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世的林清玄,在央视的一个综艺节目的演讲里,说到一个细节,说少年林清玄立志要当作家,没事就坐在那里写啊写啊。他的妈妈问他,写的是快乐的事情还是忧伤的事情啊。一定要多写快乐的事情,让人家读你的文字的人有希望。所以林清玄就记住了这句话,所以他的文字,都是温暖的,给人以希望的。
香港电影导演吴思远在陶杰主持的《光明顶》上说,他当年学电影时,师傅一再强调:大家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电影是娱乐产业,编剧一定要给人希望,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一定要给人希望,邪不能胜正,就算胜了,也要给正气和善良留下希望。否则观众不会喜欢。电影不会卖座。
关于这个话题,在网上搜到一段陶杰和电影导演贾樟柯的对话:
陶杰称赞贾樟柯的电影《山河故人》拍出了《红楼梦》的感觉。他问贾樟柯,你的电影拍的是一些底层人物的事,现在很多观众说生活已经很惨了,花钱进戏院是想轻松想做梦,你怎么看。贾回答,他们曲解了艺术的作用,人喜欢看自己想看的,自己熟悉的东西,而好的艺术展示给你未知的东西,他还引用一个人评价鲁迅的作品写了很多黑暗,但点燃了每个读者。
贾樟柯关于鲁迅的这段评论,与我是心有戚戚。很多人说鲁迅冷,让人绝望,其实那是他们看不懂鲁迅。鲁迅是对这个族群有着最深沉的爱的捧着炽热的心的赤子。只是很多人狗眼看人低,有眼不识金镶玉,好心换来驴肝肺。就像《药》里的夏瑜,为那些伸着脖子像鸭一样的看客献出了生命,但他的鲜血,却成了愚昧的华老栓给儿子治病的药。
如果说《楼梦》红是火过为灰,让人冷,让人空寂,让人绝望,那是因为红楼梦站到了更高的高度。而鲁迅的伟大是奉献的伟大。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也就是鲁迅和林清玄辈的差别。林清玄可以感性,可以温暖,但无法更上一层楼,在更高的层面上烛照灵魂。所以,他只能写一些温暖的鸡汤,有益无害,但无法站在更高的层面上给人的命运以力量。
任何一个伟大的作家,都首先是人道主义者,就像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一开篇就写出了“宿命”,但总还是给人温暖和力量。就像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主人公那么悲惨的命运故事,最后终于反转,在结尾,大仲马写到:
人类的一切智慧是包含在这四个字里面的:“等待”和“希望”!
02
就像鲁迅的那篇《立论》:
我梦见自己正在小学校的讲堂上预备作文,向老师请教立论的方法。
“难!”老师从眼镜圈外斜射出眼光来,看着我,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一家人家生了一个男孩,合家高兴透顶了。满月的时候,抱出来给客人看,大概自然是想得一点好兆头。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他于是得到一番感谢。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于是收回几句恭维。
“一个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
“说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你……”
“我愿意既不说谎,也不遭打。那么,老师,我得怎么说呢?”
“那么,你得说:‘啊呀!这孩子呵!您瞧!多么……。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
读完这一篇,你会觉得,林清玄,像那个说孩子将来会发财做官的。像巧克力。而鲁迅呢,像谁?
03
这两天在读毛尖的《一寸灰》。
感觉中国最市井的女作家,都在上海。张爱玲是,程乃珊是,王安忆是,任晓雯是。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读程乃珊《女儿经》时的惊诧和惊艳。可惜她后来移居香港,作品多是散文,更可惜的是2013年居然就去世了。
其实毛尖虽然是大学教授,华东师范大学的教授,但她的视角,总给我一种特别市井的感觉。
我所说的市井,是聪明,是打通了社会藩篱而化为绕指柔的那种世事洞明的感觉。
04
在《一寸灰》开篇的袁筱一的序里,有让我特别会心的几点:
①我们都以为自己和我们所仰慕仰视的人的差异是由于时代的原因,殊不知其实有由于个体。——令我们羞愧的差异并非由于时代,而是由于个体。
——别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时代了。
②我们平常人等,多半不是言敏于思的莽撞,就是思敏于言的木讷。但有的人,偏偏能够轻易地打通这一点。
③夜短梦长。
④一个人,如果能写出众生平等的文字来,首先是源于她内心的众生平等的思想情感。那种世俗的温暖。满怀深情地生活。
⑤一个人,如果能自由地生活,我是说物质和精神上,最好不要去经商。商业是最扭曲和最戕害人的心灵的。我不想举更多的例子了。我的意思是,别把自己变成了经济动物。做人就已经够可怜的了。做了爱数钱,以喜欢听钱币叮当响的声音为乐的动物,更可悲。
⑥李商隐说,一寸相思一寸灰。英文翻译是:One inch of love is an inch of ashes.
