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香港黑社会百年沉浮录 | 中环007

黑社会（黑帮）绝非香港本地特产，甚至于追根溯源，还是一典型的舶来产物。

只是如今历经时间冲刷百多年，黑社会之于香港，就好像黑手党之于西西里，俨然成为历史记忆的一部分、刻板印象的一种构成，和文化中不可磨灭的一块烙印。

你看，这不都9012年了，还是有人在元旦新年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光天化日之下，撞车、砍人、纵火，而且还有名有姓——是“新义安”家的内讧。

据香港《星岛日报》报道，1月5日下午3点左右，太子道一辆载有4名男子的房车突遭尾随车夹击。

7名凶徒手持开山刀、铁棒和铁锤，围绕事主座驾下手后逃离现场。几人伤势不算严重。《星岛日报》推测，本次是近期黑帮“新义安”内讧连场“厮杀”（更多像是恐吓）的延续。

（现场视频截图）

香港《明报》6日称，今年元旦晚上，一名29岁男子驾车在大角嘴遭两车拦截，四五名歹徒向其袭击后逃去，在油麻地警署附近烧车毁证。

警方认为砍人案与烧车案有关。5日晚，警方高层动员上千警员展开全港性扫黑大行动，搜查黑帮活跃的娱乐场所及夜店。

此种情节，不禁令人忍不住又去翻看杜Sir最成功的作品《黑社会》中的经典画面：

只是不知这次，谁是大D，谁是阿乐，谁又是飞机，谁又是Jimmy呢？

一、暗涌

现在香港警方把黑社会组织统称三合会（Triad Society），香港警务处专门负责反黑行动的机构就叫“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

关于香港三合会究竟是怎么来的，如今已经成为一桩公案。据007耳濡目染以及查证，大概可以这样表述：

香港三合会组织起源于清代中国大陆南方三合会。虽然缺乏直接证据证明香港三合会是大陆南方三合会的分支和附属，但从香港三合会产生的时间，内部采用的入会仪式、组织制度，早期使用的禁条、誓词和隐语等，有理由推断出它是从大陆南方三合会移植而成，两者有十分密切的渊源。

据史料记载，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7月），也就是香港刚开埠不久，三合会就已在香港设立堂口，建立组织。这是迄今为止关于香港三合会产生的最早记录。

正是由于当时香港刚刚开埠，再加上殖民地特有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环境，三合会获得了一个极好的发展时机，迅速滋生和蔓延，逐渐在港岛形成一股强劲的地下势力。

这一点，绝非凭空臆测，鲁言的《香港掌故》中，有过详细的记载：

本港开埠之初，并无公会组织。三合会成为初期团结工人的帮会，是以很多出卖劳动的工人，为了维持工作，必须加入帮会，则这一帮获得一个工作地盘，就全帮都有工作。就以码头工人来说，也分成很多个帮会，帮会拥有会员多，便有能力承包各种工作，则全帮都有工作，这是开埠初期有很多小帮会的原因。

于是民间不断诞生出各式各样的帮派：

“义兴公司”——同乡会，主要吸纳潮州、海南和福建等地来港的人；

“东字会”主要是东莞人；

“青年国术社”是洁净局的工人组织，说白了就是很多环卫工人一起抱团；

“全”字号主要是油麻地一带的艇户和小商贩；

“胜”字号属于客家人的帮会；

“联”字号是海军船坞工人；

“中和堂”则是日后“和”字号大帮会的前身。

与此同时也冒出不少本地帮会：

“万安堂”、“福安社”、“太平山体育会”等等。

直到20世纪初叶，公元1909年，有位“勇义堂”的话事人叫作“黑骨仁”的，觉得香港帮会太多太乱，主张大家团结起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了麻烦也应该先尝试协商解决，实在商量不成再打架，总之一切要有组织有纪律，以和为贵。

