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谦不出千 | 贰柒 猛哥

写在前面：

这其实是一篇家庭作业。

2019年春晚，久不露面的刘谦登场，再掀魔术狂热。母上大人说，这小伙子有点意思，你写写呗。

Jay Chou说，要听妈妈的话。我赞同，正欲动笔，发现此文，甚好，经授权转载。

即使人生如骗局，也总有不愿配合的时刻。

1

1983年夏夜，225吨重的自由女神像，10秒内在纽约自由岛上凭空消失。

雷达探射灯从神像原本的位置顺利穿过。

现场及全国5000多万电视观众屏住呼吸，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电视机前，有人忍不住跳起来喝彩。

27岁的大卫·科波菲尔点头致意，在雕像原本的位置从容踱步。魔幻之风开始吹拂全世界。

在台湾高雄，大卫·科波菲尔有了一个7岁的粉丝，叫刘谦。

童年的刘谦总喜欢趴在商场的魔术橱柜前，不愿离开。

柜台的漂亮阿姨将硬币放进铁盒，盖好盖子，系上皮筋，再用手绢包起来。手绢一抖，硬币就落在掌心。

他不明白，硬币到底是怎样掉出来的？为此，他做起魔术道具柜台的常客，每天打卡，一待就是两年。

8岁那年，刘谦在魔术道具柜台见到了台湾大魔术师徐磊斯。徐磊斯告诉他：破解魔术充满挫折、悲伤和孤独。

不要探讨魔术背后的秘密。

刘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继续趴在柜台寻找破绽。

他是店员眼中的笨小孩，学得慢，手脚不灵活。7岁看过的硬币穿铁盒魔术，刘谦一直到初中才想明白。

那年，大卫·科波菲尔全球巡演至台湾，被邀请担任“青少年魔术大赛“的评委。比赛的200多名选手中，就有刘谦。

刘谦为此练魔术练到手指破皮流血。可现场大多选手年长他许多，其中不少人师出名门，比赛使用的道具精巧而昂贵。

比赛宣布第三名和第二名后，男孩彻底死心。他径自拿起书包打算离场，却在最后一刻听到大卫·科波菲尔发音极不标准的：“刘谦”。

那次的冠军本已内定，二三名皆是魔术公司安排的人选，刘谦是意外杀出的黑马。

刘谦从门口兴奋冲上颁奖台。大卫那句：“good job”，他完全没能听懂。

20世纪末的台湾，魔术仍被看作跑江湖的骗人手法，魔术师难登大雅之堂，更难养家糊口。

刘谦的师祖王凯富是日本职业魔术师，回台湾定居后改开魔术道具店；刘谦的师傅徐磊斯，则从魔术师变成魔术酒吧创始人。

16岁那年，高中生刘谦在魔术酒吧表演，又遇到了徐磊斯。他意外受到赏识，正式拜师，第一次接受专业教育。

两年后，徐磊斯外出参加祭典演出，失踪至今。

刘谦面前那扇魔术大门，刚打开一线，又悄然关上。

2

刘谦顺利读完高中，又读完东吴大学日语专业。毕业四个月后，他仍没找到工作。

外贸公司和日本企业婉拒了他，翻译和普通职员的简历也石沉大海。

在传销公司，负责招聘的人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是个有慧根的人，可以来当干部。刘谦落荒而逃，忽然想起，他还擅长魔术。

父亲问他从事魔术行业是否会被饿死。他答：“我不知道”。

在客厅坐了一整夜后，他决定给自己半年时间。

1999年，刘谦花光所有积蓄，买来一套阿玛尼的西服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他自学经济、表演、配色、设计。

