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金庸大师仙逝,悲丝上涌。
大师创造的武侠江湖,影响了几代华人,小说至今畅销,电视剧翻拍不断。可能有人不知道大师的真名是“查良镛”,但不会有人不知道杨过、小龙女、黄蓉、令狐冲......这些闪闪发亮的名字。
1959年,大师在《明报》连载《神雕侠侣》,开启了自己的武侠世界;他的高产期在60年代,虽然远居香江,大师却一直忧心故国。他在报纸上发表了很多社论,言辞犀利,针砭时弊。更多的时候,他把对故国的忧思融化到那一部部小说中。
侠之大者,为国为家。
大师1972年宣布封笔,至今已近半个世纪,时间好长,长到可以让好东西变了味。如今的武侠剧,拍摄技术先进,武打场面绝妙,非昔日可比。但是,味道却变了。
几年前看过一版《笑傲江湖》,武侠剧拍成了搞笑言情剧,令狐冲除了跟几个女人纠缠不清,还跟东方不败打情骂俏,谈起了恋爱。如此荒诞的江湖,大师写不出,更不忍看。
金庸大师仙逝,悼念如潮。但是,某些人是没资格跟风悼念的,因为,金庸讨厌他们。
01 二世祖
无论官二代还是富二代,都是金庸讨厌的对象,他描画了不少这样的角色。比如《射雕英雄传》里的小王子杨康,《神雕侠侣》中的蒙古王子霍都。
金庸对二世祖的讨厌,以《鹿鼎记》中的吴应熊和郑克爽为最。
吴应熊是妥妥的官二代,父亲是平西王爷。身为王子,吴应熊相貌甚是英俊,步履矫健,看上去是个人物。可是为人却毫无气节,被小混混韦小宝耍得团团转。
第一次见到韦小宝,知道他是康熙跟前的红人,吴应熊就表现得毫无骨气,奉承话说得让韦小宝都感到肉麻。看到王子是个怂货,韦小宝就找机会敲他的竹杠。
康熙被刺客袭击,韦小宝奉旨去找吴应熊调查,稍微恐吓几句,吴应熊就“吓得魂不附体,一连跪了好几回。”后来听说韦小宝能帮他脱身,马上“又惊又喜,打从屁股眼里笑出来”。
这种作派,哪里配当王子,连男人都不配做。于是,金庸干脆就借建宁公主之手,阉割了吴应熊,不男不女,洋相出尽。
另一位二世祖郑克爽,作为国姓爷的世子,江湖地位很高,天地会归他管,陈近南是其下属。郑克爽乍一看也是英俊潇洒,气宇轩昂,武功不错。
但是这个二代,从一出场就给人很讨厌的感觉,原因无它,是金庸非要把他写得讨厌。
作为阿珂的初恋对象,韦小宝的情敌,郑克爽逐渐露出了草包样子。当阿珂遇险时,作为男友的郑克爽躲在角落里观战,心思复杂:
想上前厮杀,又怕保不住性命,不想上前,又怕别人说他胆小不是英雄行径。
到最后,郑克爽彻底变成无耻坏蛋,杀掉陈近南,投降清王朝。金庸不解气,让韦小宝反复折磨他,逼得他走投无路,让读者大呼过瘾。
历史上,吴应熊和郑克爽都不是泛泛之辈,尤其郑克爽,颇有民望,投降时提出条件“不伤郑室一人,不伤百官将士一人,不伤台湾黎庶一个”。
那么,金庸为什么把他俩写得那么讨厌?因为那个年代,正有一批二代闯将打砸抢,闹得天翻地覆。
02 伪君子
金庸笔下伪君子很多,《天龙八部》中跟乔峰齐名的“南慕容”,背着大侠名号,包藏祸心,无情无义。《连城诀》里风度翩翩的汪啸风,害死了青梅竹马的水笙,在抢夺剑谱时中毒,死相狰狞。
最著名的伪君子,当属《笑傲江湖》里的岳不群,甫一出场,岳不群潇洒极了:
“墙角后一人纵声大笑,一个青衫书生踱了出来,轻袍缓带,右手摇着折扇,神情潇洒”。
岳不群的武功更潇洒,使出华山剑法,美丽得像一首诗:
轻灵机巧,恰如春日双燕飞舞柳间,高低左右,回转如意,剑法精奇。
岳不群外号“君子剑”,从外貌到武功,从谈吐到气质,可谓是君子气十足。
他不说脏话,打败坏蛋木高峰,瞧着他背影在黑暗中隐没,叹了口气:“武林中似这等功夫,那也是很难得了,可就偏生自甘……”,下流两字,忍住了不说。
他不近女色,夫妻感情甚笃,结婚十多年仍师兄师妹相称,相敬如宾。
他门规很严,经常告诫弟子“时时记得仁义为先,做个正人君子。”
哪怕被任我行羞辱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回应:“晚生贱名,原不足以辱先生清听。”
就是这样一个谦谦君子,却是《笑傲江湖》中最大的反派,为了得到辟邪剑谱,不惜害死自己的徒弟和妻女;不惜自宫,断绝男人根。
左冷禅和任我行都是坏蛋,但是他们不掩饰自己的坏,敢于堂而皇之做出来。岳不群不同,他口中念叨的,永远是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正邪不两立。
金庸讨厌岳不群,不仅阉割了他,还让他中了“三尸脑神丹”,最后被尼姑杀死。
金庸为什么如此讨厌岳不群?那个年代,伪君子遍地,举着高尚的旗子。
03 野心家
在金庸的小说里,正面人物永远不是最聪明的,甚至像郭靖那样有点笨拙,像段誉那样透着傻气。
不仅智商不是最高,情商也令人着急,虚竹看上去就很蠢,杨过有点一根筋。
最聪明的人物,是那些大反派,欧阳锋、金轮法王、左冷禅、鸠摩智。这些反派不仅智商高,心思更是缜密,谋划周全,阴险狡诈。
除了聪明之外,这些人还集齐了人类的优点:勤奋、顽强、持之以恒。
金轮法王苦练十六年,终于把”龙象般若功“练到最高层;鸠摩智更甚一筹,他为了学习新武功,从南走到北,从西走到东。
他们都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却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野心。
欧阳锋不甘心只是五大高手之一,他想独霸武林;左冷禅想吞并五岳剑派,还想一统江湖;鸠摩智把少林七十二绝技全部练会,狂热追求至高武功。
江湖中,武功既是权力,也是身份;追求之深,渴望之切,野心之盛。
这些野心家,只需稍稍退一步,就可以过一种功德圆满的生活,像黄药师那样洒脱,像令狐冲那样不羁,像杨过那样飘然于江湖。
但是,野心家从来不懂得后退一步,他们不停的索取,直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对于野心家,金庸的心思是复杂的,他讨厌这些人,因为他们把江湖弄得腥风血雨,生灵涂炭;他又可怜他们,为了止不住的欲念,自毁一生。
他让左冷禅瞎了眼,像禽兽一样耻辱的死去。他让欧阳锋变成失心疯,像乞丐一样四处流浪。他又让鸠摩智失去武功,幡然悔悟,终于成为一代佛学大师。金庸大师,还是给野心家留了后路。
一统江湖,真的重要吗?
于是,“就差一步”的任我行在“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号子声中,衰竭而亡。人终有一死,想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