他倡议各堂口名字一律加上“和”字，比如“洪胜会”改叫“和洪胜”，“勇义堂”改叫“和勇义”，等等。

后来“和安乐”成为二战爆发之前，香港黑社会势力最大的一支。今日与“新义安”、“14K”同列香港三大“黑帮”的“和胜和”，则是近几十年来崛起的和字头代表。

黑骨仁的提议得到很多同道的支持，那年端午节，香港史上第一次“洪门大会”召开，黑骨仁被推举为香港洪门的“开山祖师”。

洪门也好，三合会也好，都曾是底层群众抱团取暖的一种方式，无论是否曾经有过反清复明、民主革命这样的诉求，总归曾经的帮会，并不都是“黑”的。

（这张图相对简单粗暴，但多少也能梳理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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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疯狂

英国人殖民下的香港，曾有很长一段时间内政治腐败，官不聊生，加之从20世纪第一个十年开始，到五六十年代，连英国人自己都在两次大战与战后重建中挣扎，更何谈认真治理香港。

官不作为，民自代之。而官家统治之外的社会，自然就成为“黑”社会了。

根据英国殖民地部档案，19世纪80年代中期，香港三合会会员已达1.5万—2万人，会员渗透到工务司、船政厅、华民政务司、高等法院和巡理府的府员等香港政府机构以及华人警察。

甚至到19世纪末，三合会成员占香港华人成年男性1/3。

警就是黑，黑即是警，曾一度是香港最大的特色。

《国家人文历史》曾刊文讲：

很多华人警察穿上警服在街头巡逻，脱了警服就跟黑帮老大称兄道弟。当有案件发生，警察甚至懒得侦破，直接要求黑帮交个人顶罪了事。黑帮之间发生摩擦，也会请警察居中调停。一直到1941年香港沦陷之前，警匪一家，“和气生财”。

1941年冬天，日军攻占香港。三年多的沦陷时间里，不少黑帮分子却趁机上位，如和安乐、和洪胜、和利和、同新和、福义兴等，甚至认贼作父，与日本宪兵一道，抢夺百姓的救济粮，协助建立慰安所，可以说坏事做尽。

待得日军败退，由于种种不可抗原因，香港仍由英国代为管理。

“警匪一家”的局面仍未得到有效改善，反而在原来基础上增加了更多复杂因素。其中就有新义安与14K的崛起。

1947年，“义安工商总会”因涉及三合会活动而被港英政府取消了社团注册。军队将领出身的向前，将该组织改名为“新安公司“及其分支“永安公司”，即现今的“新义安”。

1953年，向前因涉嫌政治问题被解出香港，该帮一度涣散，又成立起敬义、义群、大好彩等分支。后经新龙头力撮，发展到80年代，组织结构相当完善，设有4虎10杰，并在各主要地区设有坐馆等。

同样是1947年，面临解放军的层层攻势，国军连长出身的葛肇煌，奉命在广州留个后手，成立原名为“洪发山忠义堂”亦称“洪门忠义会”的洪门帮会。

至1949年，葛肇煌放弃抵抗，转移到香港后，为掩人耳目，改称“14K”。英文字母“K“，据说便是国民党（KuoMinTan）的首字母。

有别于其他帮会，14K非香港土生土长，充满政治色彩。这里所说的政治色彩便是指，身处香港的14K，所效忠的，却是蜷缩台湾的国民党政府。

这样的错位，终于在1956年的10月10日，演化成一场香港史上最惨烈的动乱：双十暴动。

1956年10月8日，香港九龙一批亲国民党的控制的数千个居民在一个香港某社区组织庆祝“双十节”，把一批“青天白日满地红”纸旗和浆糊强行摊派到各居民手中，要求在”双十节“全张挂起来。因这种行动被港英政府所禁止，所以，10月10日上午，当政府工作人员在清除纸旗垃圾时，与14K成员发生了纠纷。

几十名14K成员开始与政府工作人员发生冲突，致使围观闹事者越聚越多，14K以及香港另外一些三合会如和安乐、和胜和、和胜义等混水摸鱼，乘机制造骚乱，到处随手打人，砸东西，洗劫焚烧车辆、商店、工厂、学校、工会等。