开会时，刘谦穿着西装，用ppt讲解表演内容、价目，并喊来朋友扮做助理。

刘谦此前受到的教育里，魔术是跑江湖的行当，属下九流。

我要给别人感觉，我是专业人士，不是卖艺的。

接连捧回奖项后，刘谦凭此前打造的形象，开始赢得表演邀约，又走到镜头下。

2001年，刘谦走下舞台，接拍《魔星高照》，在上海表演街头魔术长达三年。

他从口香糖变出百元钞票，小卖部全家跑出来和他抢钱。在乡间，他曾被当作算命师、神仙，也曾被农民泼粪赶走。

镜头改变了刘谦以往沉闷的舞台表演风格。2008年2月，《鲁豫有约》在录制过程中，临时决定将刘谦的节目从一期扩至两期。

命运的轨迹从此刻改写。

半年后，刘谦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串陌生号码，那是来自央视春晚的邀请。

2009年1月25日，刘谦在13亿人眼前将戒指变进鸡蛋。创意的原型，来自他7岁那年看过的魔术。

阿姨将硬币用铁盒、皮筋、手绢层层包裹，手掌一抖，硬币总能穿越障碍。

“周杰伦表演了4分钟，成龙，陈奕迅，容祖儿合唱了3分钟，纵贯线团体唱了3分钟，我，表演了八分半。结束罗！！！”

微博上的刘谦丢了台前的沉稳低调。

十分钟后，网上曝出大量揭秘视频。“戒指和硬币魔术不过是简单的移形换影，手法魔术的基本功罢了。”

自此，“揭秘”和“骗局”和刘谦牢牢捆绑。

2009年，《金牌魔术师》节目现场，选手袁大发被淘汰后，恼羞成怒，声称看穿了刘谦表演的所有套路。

灯光照射不到的观众席，叫好声不绝于耳。扮做小丑的袁大发，站在舞台上，揭开一个又一个魔术谜底。

嘉宾席上，刘谦忍不住摁下警告键。他面色苍白，少有地高声提及行规：“如果一个魔术师在舞台上揭秘魔术，那他就不配站在舞台上！”

回应他的，是同一群观众的喝彩声。

坐在舞台边缘的刘谦忽然意识到，他和他手上的魔术道具并无区别。

那次综艺后，刘谦转身投入比赛、巡演、商演的无尽循环。

接下来的5年时间，被刘谦称为纯输出阶段。

他在南京巡演上台前崩溃大哭，身患抑郁时却无暇就医。坊间传言，他要完美的魔术呈现，经纪人只要最大利益。

团队里没人支持刘谦的精益求精。舞台上也没有。

在国外囊获魔术界各类堪比奥斯卡的金奖同时，刘谦第四次出现在春晚。

四年来最满意的创意，最后却输给了三个字，“找力宏”。江湖流传，王力宏在春晚后台，打了刘谦一巴掌。

3

刘谦消失了。

他重回春晚，已是6年后。消息传出，微博热搜经久不下。人们想再一次见证奇迹。

2019年2月4日，万众瞩目下，男人提着一把壶走向观众席。

壶里缓缓淌出红酒、豆浆乃至砂糖。大多数人眼中，却没再流出惊叹。

节目结束后，网络上出现天价魔壶，被拍出30万元高价。

很快，现场视频被曝出。刘谦提壶的右手边，助理在摄像盲区迅速蹲下，疑似换壶。

“骗子”、“愚弄”等词再次铺天盖地地朝刘谦袭来。

春晚十天后，刘谦首次在微博正面回应。

没有托。用我全家的姓名发誓。

舆论并不领情。“赌咒发誓是传统魔术表演现场的常用说辞。”

这一切让刘谦感到疲惫。

6年前，他不辞而别，也是因为厌倦。

他与赚钱的经纪人散伙，足不出户。此后三四年闲赋在家，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

消失的那些年里，他娶妻生子，不再演出。可每天待的最久的地方，仍是堆满了魔术书籍、碟片的书房。

2015年，儿子的降生让他在混沌中看到光亮。

他开始将10年前的魔术定义为抓眼球的魔术。“将想表达的意义放在魔术里，一切就不同了。”

人生就是一场喧嚣的骗局，登场，出千，迎接掌声或倒彩，但总会有厌倦时刻。

你会只想表达自己，不再在意其他声音。

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他讲起了多年前的圣诞夜故事：朋友耗费半年时间精心伪装成圣诞老人，只为给相信奇迹的女儿一个惊喜。

圣诞夜当晚，在众人的惊呼中，一个男孩偏要大声嚷嚷着，撕掉朋友的假胡子。女孩蹲在地上捡起胡子低语：“这明明是真的。”

故事里的小男孩像极了过去的刘谦。

“不探索魔术背后的秘密，才能享受生命中那些不可思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