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媒为什么不关心中国的化工厂爆炸? | 林伯虎

怕太长你不听
▸“火海”怎么说?▸这次外媒的报道为什么如此平淡?

▸此次事故发生的原因是什么?安监过程有什么蹊跷?

今日晨读

00:39起词汇讲解  |  07:41起只听点评  |  16:38起原文朗读
Explosion at China Chemical Plant Kills 64; Employees Detained
The police on Friday detained personnel from a chemical plant in eastern China after an explosion killed at least 64 people, setting off an inferno that firefighters battled through the night and raising fears of toxic substances spreading in the air and water.

原文:https://www.nytimes.com/2019/03/22/world/asia/china-chemical-plant-explosion.html

368期微词卡

detain[dɪ'teɪn] v. 拘留;拘捕

inferno 

[ɪn'fɜːnəʊ] n.火海

toxic 

['tɒksɪk]  adj. 有毒的;中毒的

personnel  

[pɜːsə'nel]  n. 人事部门;全体人员

One Word, One World
今日重点词:
detain

 

一个名字并不响亮的响水,伴随着60余条生命的离去,炸响上周的热搜。火势已灭,人心未平。

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两个字:真相。

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恐怕这些问题依然会萦绕在很多人心中:

这样的爆炸是如何发生的?为什么又发生了?

外媒关心的自然也是这样的问题。

但他们的角度、深度,甚至围观的热度,同样耐人寻味。

我们一个个来说。

1

先看看这件事本身外媒怎么报。首先当然是事件的严重性。

像是《纽约时报》这篇正文,一上来就提到,爆炸发生时的强度“相当于一场2.2级的地震”。

另外大家都很关心的爆炸原因,虽然现在官方说法还没出来,国内很多媒体也保持缄默,但我还是在这篇文章上读到:据现场一位幸存工人称,当时先是一个送天然气的罐车起火,然后引燃了旁边的苯存储罐。
当然这仅仅是一面之词,有待官方调查的确认。另外各家媒体都留意到,这次的营救规模很大,有超过900名救援人员,特别是路透社和BBC把救援过程中一名幸存者的发现都写进了两家的标题。

毫不意外,各家外媒也会顺便回顾中国过往的安全事故,特别是三年前天津那场震惊中外的爆炸。
但是坦率讲,看过这么多外媒报道后,不得不说的一点其实是:

对于这起致死60余人的惨剧,不管是从报道的深度广度,还是他们这种关注的热度,在我看来都很缺乏力度。

像是这圈外媒报道中,我基本没看到所谓“独家”——内容大都是转引中国国内媒体的公开报道。

包括前面提到的被《纽约时报》单拎出来讲的爆炸引发的地震强度、以及各界关心的爆炸原因,在国内媒体版面上早已刊载出来。

外媒这回的“不走心”,还可以从两个细节来看。一个是今天大家读到的《纽约时报》这篇标题,按照他家过往的风格,哪可能平平淡淡只讲事实本身,一定得夹叙夹议带入对这起事件的主观印象(这也是很多外国严肃媒体的做派,喜欢站在一个历史性高度,极言当下某起事件会产生的后续影响)。

但这次的标题可以说非常平淡,淡到仅仅按照新闻要素的基本要求,把发生了什么事,以及事态最新进展,以面无表情、甚至可能不走心的笔触交代了事。

 

另外还有个细节。虽然我常在口号里说,我们给各位讲的都是严肃外媒的“头版”,但是今天这篇真的不是。

像你音频里听到的这篇,它只出现在《纽约时报》上周六的A11版。

而其他外媒、包括国际化程度更高的BBC,这条消息的热度也远远比不过美国这两天热闹的宫廷内斗。

甚至,还不如已经发生快两周的新西兰枪击案后续。

 

2

所以我不禁在想:同样都是命,为什么外媒更关心的新西兰死50个人的枪击,而不是至少死亡64人的中国化工园的悲剧?也许很多人第一反应跟我一样,就是这些外国媒体的西方中心主义——就好像他们的人命更值钱;至于他们不怎么能关注到的发展中国家,人的生命不过一串数字而已。

但是冷静过后,我倒是觉得:西方中心主义的帽子虽然存在,但就这起事件来说,还真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给人扣下去。

毕竟,影响新闻优先级的因素很多,除了死亡人数还有诸如:事件性质,比如这究竟是一个偶然的意外,还是蓄谋已久的恐怖袭击——这都会影响到新闻排序的优先级。

另外,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些外媒在中国的驻点主要还是集中在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所以他们看到的、能够第一时间响应的“中国事件”,只是那些个一二线大城市里的中国,而对于这些三四线以下小城镇的突发事件,他们鞭长莫及。

还有,我觉得也不避讳:就像这样的环境事件,它的影响面主要局限在当地。所以对于外国读者来说,除了数字本身可能吸睛以外,对这起“事不关己”的新闻缺乏切身关心实属正常。

而这点,我觉得甚至不需要上纲上线到西方中心主义,其实换到哪个国家都一样:

像是美国人天天挂头条的“国会白宫肥皂剧”,还有英国人天天挂嘴边的脱欧议题,到我们这里肯定不会安排上头条,甚至头版都没戏。

我甚至觉得,当看到外媒报道关于中国的突发事件,如果让我们读来了无新意,它也许是件好事情。至少说明:外媒信任中国媒体的报道,愿意去转述,也说明我们国内对这起事件的报道也已经很深入很全面了,让这些外媒都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但愿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就是一些报道的权利和信息发布的渠道太垄断、太封闭,外面的话筒根本递不进去,所以能让你看到的,表面上是无趣,实际上是无奈。