国民党的特情系统抓住这一时机，立即派人到港九现场鼓动，指挥挂起注目臂章，公开制造动乱，致使全港到处出现一帮帮红了眼的三合会分子，四处袭击政府机构，左派工商机构等，烧杀掳掠，奸抢殴斗，连瑞士领事夫人也未幸免。

暴乱第二天，港英警方向伦敦求救，英政府颁布了紧急戒严令，并派出陆军进港镇压，才平息了暴乱。尽管“双十节”暴动“导致死伤400多人，300多家工厂、商店、学校被捣毁，直接经济损失3000多万美元，且港英政府紧急成立了“反黑调查科”，但14K却由此一举扬名天下。

看到此处，不知你有没有和007一样，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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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癫狂

确实不需要王法。在权力未得到有效监管之前，法即是人，人即是法。

“双十暴动”事件虽让港英政府对黑社会的势力产生极大顾虑，随后亦于1957年成立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俗称O记；英文：Organized Crime and Triad Bureau），但终究还是发力发错了方向，该“调查”的，可能不仅仅是三合会。

成立了O记的香港，却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迎来了黑社会的黄金时代。

（因是“法外之地”，九龙城寨成为百花齐放时期的代表）

彼时的香港，流传有“警察管黑帮，黑帮管治安”的说法，整个警察系统几乎全部拜倒在三合会高额贿赂之下。

自愿受贿高官不在少数，更多警员则是迫于上司压力不得不为三合会办事。

五亿探长雷洛（吕乐）便是最好的证明。

关于吕乐的“事迹”，无论是多年前由刘德华主演的《五亿探长雷洛传》，还是王晶另一部大热片《金钱帝国》，抑或是2017年王晶指导、刘德华再次出演的《追龙》，都已有详细的刻画。

吕乐于1920年出生在广东海丰县，后随家人一起偷渡到香港，在1940年他任职于警员，1956年他当上新界区警察队刑事侦缉处总华探长，他在任期间建立了一套和黑社会勾结贪污（比如与“跛豪”吴锡豪结盟）的完善机制。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吕乐绝对称得上是一手遮天，身为探长，他可以眼里没有警务处长，甚至连当时的英国佬都不放在眼里。

当年黑道如新义安、义群、14K及和胜和全都给他面子，当时新义安龙头坐馆向华炎更是其姑丈。每当有案要办，吕乐毋须亲自出手，只要跟黑道龙头说声交人便成事。

1968年，48岁的吕乐急流勇退，卸下人人称羡的港岛及九龙区总华探长职务，靠着名下不动产收房租，过着舒适的退休生活。

人人都知吕乐是个大贪官，家财万贯，可直到1970年初东窗事发时才探得究竟：贪污款额竟高达5亿元。

而此时的吕乐早已跟家人离开香港，他也由此领到了一封据说是史上最长的通缉令，直到他2010年5月于加拿大死去前，依然有效。

同样在电影《追龙》中跟刘德华演对手戏的甄子丹，饰演的便是雷洛探长的“好搭档”——跛豪吴锡豪。

吴锡豪1930年出生于广东潮州，60年代初期的国内经济较为困难，不甘平凡的吴锡豪带着自己的发财梦随当时的难民潮逃到了香港。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一生。

六十年代中后期，吴锡豪通过一系列手段不断打压对手，一步步地扩大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让自己的毒品生意更是如日中天。成为香港毒贩“四大家族”之首，吴锡豪本人更是当时潮州帮“义群”分支的老大。

七十年代初期，吴锡豪势力冲天，勾结缅甸大毒枭昆沙，意欲独吞香港市场，与其他三大家族势力发生严重冲突。与此同时，吴锡豪贩毒势力积极进入泰国、台湾地区的市场。据不完全统计，自60年代后期至七十年代初期，吴锡豪势力贩卖的毒品超过30吨，价值超过3亿元。

在香港廉政公署的大力打压下，1974年吴锡豪被自己的亲信出卖。同年底，吴锡豪被捕入狱。1975年吴锡豪被判三十年徒刑，他的整个集团被判刑124年。随着团体骨干的被捕入刑，吴锡豪这一庞大的势力范围也随之衰落。1991年吴锡豪因肝癌末期，获香港港督特赦出狱。出狱25天后，便因病情恶化而去世了。

