒是这位校长，听以前的同事讲，前些年去世了。

我有时候，很怀念他。

04

昨天读到一段话，觉得很有价值：

哲学中有这样一个论点，就推动日常生活而言，恐惧所起到的作用远远大于希望所起到的作用，也就是说，跟想要去获得什么相比，担心失去什么才是那个让人从睡梦中惊醒的问题。

我以前和人探讨过敬畏这个词，我说有很多时候，敬，是从畏惧，害怕开始的。有了畏，才有敬，就像我们对苍天的敬畏，是因为我们受制于它。就像诗经里的句子，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老天爷啊，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05

最近在读张大春的书，《见字如来》。这个生长于台湾岛额济南人，对一些汉字的演变由来的解读，充满了人生智慧。

其实，汉字的本身，每一个字，都是智慧的结晶。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有了敬畏，所以，见字如来，就像孔子说的，祭神如神在。所以，古人才会敬惜字纸，仓颉造字，天地哭而鬼神惊。

不过，我们现在都是在电子屏幕上写字，阅读，少了敬畏，也就很正常了。

但是，读到古人写的字，还是觉得感叹。比如下面的字，据说是清朝的宣统皇帝写的：

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最起码我看到这样的字，会觉得一下子明白了一个词：诚心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