3

当然,别看外媒不走心,其实我们也该想想:这样的悲剧,在我们自己这里,又能牵扯几天注意力?对一起起要命的安全事故,你我早已经见怪不怪到麻痹,所以很可能用不到“七天注意力”黄金法则,对这起事件的热情就会雨打风吹去。

所以最后的最后,纯粹出于不想这么快遗忘事件的一点希望,我还去采访了离事发地不远的一位从事危险品物流仓储的专业人士。他给我提供的信息一正一反,我觉得有必要跟各位提一提。

先说反面。

我问他造成这起事故的原因究竟在哪里?是软件还是硬件?是设备还是人员?他的回答是,都有。而且通过这起事件全流程暴露出来了多个问题,这些问题现在看来已经很清晰。

这位人士专门向我指明,在事发之前,国家安监总局专门就这次出事的江苏天嘉宜化工的现场检查,列出了13项问题清单。在今天的纽约时报里也谈到了这份清单。

我还顺着找到了国家应急管理部网站上,这份在2018年就发布出来的公函。
在这份涉及18家化工企业的公函中,排第一位的就是这次出事的天嘉宜化工。这位专业人士特别跟我提到,在13项不合格问题中,在他们看来最要命的就是其中第六条:没有在这次引发爆炸的苯罐根部设置紧急切断阀——一旦有了这个切断阀,在出现火情时就可以第一时间切断管线,避免后续的爆燃。

然而这次,有可能像这样的紧急切断阀依然没有到位。专业人士告诉我,像这种没有设置安全阀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是非常严重的:“一个很严重的、基本性的问题”。

换言之,国家安监总局当时发布的公函就已经把问题搞得很清楚,话也说得相当重,但可惜:这家在去年还被停工一段时间的企业,后来又重新开工,我看有报道说,在今年的春节他们还在加班加点。

至于为什么有如此重大安全隐患的企业依然能率先恢复投产,这背后的原因想必一言难尽。

最后再说说正面的

这位专业人士告诉我,在惨剧的背后,一个值得我们欣慰的新变化就是这次救援的快速响应——像这次近千人投入的救援,主要得益于在今年刚刚在当地建立的一套联合应急机制,打通了过往安监消防各自独立的做法,甚至于打通了地域之间的限制。

像这次事发是下午2点多,地点是盐城下面的响水县,但到三点钟的时候,隔壁连云港市的消防救护车就已经开到了现场,这种速度在以前是做不到的。

而且,虽然现在看到的死亡人数触目惊心的64人,但各位可能没注意到的是,这次没有出现消防救援人员的伤亡。

而在三年前的天津,将近200位遇难者中1/4以上都是消防队员,原因就是当时天津港的管理混乱,应急处置极其缺乏预案,人员对于港区的物资堆放情况毫不知情,所以在第一次爆炸过后就冲进火场,却不知道身边竟是易燃易爆物,所以在后续爆炸中丧命。

另外,由笨所引发的燃烧不能用水来灭火,而要用干粉。在天津那次类似事故中,像这样的常识都是缺失的。

这位知情的人士告诉我,这次救援人员在现场的处置非常得当,这才避免了更大的后果产生。

我想,也许这是不幸最后,能让我们看到的一点点希望吧。

我们都知道,能在一场场生命惨剧过后吸取教训,特别是形成一些有效机制,才是最有意义的反思。

现在,救人的机制眼看已经形成,但是从一开始就避免死人的机制呢?毕竟这次最高层都发话了,但愿这六十四条血淋淋的代价,能够换回更多的生命的安全和幸福。

为了不该忘却的纪念。


精选留言
  • 13
    在当天下午第一时间我就看到了新闻推送,当时以为只是一个小作坊爆炸,但没想到几小时之后就成了头条,死亡人数急剧上升。 造成这么大的事故,除了工厂本身原因外,监管与执行部门并没有做到位。只是把问题列出来,却没有执行,罚款了事。这跟那些贪官人前义正言辞人后混乱不堪有什么区别。
  • 12
    人口基数和性质真的不一样.400万人口50个死亡和14亿人口50个死亡!恶性事故见怪不怪!人家事发当天就可以给个交代!我们藏着掖着想偷偷查!找足借口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经济不景气!也是原因之一!看看查环保查死了多少厂就明白了!什么都短平快一刀切!无法可依!有法不依!慢慢来吧!初级阶段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扔!
  • 6
    我对这次爆炸首要关注的就是有没有消防员伤亡,还好。其他确实有些麻木了。
  • 6
    实话讲,外媒关不关注,对我们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伤亡人数别再上升了,祝福响水
  • 4
    并不是更关心新西兰,第一是那边更具话题性。第二是就算有story hide behind, official 会说吗.
  • 3
    法律也好制度也好,再好的条款落实下去要靠人的执行,如果一个社会尊重生命、敬畏法律不能胜过崇拜金钱、看重人情,这个社会永远不能进步,只会一再重蹈覆辙。
  • 2
    西方对中国的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房地产深入到方方面面,化工园区周边多少米不能有居民区,大家都知道。
  • 1
    老家附近,为逝去的生命惋惜,关注后续的追责。为了经济发展,当地引进了很多化工企业,可据家人说环保措施很多不到位,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希望不要只沦为一句口号……
  • 1
    正的角度没有想到过,还有一点点的安慰……
  • 安全隐患重在预防机制,短视下的追求经济利益,代价却是血淋淋的生命
  • 希望在未来的未来,这类因人类行为导致的意外事故能够减少

作者: RES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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