至暗时刻往往酝酿光明，1974年，港英政府成立廉政公署，将矛头指向政府自身，一切才迎来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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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涤荡

“天下苦黑久矣”，而这种黑，既有来自庙堂的，也有来自帮会的。

在民众要求改革的呼声下，港英政府也明白，腐败问题已经危及其管治合法性。于是，1974年新的港督麦理浩，决定成立香港廉政公署（ICAC），开始对香港各级部门的贪污进行肃整，尤其是香港警队这一重灾区。

麦理浩向立法局这样解释他的决定：

我认为目前的形势需要一个机关，由具有高级地位的人员所领导，专责以全部精力去铲除这类邪恶（腐败）。进一步的决定性理据是：公众信心已经十分关注此事。很明显地，公众将会对一个完全独立于所有政府的部门和警务处以外的组织更会具有信心。

态度不可谓不真诚，效果亦是立竿见影。

1974年到1977年11月，被控涉嫌贪污的警员高达260人。警队内部人心惶惶，不少涉案警员更是饱受压力，害怕自己的旧账会被揭发，更加深了对廉署的仇恨。

1977年10月，廉政公署以集体贪污罪拘捕了140名九龙区警员，后来又拘捕了30多名九龙区警官。这一大动作，曾激起警队激烈反弹，甚至2000多名警员上街游行，使得港督不得不出面调停，并发布“特赦令”。

腐败之源得到清理的同时，有关三合会的犯罪便开始得到有效惩治。

据可比较数据，有关三合会的犯罪从1967- 68年的110宗升至1976年的4089宗，而同期警方调查有关恐吓勒索犯罪的案件亦从344宗升至4755宗。

因此，与其说之前香港的黑社会有多坏，不如说之前的政府有多黑更为妥当。

也是自ICAC发挥作用，港督向警员许下截至1977年以前的事迹一概不追究的承诺之后，香港黑社会才真正告别曾经的疯狂时代，并且开始尝试走洗白之路。

（图源：《古惑仔之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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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洗白

香港黑社会的洗白之路是比较漫长的。

70年代末与80年代初，政府曾一度深信黑帮势力已被瓦解。时任反黑组主管的总督司彭万福在1981年的一次公开谈话中说：“传说的帮会已不存在。”警方亦于1982年底解散成立多年的“三合会调查科”。

到1983年，又有迹象显示黑社会分子重新活跃起来。

1988年12月8日，香港政府开始实施著名的《洗脱三合会会籍计划》，并成立审裁处专责进行此项工作。到1991年1月18日，政府宣布尚有两个月的最后限期，洗脱三合会会籍计划将于4月1日中止。

令人欣慰的是，洗底计划施行两年半，虽没有一名黑社会“大哥大”级人马向审裁处提出洗底申请。但仍有不少黑社会中坚人物前来，如“四二六"“双花红棍”等中层黑帮分子。

更值得玩味的是，由于完全转入地下，警方无从了解具体情况，此时的香港警察已开始向三合会里安插卧底和发展线人以获取情报，电影《无间道》反映的正是这一事实。

这个时候，聪明的黑社会就已经学会主动转型了。

80年代，恰逢香港自身的转型期，传统的制造业逐渐外迁，金融、地产、影视、零售等产业勃兴，香港开始以世界金融中心自居，新贵崛起、秩序重建。

街头打打杀杀已没多大意义了。黑社会的街头空间慢慢萎缩。然而黄金遍地都是，手里的开山刀于是变作公文包，他们做起生意，或以服务的方式渗透进各行各业，比如演艺行业。

香港影艺圈历来是黑社会渗透的领域之一。原因或许有很多，终归逃不过三点：

赚钱，方便，能出名。

这一领域，新义安最为成功。向氏家族的向华胜、向华强拥有香港著名的“永盛电影娱乐有限公司”，出品了大量优质港片，其中不乏大量疑似“美化帮派”的黑帮片。向氏家族如今在演艺圈的地位，比之曾经在江湖上的地位有过之而不及。