岁月流逝,所有的东西都会消失殆尽。但如果你曾经尝过灰的味道,垂暮之年也会在瞬间让你年轻起来,换句话说,你离场人间的时候,至少手里还有“一寸灰”。
“如果真的有一天,某个回不来的人消失了,某个离不开的人离开了,也没关系,时间会把正确的人带到你的身边。”
05
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两个人的对话:
她说:“里昂,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Leon:“等我死了以后,请把我的骨灰带在身边,遇到坏人就扬出去,让我最后再保护你一次”。
她又说:“我爱你。你死后,我就活成了你的样子”。
那个时候,娜塔莉波特曼才12岁。
06
昨天看到了前来宣传电影《廉政风云》的林嘉欣。现实中的她,那么瘦小,典型的广东人的样貌。如果不化妆,放在人堆里,也就是很寻常的一个人吧。但电影放大了她,让她变得光彩照人。
当年她和张学友一起拍的电影《男人四十》,满足了多少人到中年的男人的萝莉梦想。后来她在青岛拍《恋之风景》,是我看到过的对城市青岛的最好的爱情诗,是这个城市宛若情人的最好的表达。
07
本来题目是《一定要给人希望啊》。现在突然发觉,写成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说好的希望呢?
毛尖老师书中的一篇:
周末回宁波,车过嘉兴,服务员来卖盒饭,一种肉圆饭,一种牛肉饭,卖到我们这排时,只剩下肉圆饭了。一边是饥饿,一边是肉圆,我旁边的旅客果断地选择了饥饿。我正犹豫,服务员很及时地说了句:“说是肉圆,其实都是面粉。”
我买了。隔着车厢,我还听到她不断地跟别的旅客在说:都是面粉,哪有肉!
这是漂流猪的功劳吗?我们突然得以面对生活中的一些真相,虽然所谓真相也多少有些似是而非,比如这肉圆,也不可能完全是面粉,但是,肉圆的真谛就在这里吧:穿上肉圆的衣服,谁都能成为肉圆,不管你是面粉,还是奶粉。
这个真谛,似乎也能用来总结这些年我们看的很多影视剧。
比如领袖人物吧,早些年,像于是之、古月演毛泽东,神似形似两手抓,但现在的呢?弄个大脑门发型,下巴点颗痣就出来了。出来也就出来了,还要和杨开慧整情调,玩雪花。虽说领袖也是人,卖萌也可以,但和周润发一样深情款款的样子,总让人以为是在看《上海滩》。好在,杨开慧时不时会甜甜地叫一声“润之哥哥”,不断帮助我们重新入戏。
事实上,这些年,这样的历史人物常常就要依靠姓氏来提示身份。最近看了霍建起导演的《萧红》,霍建起是一个低调的导演,这部电影也不特别哗众取宠,但是,萧红的一生依然沦为一个低级的情爱纠缠叙事;这个,且不去说它,让我吃惊的是戏中的鲁迅。
在鲁迅的书房,萧红跟鲁迅谈起自己的感情生活,鲁迅像琼瑶一样开导萧红,你们俩啊,就像两只刺猬,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刺痛对方。而更令人发毛的还不是这段,鲁迅给萧红写了《生死场》的序,他提溜着长袍从楼上下来,下面萧红和许广平在包饺子。他说序写好了,萧红说,谢谢,然后鲁迅说,“怎么谢?”说实话,演员的台词算是克制的,但这句“怎么谢”在任何意义上都太邪恶了,它是暗示鲁迅和萧红的关系吗?我不知道,反正,这句“怎么谢”,在老电影中,发生在阮玲玉被流氓解了围,然后流氓问,“怎么谢?”
因此,我一点都不吃惊,在《情深深雨蒙蒙》这种偶像剧里,古巨基会激动地说,“八年抗战马上就要开始了!”吃什么惊呢,这种剧透对我们来说都不新鲜了,让我感到还有一点新意的倒是《导火线》的台词,病床上的范冰冰很深情地对古天乐说:“我好想念松花江啊,知道为什么叫松花江么?以前我们那里松树是开花的。我们那里的人都很穷,要出去打工,每个打工的人走之前都采摘一些松花带走,说自己肯定会回来,但是没有人回来。后来松树就不开花了,大家为了纪念松花,就叫松花江。”
感觉清新呀!六十多年前的《松花江上》剧组听到这样的台词,一定会感叹现在的电影人艺高人胆大吧。有时候,听着银幕上的皇帝在那里痛心地宣告自己心碎了!心碎了!要辞职!要辞职!我真心觉得黄浦江上的漂流猪,食品架上的有毒奶也不过是时代风气。
怎么办呢,还用琼瑶阿姨的台词来鼓舞人生吧,清朝的香妃对恋人蒙丹说,“你为何总皱着眉头,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拿一把熨斗把你的眉头熨平。”上有天下有地,就让香妃帮我们把眉头熨平,让我们开开心心吃下都是面粉的肉圆。
08
想起来周树人老师在98年前的冬夜说的一段话:
我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海边碧绿的沙地来,上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
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鲁迅《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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