（向华强本人在《赌神》中饰演的龙五）

（永盛电影的logo）

最初，香港三合会对影视业的渗透还主要是从事零星的勒索演员、控制导演等行为。

1990年4月24日凌晨，港台一姐刘嘉玲因拒绝某黑道背景公司拍摄三级片要求，遭4名男子绑架3个多小时，并拍下裸照。

（刘嘉玲年轻时候）

正和梁朝伟一起拍戏的陈惠敏（另一重身份是14K“双花红棍”）主动出面摆平，并拿回照片保护好友名誉。

（图为陈惠敏年轻时候）

大规模渗透并参与投资经营开始于九十年代初，面对黑社会的暴力，1992年，香港演艺界组织了一场轰动国际的抗议影艺圈暴力大游行，希望得到港英当局对此问题的重视。

据统计，在1992-1994年的3年间警方共接报涉及娱乐圈的暴力案件多达20多宗，其中包括：

徐克工作室被掷燃烧弹，刘德华被勒收保护费及保姆陈嘉莉住所被纵火，许愿录相室被捣乱，《家有喜事》在发行前胶片被抢走和电影制片人黄朗维、蔡子明被杀……

周润发、成龙、周星驰、李连杰、张学友等香港著名影视明星都曾先后受到黑帮的敲诈和勒索，相比之下，普通艺员的遭遇就更惨，被强逼拍三级片者也不在少数。

已于2018年11月3日被发现不幸离世的女星蓝洁瑛，便是此类事件的受害者。1993年之后，她便活在了被“大佬”性侵留下的阴影之中，一直到25年之后香消玉殒。

影视行业其实只是洗白的一种途径，相对来说更为显性一些，实际上自80年代中后期的香港黑社会转型，不知不觉涉及到了我们生活中不少产业。

借用知乎高赞答主“关之檀”的一段论述就是：

香港黑帮不仅没有灭亡，而且一直在我们身边，而且更加强大更加有钱也更加可怕，组织更加严密新型高效，而且富有创新意识，而我们一直在为香港黑帮贡献利润，而不知道，因为他们很多人早就已经成功的转型了。

黑帮一直都在转型，只是大家看不到，因为传统认知里的老派黑社会被淘汰，在街头打打杀杀挣相对的小钱。具有新思维的黑帮新一代崛起，而且我们一直被香港黑帮的产品所包围，并且使用香港黑帮带给我们的便利，这就是商业化的香港黑社会。

除了我们习以为常的风化场所，香港黑帮曾经和现在都有涉足哪些行业？

简单总结便是：

盗版VCD\DVD、散装电脑CPU、水货手机（尤其是苹果）、内存卡、进口奶粉等。

不要笑话这些买卖，实际上是比传统的杀人越货贩毒更来钱而且风险更低的产业。

杜琪峰在拍《黑社会2·以和为贵》时，为主角jimmy（古天乐饰）安排的主业便是“卖盘的”，而且一开始相比于被推举做万人之上的话事人，他更想安安静静地卖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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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卖盗版盘，也是导致香港电影没落的原因之一。。

六、归一

1997年是香港黑社会整个生态发生根本性变化的分水岭，过去二十年，既是香港电影逐步走向落寞的时代，也是香港黑社会逐步被边缘化的时代，又或许，换了一种形态继续存在，只是不会再张牙舞爪，富有侵略性了。

一个鲜明的对照是：

1990年初香港曾发生多宗严重劫案，犯案首脑包括用AK47自动步枪连环械劫金行的十大通缉犯叶继欢，身绑炸药绑架富豪的张子强，暴戾凶悍的季炳雄等,加上澳门濠江“崩牙驹”搞得翻天覆地，香港警方疲于奔命，那时的策略是，只要黑帮在警方可控制范围内，不要过份，都会暂缓处理。

（叶继欢本人与他的作案现场图）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后，香港警方在内地公安配合下，全力反黑，1998年轰动两地的大悍匪张子强被广东省公安部门抓获，这个曾绑架李嘉诚儿子勒10亿元巨款、绑架郭炳湘的黑社会集团头目终于在内地一命鸣呼。此举起到杀一儆百作用，香港黑社会纷纷另谋财路。

（张子强被枪决的新闻报道）

在今天，没有人敢在香港街头自称“黑社会”，因为会被抓，法律条文写得明明白白：

香港法例第151章《社团条例》根据《社团条例》第十九（二）条，任何三合会社团的干事或任何自称或声称是三合会社团干事的人，以及任何管理或协助管理三合会社团的人，均属犯罪，一经循公诉程序定罪，可被判处罚款一百万元及监禁十五年。

根据《社团条例》第二十（二）条，任何人如属三合会社团的成员，或以三合会社团成员身份行事，或自称或声称是三合会社团的成员，或参加三合会社团的集会，一经循公诉程序定罪，如属首次就该项罪行被定罪，可被判处罚款十万元及监禁三年；如属第二次或其后就该项罪行被定罪，则可被判处罚款二十五万元及监禁七年。

在《飞砂风中转》这部喜剧电影中，有这样一段台词—方中信扮演的火水哥是社团的话事人，他在面对小弟询问当了话事人赚了多少钱时回答说：

说我捞个屁啊，代客泊车，才收二十块钱；卖盗版，都被网络下载给打垮了；那些吸毒的，都跑去吸伍佰元的“自助餐”，好了，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去市场收保护费，那些老板，居然说以后只会交钱给政府，银行利息又低，管账，管账，却管到我这种地步。

《飞砂风中转》于2010年上映，彼时香港已回归13年整。4年后的2014年，真正的曾经帮会大佬，原14K的“双花红棍”陈惠敏（如今从事红酒生意）在接受大陆媒体采访时，不断强调：

现在我都教很多年轻人不要进黑社会，黑社会落后了，不一样了。以前香港讲黑社会，现在回归我们祖国了，你讲什么黑社会？中国怎么可以有你黑社会呢？对不对？

双花红棍的头衔意味着老先生曾经是所在社团最能打的那个，如今看来也可能是那个最早参透生活本质的：

在陈惠敏罕见公开面对媒体后两年，2016年，罹患结肠癌10多年的胡须勇（潘志勇）——同样为原14K教父级大佬——与世长辞。

胡须勇在70年代成为“14K“油尖旺（旺角）话事人，旗下门生数千计，尤其对色情、赌博行业有极高的话语权。

经过多年沉浮，进入21世纪的胡须勇逐渐“洗白”，特别是在2007年因“自称三合会社团成员”入狱之后，同时癌症确诊，决意淡出江湖，却意外成为一个象征。

有媒体刊文报道此事，直接感慨：一个特殊的香港黑道时代随之而去。

胡须勇平时好舞文弄墨，临终前他凭诗寄意，写下数行，算是与这个世界的告别：

十载煎熬自伤残，风吹雨打避艰难。

患海明灯将消逝，残年风烛别人间。

生老病死恒常事，难舍挚友情如山。

流水落花春去也，来生再聚别缘烟。

说起来，这四行诗，既是胡须勇本人的自况，又何尝不是一个时代的挽歌？

就像蒋先生在《古惑仔之龙争虎斗》里对陈浩南说的那样：

这个地方，曾几何时，英雄地，风云起，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图源：《古惑仔之龙争虎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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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惊涛岁月中的香港黑社会》，廖子明；

2.《香港掌故》，鲁言；

3.《香港三合会的源流、演变及刑事政策》，沈仲平；

4.《国家人文历史》之《香港黑社会发展秘史》，武云溥；

5.《南方人物周刊》之《对话胡须勇：黑不可以变白》，方迎忠；

6.《探秘香港廉政公署》，许正；

7.《小康》杂志之《回归10年之社会治安 黑社会：日落西山》

8. 腾讯新闻《今日话题》历史版 ，2013年4月5日

9.《香港反黑的历史：铲除三合会不是光靠卧底的》，“一本正经说历史”

10. 维基百科“三合会”、“新义安”、“14K“、”和胜和“诸词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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